《若春和景明》（六）

上期回顾：

晚上自习，景明给若春来送笔记本电脑，她第一次对他笑得开怀。刚高兴的心情因为他塞来给她买衣服的钱顿时沉了下去——她就是他们家的资助者。她颓废地觉得当初说好在校园不要见面就好了……

杜若走进男生宿舍的时候，宿管阿姨并没有拦她。

走廊里有些阴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干爽而微燥，让杜若有些许忐忑不安。

她屏着一口气，在迎面而来的男生们稍稍异样的目光里上了三楼。

她经过走廊，看见好几间寝室里都有女生的身影，她们拿着各种材料在比画，准备运动会上要用的道具。

她稍微放松了点儿。

308的门开着。

李维和班上几个男生蹲在地上做手工。桌子上、地上堆着颜料、画纸、棍子、彩带、金光纸。

男生们正在互相埋汰——

“红配绿，丑死了。”

“你刚那搭配才丑到滴血，红橙黄绿青蓝紫，你以为这是彩虹棒啊。”

杜若敲敲房门：“你们吵干什么呢？”

“你来了正好，那个仙女棒棒，你想要什么样的啊？材料都在这儿了，你说，我们给你做。”

“就怕我们的设计你不喜欢。”

“他要在棍子上头贴一堆金条条，很浮夸。”

“你才浮夸，那叫闪亮，引人注目！”

男生们又折腾争论起来。

杜若听了一下他们各自的意见，发现她亲爱的男同学们平时上课动手能力很强，做实验设计也都很牛，可在仙女棒这件事上有着謎之误解的审美，不是美少女战士，便是巴拉拉小魔仙。

杜若考虑到那根棍子最终是由自己拿着走过操场，丢脸也是自己丢脸，于是说：“还是我自己做吧。你们忙别的。”

“也行。”大家还要画班牌、设计T恤呢。

寝室里人多，太挤，也没有坐的位子了，李维说：“杜若，你去我的寝室吧。清静。”

杜若脑子里警铃作响，李维跟隔壁班那三个男生同一间寝室。

可李维说：“我室友都出去了，没人会打扰你。我的桌子是靠门右手边的。”

杜若犹豫一秒，转念想起还要把那一百块钱还给景明呢，于是抱着材料，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心情昂首阔步去了307。

307寝室里亮着灯，但没有人。

屋子里有一股很淡的味道，是男生的体味混杂着洗衣液的味道，分不出是谁的。

杜若把东西放在靠门右手边的桌子上。

李维的桌子上很乱，她稍稍整理出了一点空间，扫视另外三张组合桌床。一眼就认出了景明的桌子，右手边靠窗，挨着李维的。

很明显。

他底柜里摆满了各式一看上去就特昂贵的鞋子，桌上一台Mac、一副头挂耳机，架子上堆着书本和一些机械类的模型，很精致复杂。

床上头还搭着一条破洞牛仔裤和一件黑色连帽衫。

杜若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走过去放在他的桌上。他的牛仔裤脚悬在她的头边，在她的脸颊上划了一下。

“……”

这裤子简直跟他的主人一样惹人烦。

她用力瞪它一眼，回到李维的桌边，刚准备抱着东西回去。

寝室外传来景明的声音：“你闲得慌是吧？有病吧你？”

杜若的眼睛圆瞪，蚂蚁般抱着东西左转右转，一时慌乱做不出反应时，门被推开了。景明挂断手机，黑着脸进门，一下子刹住脚步，略吃惊地盯着杜若。半秒后，他又是那副眼神上下扫她一眼：“你在这儿干什么？”

杜若被他一刺激，理直气壮道：“是李维让我来的。”说着，她把东西放在李维桌上。

她的全身动作都在示威：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寝室！

景明瞅她半晌，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待着吧。”

他走回自己桌边，把衣物从床上扯下来收进柜子里，见桌上有一百块钱，有些莫名其妙。回想了一会儿，估计是哪个室友还的钱，也就没在意。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戴上耳机不闻身边事。

仿佛她在一旁会把他吵死似的。

杜若斜看他一眼，他戴着耳机敲打着键盘，屏幕的白光反射在他的侧脸上，他眼里光芒闪闪。

她突然就有种回到当初那个网吧的感觉。

她本想甩他一个白眼就走的，可这个时候离开有种被他惹了败走一样。于是她一屁股坐下，淡定地做手工。

两人各自相安无事。他那头键盘响，她这边彩纸窸窸窣窣。

景明的手机响了，在他床上唱着一首英文歌，飞扬里带点儿懒散的调调，杜若没有听清歌词。

手机一直在响，景明却跟没听见似的。

而杜若终于听清了一句歌词：Im listening to you.

