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特的人

◎刮刮油

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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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我二三年级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碰见熟人就会以一种相当成熟的姿势打招呼—弓起后背、端起肩膀、颈部带动脑袋迅速向前伸一下然后返回。

有一次，父亲问我，“你从哪儿学的这点头哈腰的样儿？”说着还模仿了一下我的姿势，我并没有意识到我自己一直在这么做。“胡同里的二流子才会这样，你是二流子吗？”我当然不是。“那你就不需要跟人点头哈腰的。”

所以此后我再见到人，就特别注意自己的姿态，稍有点头哈腰的趋势，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赶紧一脸严肃地纠正自己。虽然腰板挺直了，但表情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你是有什么情绪吗？”父亲问我。我并没有。“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又学了一下我的表情，“苦大仇深的样子。”然而我也并没有意识到我看起来竟然这么愤恨。

之后再遇到人时，我首先担心身体姿态过于二流子，紧接着担心自己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于是我整个人肢体和表情都僵硬起来，甚至在熟人面前发起抖来。于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为此无所适从，并逐渐转变为恐惧和自卑，开始抵触起见人来。一直到现在，我在跟别人打招呼时都会感到非常尴尬，见到熟人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有一天我家来了客人，父亲的一个同事带着他的女儿路经此地，前来拜访。

就在前一天，我独自躺在床上玩耍，双脚托着我家木把的扫炕笤帚举上了天，笤帚毫无悬念地掉下来，拍在我脸上，我面部最高峰的鼻子成了重灾区，不但纵向肿成鹰钩，横向宽度也大幅度增加，整张脸看起来像只树懒，奇丑无比。

恰恰父亲同事的女儿五官精致，乍一看就像年画娃娃。我从她进门的一刹那就泛起强烈的自卑—我认为以我当前这种奇丑的状态是不适合跟异性接触的，尤其是如此可爱的女孩。于是我冲回卧室，关上了门。我也知道，互相都看见了再跑开确实不是件体面的事，但我内心已被自卑左右，也顾不上礼数了。

此时父亲在外面要推门进来。“出来跟叔叔和小姐姐打一下招呼。”我用身体抵着门。父亲语气开始严厉起来：“你要有礼貌！”我不是不懂礼貌，但我不能出去见他们。推门的力道更大了，“赶紧出来，不要丢人。”我当时认为出去了才丢人。

客人走后，我为此挨了巴掌，父亲认为我应该有礼貌。而我心里清楚，小姐姐是孩子，孩子才不管谁有没有礼貌，她会记住我树懒一般的脸和二流子一样的身形，并笑话我。在耳鸣中，我并不后悔，我捍卫了自己的尊严。

有一年我因期末考试成绩不错，得到了父亲奖励的一笔钱，父亲承诺我可以把它一次性花掉。有一次逛商场，到了卖玩具的柜台，我下定决心要把它花掉。于是我认真挑选起来，当时的奖金数额足以让我负担起一个变形金刚的头领战士。然而父亲有不同的意见，他觉得当时流行的掌上游戏机挺好，还有一定的益智作用。

事实上我并不是没有比较过两者。当年游戏机拿在手里确实拉风，但在孩子中，还是远不及一个头领战士。举个游戏机，玩上一会儿就不新鲜了，并且除了被人围观一会儿，也最多是“独乐乐”。而变形金刚就不同，在这个圈子里，我们一群人可以胡编乱造剧情并唾沫横飞地玩上一下午，这是“众乐乐”。父亲是个讲信用的人，在我的坚持下，最终欢天喜地地把这心爱之物捧回了家。

成年人想破头也不一定能理解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几乎是一定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思想，从而慢慢变得独特，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的需求可以被另外一个孩子完全套用。作为父母，你若没有陪伴他成长，只按照别人说的法子去套养自己的孩子，这是可耻的偷懒。我个人更希望把孩子当成生命中一起成长的伙伴和一段道路的同行者，不加模子，不设套子，不存虚妄的家长观，并保持此心，让彼此成为真正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