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
2017-09-13杜培功湘苑文学社社员
文/杜培功(湘苑文学社社员)
手枪
文/杜培功(湘苑文学社社员)
我是一把手枪。出生那天,我与伙伴们被几个人装入大木箱,便开始了漫长的征途。
“吱呀——”,强光打在我脸上,看到了几个穿着绿衣服戴着绿帽子的人。“好家伙,这驳壳枪真亮堂,要不怎么说德国鬼子精呢,这枪要是给老子,能把日本龟儿子打得娘都不认得!”其中一个满脸毛的人嘟囔道。
“老马,你莫打这些枪的主意,这是委员长给共产党的补给,你可兜不起老蒋的脾气。老蒋也是想通咯,搞成咋样都是我们的家事,哪里轮得到那日本鳖孙打到这来。”小刘把我也拿过来,放回了箱子里面。
“要得要得,打小日本就算搭上命也值。”老马嘴里念叨,紧接着我的身上多了一把草,箱子随之被盖上。不知多少次抬起与放下,路变得坑坑洼洼。一阵急刹,我被撞得七荤八素。
“好汉们,莫动手,都是些纸稿。”外面传来老马急促的声音。
“鬼流十气,你当老子是第一天出来混吧?这卡车嵌土这么深,是几张纸的事?车上到底啥东西?”
“这车上是委员长给陕北共产党送的枪火,打小日本的。”
“哈哈,老天爷送礼来了,我们也打鬼子啊。回去跟你那委员长说,都做一样的事,给谁不是给,这几箱就是送他小日本回老家的路费了!”
“这恐怕有点困难呐,这枪我们搞丢了那是要丢脑壳的。”
“你还跟我扎式哩?兄弟,这年头出来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说是说买路钱,不都是为了乡亲父老们的嘛!”
一阵沉默过后。“算了!豁出去了,就留一箱吧!”老马声音比刚才铿锵有力,“兄弟几个回去就说是拼了命才保住了余下的枪,你们打了小鬼子也算我们出了一份力。”
一阵欢呼呐喊,汽车发动好久后,箱子被粗暴地翘开了,一只手伸进来,胡乱地探到了我身上,把我摸了出去。
我被递给一个人,他喉结大而尖,高耸的鼻梁上顶着副圆框眼镜,镜片下是两只炯炯有神的眼。他将我接过去。“这把归我了,剩下的给弟兄们分了。”他边说着边把我塞进腰带。
“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混杂着,在一声“老子回来了”后停止。我被他从腰带间抽出来,放在坑上。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躲在一个长头发后面走了进来。
“跟你爹打招呼啊,你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长头发推搡那娃娃挪着步子。
“他娘的,养个儿子跟个娘们样的。”大当家小声嘟囔着,大步走到椅子前,趴在椅子背上俯了下来。
“二八卦子,你先出去玩,我跟你娘说几句话。”大当家冲那娃咧嘴笑了笑,那娃听言,“嗖”地跑了出去。
“哎,你说你,原来做教书先生不挺好的吗?有吃有喝,大家都敬着你,咋非得做个这营生,我和娃整天不见你,还成天提心吊胆。”长头发站在大当家后面,不停地摸着他的背。
“他小日本都害到家门口了,笔和纸能挡住他们吗?不拿起家伙跟他们干,早晚都没活路。”
“你说啥都有理,但别让二八卦子知道了。”长头发忽地眼睛亮闪闪的,几滴水珠流了下来。
大当家没有吱声,不停地擦着我,硌得我生疼。
“别说了,我把它搁床头了。”大当家说着把我放在了另一边桌上,“村里娃懂什么,就是闹闹,我不能全村让日本人给欺负了。”
大当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走了。我每天除了早上看他们起床,就是晚上看他们睡觉。有一天二八卦子偷偷跑进来,东翻西捣,踮起脚揣着我撒开丫子就往外跑,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哐——”门被长头发撞开,二八卦子也被拖进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小日本他不是人!”二八卦子瞪大眼,嘴巴不停抽搐,双手使劲拽着长头发衣襟。长头发一把将他塞到床底,冲了出去。
“花姑娘,哟西!”凌乱的脚步声,撕裂衣服的声音,二八卦子钻了出来,探头看了一眼窗外,又蹲了下来。“啊,哼”,他一边拼命咬着手,一边在我身体上摸着。“还不出去,就来不及了!”我多想冲他嚷嚷。
“娘!”我被二八卦子带着如风一样,冲到了门口,长头发倒在地上,上身光着,下身是一摊血,旁边是几个提着裤子的矮腿子。
矮腿子看到了二八卦子,无所顾虑地仰天大笑起来。他们笑完又围上了长头发。二八卦子紧紧地攥着我,颤抖的手满是汗。这个孩子面对的是一群禽兽,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等待一切结束,等待着又一次易主。
“嘭、嘭、嘭——”枪口的余温,遏止了所有思绪。
写作历程
一把在抗战剧中出镜率最高的驳壳枪,找了一个与拿枪的战士反差最大的教书客,一个最平凡又最伟大的普通家庭。一把手枪,讲述国共齐心的坚定,阐明民众抗日的决心,描绘战胜自我的勇气。
一把手枪,流转几手,绘尽各态,已是小半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