铃声停止，十几秒的安静后，又开始响。

景明还是没反应。

玩游戏开那么大的耳机声也是够了。杜若腹诽，喊他：“喂！”

没理。

杜若拿棍子敲了一下他书桌旁的楼梯，他看她一眼，一副面对搭讪者的淡漠表情。

她无语地指了指他头顶上方的床板。

景明摘下耳机，起身从床上拿起手机，接起来后看了杜若一眼，略带防备。有旁人在场，他一时没开口说话。

那头的女生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话，噼里啪啦的。

他忍了忍，语气平静地说：“你烦不烦？”

隔几秒，他又说：“我在宿舍。怎么了？”

“你宁愿玩游戏都不出来跟我见面！别给我找借口说你在学习！”这声控诉杜若听见了。

景明脸色微青，说：“挂了。”

说着，他人往远离杜若的阳台方向走，并没有放下电话，因为对方紧接着又是一大通控诉。

杜若桌上的彩线球滚落地面，她起身去捡，看见景明电脑上开着Protel，在制图。endprint

他并没玩游戏。

她有些心虚地回到座位上，阳台那边却貌似战火升级了。

景明再次开口，说：“行吧。达成共识了。成天跟你吵，我真是累得慌。”

闵恩竹不知说了句什么，景明来了火：“你有病吧？”

“好，分就分。闵恩竹，话是你说的，这次就断个干净，别没种又跑来求我！”

“谁服软谁孙子！”

杜若心惊胆战。

这算是见证了一场分手？

她还坐枪口上干吗？赶紧收拾东西溜啊。她刚起身，景明黑着脸从阳台上回来，把手机扔桌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坐下继续弄电脑。

他把耳机摔得噼啪响。

杜若立刻溜去隔壁宿舍。

半小时后，她做完了道具，离开时经过307，听见里面手机又响了。她没忍住偷偷往里看一眼，台灯和笔记本电脑都开着，但景明人不在，手机持续响着。

走出宿舍楼，她就碰见闵恩竹站在楼下打电话，有些着急的样子。

闵恩竹看见杜若从楼里走出来，目露惊讶。待杜若即将和她擦身而过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近她，道：“同学……”

杜若停下：“嗯？”

“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呀？”

“不可以，但运动会前一星期可以。”杜若说，补充一句，“就最近几天。”

“啊，谢谢啊。”闵恩竹如释重负地笑笑，很快进了楼。

她笑起来真美啊，身材又高挑，衣服也穿得好看。杜若心想。

想着想着她又稍稍好奇，他们俩到底分手了吗？会和好吗？

这事儿很快就有了结果。

运动会那天，天气很好。

秋天的天空又高又蓝，田径场四周的树叶一半绿，一半黄，色彩明亮。

各个班的入场式可谓是争奇斗艳。

有穿民国校服的，有穿古装的，有穿西方宫廷装的，有穿军装扛着火箭的，还有一个班做了个蒸汽火车头。

杜若他们班倒数第二个出场。

那天早上，夏楠给杜若化妆做造型，她一开始不肯，夏楠说：“再怎么说你也是班花，别拖你们班后腿啊。”

杜若于是就范。

捣鼓了半小时后，她被推到镜子前，意外地发现，镜中的姑娘有些漂亮呢。

她化了妆，编了发，辫子上插一朵白茶花，穿一身白裙，高跟鞋，吊带裙露出清秀的肩胛和锁骨，再拿一根闪亮而精致的指挥棒，带领队伍走到主席台前。

她拿起棍子做出各种指令，平举，举高，举到头顶，转动棍子，或双手举起，旋转。

男生们一个一个，一排一排，接受指令，按各种繁复的队形蹲下，站起，跳机械舞，做机器人动作。

整个节目创新而欢乐，观赏性也强。

表演完，主席台上掌声一片。操场上，何欢欢和邱雨辰她们几个热情地给她欢呼。

杜若表演完毕，收起棍子，朝自己的室友们笑得一脸灿烂，却撞见了人群里的景明。他们班也站在那边。

他目光与她短暂地交错一下，然后移开。

杜若的心情略微忐忑起来，不知在他眼里，自己的表现如何，今日的面貌又如何。

当她意识到这种情绪时，心情又复杂起来。

不知是源于一开始的较劲还是什么，她似乎一直都很在意他的看法（虽然他根本就没看她也没在意她），可她依然很想在他面前bling一下焕然出彩，仿佛这样就能洗刷他对她一贯的傲慢。

