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境清明
2017-09-13冯炜莹
◎ 冯炜莹
山之境清明
◎ 冯炜莹
我被作家陆小寒笔下一个女孩的名字牵住了心,她叫柔山。
看到时正好是朦朦胧胧的小雨天,有一种温柔细腻的禅意。我还未听过谁家姑娘名字里有“山”字,也不曾想过有姑娘会喜欢名字里有豪迈的“山”字。
乍见“柔山”二字,竟倾心不已。对山,从不曾有过柔软的概念。看很多古画里的山,硬朗巍峨,似男子宽厚的肩,英气逼人的眉峰,有分明又清冷的轮廓。而“柔”字作为形容词,一下子就把山写得似一袭软帛,月光清亮亮地流淌其上。
也许是因为我总喜欢到山间小坐,一坐就是一整天,会有清心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而柔山一词恰好写出了“身在硬朗山间,而心柔软如绸”之味,得了我心。
说山之柔,会想到落雪。去年冬天在小城遇茶山落雪,细细软软的,不似北风吹雁雪纷纷的厚重,而是一种落在诗词里的意境。今年没有亲临落雪,却收到远方友人发来山雪景象的视频。
人立于山间,看满山纷飞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絮絮如棉。天地素白,只有山与枝晕出一些淡淡的褐。有雪花扑向镜头,我的脸上似乎也软绵绵冰凉凉的,仿佛亲临了一幅水墨画卷,磅礴大气之中,透出一股婉转轻柔。
山之柔,更从看花,饮花中觉出味来。去郊外山野之间,到一处山庄歇脚。主人奉上一盏茉莉茶,白瓷杯,青花纹,茶汤淡淡的,白花瓣薄薄的,一片片落在茶碗里荡啊荡,像方舟漂泊其上。趁茶烟浓郁时饮下,觉得尘心如镜,尘垢再不染了。
在磨山看晚樱,盯着一枝上的一朵看,缓缓靠近,用鼻尖轻轻触了一下花瓣,软软凉凉的,像唇一般薄,也像唇一般透着淡淡的粉。偶尔鸟来,偶尔风来,总会有花瓣雨落满肩头和青丝,最后落在心上,让人心动。
自此,我以为,心怀柔软,能看得寻常山色清明,就是对柔山的诠释。
见到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同老先生一起散步,忽然老先生侧头说,你站在这花下,我给你拍张照片。你瞧,这花多美,有你在,就更美呢。这样普通的句子多像是一首诗里,不够起眼,却偏偏点题点睛的那一句。忽而对柔山的领悟,更多了一层“铁骨柔情”的含义。
以为男儿是山,有泪不轻弹,所以在情感里总是粗糙的那一个,即使有情,也是浅尝辄止的多情;即使深情,也不如女子细腻柔软。但这是我的一贯偏见,看了几场花事,访了几座山,遇了几回人,已发现许多男子也同样深情,甚至更细腻。
如今最深刻的依旧是老先生的柔,像案上的砚台,以山石般的坚定与刚硬,奉上一方柔和的水墨,涓涓流淌在岁月的画纸上,蜿蜒出寻常中的刻骨之美。
在山间乘船游湖,船夫缓缓划着红木船,浮于山水之间。下起雨时,四周绵绵青山如云烟,此身若梦境。船夫道,每每在山间,心就软下来,每每下起雨来,就想在山水间小睡一场,可以忘忧。
山间有花叶,有清露,有虫鱼,可攒得几枚当作笙箫吹响一夜,不许喧嚣来打扰;可掬起一叶清露,洗尽尘世间扑面而来的沧桑。因为山之深邃可探,人之心不可测,因为山之境清明,人之界并非皆为纯良,所以愿意在山间忘忧,寻得世间的一道柔和之味。
柔山,山中无奇事,柔软自在心,以至于遇见一花一云一草一木,都觉得人可喜,天可晴。世间之苍茫无措,皆有明朗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