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郎木寺
2017-09-13成兆文
成兆文
位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的郎木寺素有“小瑞士”之美称,曾当选“全国十大魅力城镇”之一。七月的甘南,正是草肥花香的时候,经临夏,过合作,远涉碌曲,挎上朋友献上的洁白哈达,高喊“扎西德勒”,一阵呼啸,就来到多姿多彩的郎木寺。
沿着清流漫溢的绿野前行,一座座木制楼阁似招手的哨兵,满目的葱茏告诉我们正来到一个奇异的地方。越野车小心翼翼地爬到一个山坡上,在一所雄浑的藏式建筑前停下,这就是郎木寺,郎木寺镇也因它而得名。郎木寺依山而建,是著名的藏传佛教寺院之一,这座纯木制结构的建筑在多次的毁坏与修葺中见证了200多年的人世沧桑。在寺院住持的指引下,我们怀着虔敬之心来到经堂,几丈见方的厅堂黄幔垂顶,挂满色泽鲜艳的唐卡,酥油花的味道四处弥漫,《大藏经》摆放得整整齐齐。经堂四壁都是佛祖及弟子的塑像,高大庄严,宗喀巴大师和历代活佛的塑像,脸上涂满金粉,表情栩栩如生。红木柱上,飞龙缠绕,显然也受到汉地文化的影响。藏传佛教与其他文化的关系值得研究。从寺院出来,就是视野开阔的辩经台,郎木寺的全景一览无余。
这里的高天湛蓝,如汪汪秋水;白云湍急,如受惊的羊群。脚下是一组组金黄的小楼阁,沿江而建,但并不像汉地那样整齐划一,而是漫不经心地分布着,各显情性,一直从江畔延伸到对面平阔舒缓的山坡上。江阔几步,对岸就是四川省,郎木寺实际是甘、川居民共同的天堂。在这里,绿色主宰着一切,仿佛草原才是真正的主人,而静穆的建筑和缓步的行人,分明变成了景色,点缀成一幅立体的油画。身边的苍松下,青年僧侣们10多人一组,击掌相辩,可惜我不懂藏语,不知道他们明辩的是什么真理。他们面目清秀,精神凛凛,争论得很激烈,也很投入。宗教的发达总与一种生存体验相关,勇猛剽悍的吐蕃自从皈依佛教以来,藏民族的性情不断柔化内敛,他们把优秀的儿子送到寺院,沉浸于博大精深的佛教经典中,最后有幸学成的“格西”真正是满腹经纶。“格西”基本相当于大学的博士学位,但当今俗世的博士大多是专研一门学科的“狭士”,就广博性而言远逊于“格西”。在充满精灵的地方托身,自然会造就一批沉湎于精神探险的志士,他们远离这个消费主义的时代,享受着超越时空的精神盛宴。
再往山上探步,远处的皑皑雪山渐渐清晰起来,路边草丛中的旱獭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我们。藏族朋友才项说旱獭通人性,被猎人抓住的时候,旱獭会双爪作揖,流泪求饶,信奉佛教的藏胞多数不忍心杀生,这也是旱獭家族越来越兴旺的原因。放目侧望,隐隐可见远方的山泉,那是白龙江的源头,从雪山的石缝中汩汩而出。甘南多山,且多怪异奇险,山顶白雪苍茫,山腰云缠雾绕,山坡青草如毡,悠闲的牦牛宛如黑色的珍珠,似一位粗心的仙人不慎从天宇撒落。郎木寺对面的石林成为中外探险者的去处,刚才路边信步的两个面貌清秀的金发女孩,估计是远渡重洋,到郎木寺来寻梦的,也不知是什么给了她们柔弱的身体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途经天葬台,这是藏族特有举行丧葬礼的地方,将自己的身后交给高空盘旋的黑鹰,表明藏族同胞对来世生命抱有坚定的信心,在这里可以窥探一个民族的隐秘渴望,但我来不及沉思就匆匆离开。
郎木寺比我想象的要小,这个小当然是指人,人因自然的巨大而方显其小。我们曾设想会来到一个远方的异乡世界,但沿途的一路草原,使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预想的惊喜。实际上,是这里的自然风景成就了郎木寺。皑皑雪山下的青青牧场、白龙江的源头、奇异的石林以及充滿传奇色彩的虎穴仙女洞都构成了回归大自然的都市文化想象。在一个丰裕富足的都市人看来,天堂一定与都市生活有相当大的距离,这也是郎木寺文化符号的真正价值。
骑马到则岔石林,看阳光下斑驳的群山,一半是亮亮的绿,一半是浓浓的黑。穿越高耸入云的一线天,听任潺潺流水诉说高山的心事,在林间小屋中小憩,一切如诗如画,如幻如梦。夜神悄临,甘南的朋友载歌载舞,原生态的歌声,好像从高天到大地拉了一根长长的丝弦,初似不入曲调,实则收放自如,荟萃了所有的高亢与婉转。一位眼熟的小伙子过来碰杯,客人盛赞甘南风光奇秀实为天下之罕见,他说你们只看到了美丽的草原,可惜不知道甘南的冬天。他满是风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完将大碗青稞酒一饮而尽。旁边有人介绍,这位帅气的小伙子曾在中央电视台用自己的歌舞才华把郎木寺的美名带到了全世界。
曲尽人散之后,在林木掩映的小木屋中,头枕着潺潺流水,似乎能听到山神的呵呵笑声。那尕海的蓝波,那给猎人作揖的旱獭,还有那藏族小姑娘向往外面世界的纯净眼神都一一涌来;而那变幻莫测的山岚云雾,那山林的呼啸,那隐士般的静谧,那在草原的绿色波浪中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金黄的格桑花,和那一轮圆缺交替的明月都得到了集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