杜若解释不清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又有多深。太复杂了，她想不明白。

开幕式结束，她走上看台，正好景明从上层的台阶上走下来。

杜若微屏着呼吸侧了个身讓出空间，两人擦肩而过，他似乎心情挺好，说了句：“你这身不错。”

杜若猝不及防，猛地一愣。他已快步下了看台，跑远了。

她的心情就像开了花一样，脚步轻快地走到看台顶层，坐下。

大树茂密，在风中摩挲着枝桠。

秋天的阳光透过绿的黄的树冠，星星点点地洒落在她身上。

她小心地拢好自己的裙子，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锁骨，想起早上室友们夸她锁骨好看，夸她今天很漂亮。

她坐下没一会儿，邱雨辰就过来，把外套递给她：“赶紧穿上吧，别感冒了。”

“不冷啊。”杜若说，把外套抱在怀里。

“看来你玩得很兴奋嘛。但过一会儿记得穿衣服，别冻着了。”

“知道啦。”

杜若坐在高处，视野极好。她看了一会儿田径场中央的比赛，又忍不住看向景明班上的看台。他人不在。

但很快，杜若就看见了他。

他从主席台那边走了过来，脱了班级集体的印制T恤，换上了一套三叶草的运动装，衬得皮肤白皙，人高腿长的。他的身姿阳光蓬勃极了，吸引了看台上不少目光。

他走过来没几步，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女生追上他，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上了看台。

闵恩竹跟他穿的是情侣装。

身材高挑的女孩穿运动装真好看啊，英姿飒爽的。

杜若沉默少顷，穿上了外套。

秋风一吹，露在外头的双腿冷死了。

杜若坐在看台上，有些意兴阑珊。

何欢欢捧着一大包薯片，“咔嚓咔嚓”嚼着，递给杜若。后者拿一片塞到嘴里，觉得索然无味。

操场上有跳远的、跳高的，在比赛。

何欢欢咬下半块薯片，忽地叹息一声：“有时候好想谈恋爱啊。”

心不在焉的杜若来了精神，奇怪地看她：“秋天了，你发什么情？”

却见何欢欢看着某处看台。

景明坐在他们班最底层的看台，长腿搭在栏杆上，低头在玩手机。闵恩竹坐在他身边，微靠在他身上，手一会儿摸他的衣领，一会儿拨弄他的头发，显得很亲昵。endprint

他说了句什么，拿手机给她看。她凑过去，就势搂住他的脖子，看着手机上的内容，笑了起来。笑完了，她又若有似无地在他脸颊上轻啄一下，迅速而不露痕迹。

景明看着手机，对她这一吻自然得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杜若盯着他们看。

“你有时候不会想谈恋爱吗？”何欢欢收回目光，很诚实地说，“我偶尔会这么想，不过只是偶尔啦。哈哈。”

“学校男生多，女生少，你要想的话，很容易找到男朋友。”杜若这话不知是在安慰谁。

“会吗？那为什么我们的直系师姐都没有男朋友呢？”

杜若：“……”

余光里，景明站起来，打算去看他们班女生两人三足的比赛。闵恩竹则没什么兴趣，坐在原地玩手机。

景明下了看台，走去比赛场地。

何欢欢收起薯片包装袋，说：“两人三足开始了，我们班另外两个女生要比赛，一起去看吧。”

杜若说好。

她们班上就她一个女生，所以没报这个项目。

到了赛道起点，何欢欢立刻跑去她同学身边给她们打气加油。杜若则关注着陈思和王怀玉，她们俩脚绑在一起，正走来走去。

她们班的景明和朱韬等一群人围在旁边指点——

朱韬：“你们手挽在一起。”

章磊：“喊拍子，一二一。”

景明没说话，垂眸看着两人走动的“三只脚”，突然笑了一声：“要摔了。”

话音才落，陈思和王怀玉果然绊脚，章磊等人立刻扶住她们俩。

陈思怼景明：“乌鸦嘴。”

景明好笑：“自己配合不好，怪我？”

“你看着当然简单了。”

“本来就不难。能不能动动脑子？”景明调侃着说，“你们的步伐太小，太碎，频率高了，就不容易合拍，不摔才怪。步子迈大一点，减少步数，降低频率。再试试看。”

王怀玉想想：“对呀。”

一旁的夏楠听见了，说：“秘笈get，谢谢啊。”

景明瞥她一眼，又冲陈思和王怀玉耸耸肩：“被对手听去了，自求多福吧。”

陈思开玩笑道：“那我们也不一定输，万一并列呢。”

景明说：“夏楠的腿比你长。”

陈思被气笑，指了景明两下。

几个女生全哈哈大笑起来。

杜若并不在那欢乐的氛围里，她跟景明不能像普通同学那样相处，天生的。

裁判员吹哨集结了，围观人员纷纷散开。

一声令下，绑在一起的一对对女生朝着终点跑去，男生们笑着在跑道旁跟着往前走。

夏楠和邱雨辰果然拿了第一，陈思和王怀玉第二。

杜若上前祝贺。

邱雨辰见到她，奇怪地道：“你不是要跑四百米吗？怎么现在还穿着裙子？”

杜若：“……”

天哪！

她忘记了！

杜若吓出一身冷汗：“我马上回去换。”

邱雨辰一把扯住她：“换你个头啊，四百米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班参赛的男生都去集合了。”

杜若往四周一看，果然少了一些男生。刚才两人三足比赛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去操场的另一头了。

正发蒙时，几个志愿者过来清跑道，说是要比赛了。

她们四个刚退出操场，发令枪响，男子组的比赛已经开始。

杜若慌了神：“这下怎么办？”

何欢欢说：“你就穿这衣服跑吧。没事儿，又没人规定一定要拿第一，重在参与，运动会就是图个乐呵嘛。”

杜若哭丧着脸：“我总不能穿着高跟鞋跑呀。”

高跟鞋的主人夏楠迅速脱下脚上的运动鞋：“我们俩换。”

杜若：“……”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脱啊。”

杜若脱下鞋子，穿上夏楠的运动鞋。

她低头看一眼，忧心忡忡：“会不会不伦不类？”

邱雨辰“扑哧”一笑：“你现在还管什么伦类？”

何欢欢觉得好玩，显得很兴奋：“现在就流行裙子配运动鞋。”

杜若却没那么high，一张沮丧脸：“完了，我这样跑步，要吸引全场围观了，丢脸丢到全校了。”

夏楠瞥她一眼，无语地笑出声：“放心，穿纱裙跑步比赛，我会给你拍照的。”

杜若深受刺激：“不许拍。”

邱雨辰耸耸肩：“到时候拍的肯定不止我们。”

“你……”杜若也没时间再闲扯，赶紧跑去四百米集合处。寝室里的三个朋友跟着去给她加油。

四个女孩一路疯跑着横穿过青草满地的操场。

杜若冲出操场，跑到起点处，正在找记名点的呢，有人冲她喊了一声：“小心！”

她一愣，见身边的人全都在左躲右闪，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过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疾速靠近。

杜若回头。

景明高速冲过了400米赛跑的终点线。

他带着冲刺的速度和力量撞到她的身上，根本没法减速和躲避。

景明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她，似乎是想把她推开，但巨大的惯性让他失去了控制力。他和她剧烈地撞到一起，摔倒在地。他把她压在身下，他的下巴在她的太阳穴上狠狠地磕了一下。她一下子疼出了泪花。

杜若全身痛楚自不必说，他的身体炙热滚烫，冒着热汗，带着男生青春的气息和体味，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她身上，烫得她浑身发热，血液倒流。

男生好重啊！！压得她喘不过气，心跳失控；压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景明一愣，迅速手撑地面，站起身。他缓了一秒之后，把她拎起来，没什么情绪地问：“没事吧？”

杜若的心“怦怦”跳快，完全不受理智控制。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慌身上疼，渾身都是烫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摇摇头。endprint

闵恩竹跑上前拉景明，急道：“你没摔伤吧？”

景明：“没有。”

闵恩竹看向杜若，表情疑惑，带着一丝不满。

刚才那一幕，任何女朋友都不会喜欢。

闵恩竹问杜若：“你怎么挡在终点线这儿啊？”

景明没兴趣较劲，说：“走了。”

闵恩竹没再多说，跟着走了。

可杜若被刚才那一撞吓得不轻，剧烈跳动的心脏根本平复不了，这份剧烈伴随着她在发令枪后跑上跑道。

她疯了般地狂跑，像是要摆脱掉什么笼罩着自己的怪物，又像是要证明那份疯狂地失了节奏的心跳来自于惊吓、恐惧、运动、撞击等一切物理性的行为，而非别的东西。

她抱着蓬蓬的白裙子在跑道上撒丫子狂奔。看台上的同学们被吸引了目光，都善意地笑起来，围观，加油，拿手机拍照。

活泼，可爱，任性，自由，这才是大学运动会应有的样子嘛。

他们不会知道那个抱裙子的女生有多么心慌。

这美好的误会。

景明走过田径场中央，慢慢平复了刚才跑400米后狂乱的心跳。

闵恩竹上前挽住他的手，说：“以后不许你抱其他女生，听见没？”

景明莫名其妙：“抱谁？”

“刚才。”闵恩竹噘嘴，说，“你也不担心别人万一对你动心呢。”

景明无语，冷笑一声：“神经。”

闵恩竹见他这样子，反而高兴了。

景明走向看台，刚好看见杜若抱着裙子从跑道上跑过。

她看着瘦瘦的，没什么劲，居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回想起刚才撞向她身上的那一瞬，瘦瘦小小的，吓了他一跳，以为会把她撞折了。

如果说那一撞的瞬间他心里和身体没有一丁点儿反应，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但他也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很清楚，任何男生这样撞上任何一个女生，都会有点儿反应。更何况有惊吓感加持呢。

很快，这回想就一闪而过，再无踪影了。

可杜若那边，那慌张发抖发热又发冷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她跑完四百米，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血管快要爆掉了。

她难受得要死，彻底分不清身体里这种痛苦难受的感觉到底是出于哪种反应机制。

班上的同学们全过来祝贺她跑了第一，她除了弓着腰喘气，做不出别的反应。

她喝过水后，慢慢走过操场。情况稍稍转好，她又在看台上坐了一会儿，渐渐的，体内的潮热和紊乱一点点消退下去，汗液蒸发，她又感觉到一丝侵袭的凉意。

她在看台上坐了很久，却不知坐着干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身体机能彻底恢复平常，体内所有的异动和症状都消失了，退得干干净净，像落潮的沙滩。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分明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时近黄昏，比赛差不多都结束了，看台上的人稀稀拉拉的。

杜若无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陈思他们班没几个人了，景明也早走了。

邱雨辰走过来，说他们班散了，问杜若回不回去休息。

杜若说好。

早晨开幕式的各种金粉彩条和金纸都散落在操场上，此刻，夕阳西下，场地里一片萧索凌乱。

杜若和室友们步行回去宿舍，一路上，秋风轻抚，树叶在头顶哗哗响。

大家都累了一天，无力说话，安静地走在校园里。

就在这个时候，杜若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难过和失落，像夜晚将至时返潮的海水。

这一整天，她的目光都在寻找，越过看台、操场和纷乱的人影。

她吓了一跳，遏制住自己那个危险的想法。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看天空，看夕阳，看树桠，看见了男生宿舍楼的窗口。

她们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了？

她心一惊，慌乱地避开目光，却无意间看到了三楼的一个阳台。她看见阳台上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背后是一条黑色的绣缎带。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景明的，他有一次上公共英语课穿过……

打住！

……

完了。

突然之间，她感到一阵自脚底弥漫上心头的深深的惊恐。

完蛋了。

她好像，喜欢他。

上市预告：

亲爱的花粉们，连载到这一期就结束了。关于之后若春如何搞定自己纠结的小心思，景明又会对这只丑小鸭有怎样的感情变化，以及更多毒舌景明和倔强若春杠上的小甜饼，敬请期待玖月晞继“亲爱”系列后甜蜜新作《若春和景明》，我們十月约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