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天災，七分人禍：一隻天鴿飛過，將澳門打回漁村原形

譚志強

前 言

當8月23日上午十號東北烈風“天鴿”風眼通過澳門的時候，亦即風力強達16級（時速184公里，秒速50公尺）以上時，居住的整棟大樓出現嚴重搖擺，入住24年以來首次出現，跟著便停電、停水、停電話、停wifi、停有線電視訊號，甚麼都停。突然之間，書房玻璃窗破了一個六吋大洞，暴雨洪洪而進，一地是水，地毯全都濕了。直到下午四點左右，風球降至三號，才有時間用膠板膠帶補好窗洞。跟著走了17層樓落街觀察災情，才發覺左鄰右里的損失比本人嚴重得多。

第二天回到位於澳門內港地區的老家，那才是災情慘重，家人和鄰居都動員了所有家中人力，將數以百噸計被洪水和污泥掩壞的垃圾雜物清理，再搬出橫街窄巷外面的大街，等待消防員來搬走，只是有關人員卻遲遲都沒有到來。

直到第三天，數以千計的解放軍駐澳部隊才如天降神兵般出現，兩日之內便在另一個八號颱風“柏卡”來襲之前，把澳門內港地區大致清理乾淨。

三分天災：

過度填海，水位上升2米

1557年葡萄牙人初抵澳門的內港地區，其實是一個以澳門媽閣和灣仔銀坑之間的出口，和外面海域連在一起的“連海內湖”。由於波平如鏡，故此又被稱為“鏡湖”、“鏡海”、“蠔鏡”，當時大炮臺山腳的吉慶里水口（今營地大街吉慶巷）到對面山的山腳（今珠海灣仔區中盛路/桂園路），至少寬達2公里。

不過，經過葡萄牙人於1890年代、1930年代、1990年代，和珠海市政府於2000年代的4次大規規填海造陸，這個“連海內湖”的面積已經大幅縮小了五分之四，變成今天自珠海前山經澳門內港，最後在媽閣銀坑出口，流出十字門海峽的一個平均大概只有200公尺寬度的“濠江”。

過度填海，“鏡湖”變“濠江”的結果，便是一旦兩個偶然現象同時出現，即颱風帶來豪雨的幾個鐘頭，如果剛剛碰到天文大潮海水暴漲，“濠江”的河水無法迅速被潮水頂住，無法順利快速排出十字門海峽，澳門內港旁邊的“濠江”便會馬上掩過河堤，讓內港一帶回復“鏡湖”的舊貎。

因為颱風帶來的雨量大概是固定的，寬闊的湖面如果變成狹窄的河道，水位便一定會被推高，再加上最近幾十年全球暖化，海平面不斷上升，珠海市灣仔區的新填土地，又比澳門內港地區的土地至少高出2公尺，一旦河水上漲，灣仔那邊的積水便被逼到澳門內港地區。於是，這次“天鴿”颱風帶來的大淹水，比上次“黑格比”颱風來襲時更嚴重，至少令澳門內港地區的淹水高度，自1.5公尺上升至2公尺。

澳門內港這種畸型地貎，是澳門人和珠海人經過450多年填海造陸造成的“共業”，到了今天，數以萬計住在內港地區的澳門市民，便不幸地承擔了這場“共業”的“業報”。

不但如此，由於這次大淹水泡壞了澳門不少電話機房，令固網電話和有線電視訊號次第失靈，再加上“天鴿”在珠海金灣區登陸，一下子打垮了珠海的發電廠和供水廠，令高度倚賴珠海供電供水的澳門，再加上停電停水的衝擊，各項嚴重打擊同時來襲，澳門便馬上被打成一片死寂。

七分人禍：

氣象局長失責，特首不作為

今次“天鴿”風災，外號“風水權”的澳門氣象局長馮瑞權，遲疑不決，決而不行，不但在過去頻頻預測失準，今次還殆誤時機，比香港氣象局遲了二到四個小時才公布八號到十號風球，令大多數澳門市民不知要做防颱準備，知道也沒有充分時間去做好防颱準備，今次至少10死亡，244人受傷的大災難，他要負起主要責任，已是大家的“共識”。（日後死者家屬和有關部門，要不要向他追究刑責，可能還要大家檢討，本人在此暫時不必多說。）

但是，澳門特首崔世安有無失職的問題，現在的澳門當然是救災和恢復正常秩序為最優先，過一段時間之後，其實還是要檢討和追究的。

其實，根據澳門特區政府第78/2009號行政長官批示，行政長官行使《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第五十條賦予的職權，是應該：“一、核准《澳門特別行政區——突發公共事件之預警及警報系統》，有關程式載於作為本批示組成部分的附件。所有部隊、公共行政部門、公共或私人實體均須遵守該警報系統的規定，並根據內部保安及民防範疇的適用法例提供所需協助。”根據該批示的“附件”（澳門特別行政區突發公共事件之預警及警報系統），行政長官是要在以下情況發生時，馬上啟動各項“防災”（危機傳播和管理）工作。

這些突發公共事件包括：

1.1. 自然現象或人類活動有時會導致各種嚴重意外、災害或災難，造成重大人員傷亡、財物損失和嚴重社會及環境危害，並危及澳門特別行政區之公共安全、社會安全及環境保護。

1.2. 在不牟利非政府組織以外，根據現行法例，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設有一個由政府部門、私營機構及公用事業機構等組成的民防組織架構，致力於預防、拯救、維持公共秩序、恢復以及快速重建。

1.3. 由這些機構及部門負責執行民防工作，其目的是防止發生嚴重意外、災害或災難等突發公共事件，以及一旦發生該等事件時，可以減低有關影響，保護和拯救危難中的人員和財物。

1.4. 當啟動民防架構時，由警察總局局長擔任聯合行動指揮官，並透過其所領導、監督和協調之民防行動中心指揮所有緊急行動。警察總局局長可根據職務及專業的需要，將緊急行動的行動指揮及監督權限授予消防局局長。

1.5. 當民防架構沒有啟動時，由具相關權力及權限之機構及/或部門，從專業及行動的層面，調配各種資源，快速處理嚴重緊急事故（突發公共事件或緊急公共事件——事故/意外）。

可是，自8月23日到24日，亦即風災發生之後兩日，行政長官崔世安卻一直沒有啟動此項機制，亦即民防架構一直沒有運作，令澳門的災後清理工作，陷入群龍無首，公務員救災系統亂成一團，市民亦只有靠社團領袖和幹部“自力救濟”的局面。

8月28日的政府公報刊登行政長官批示，設立“檢討重大災害應變機制暨跟進改善委員會”，檢視現行危機處理機制，尤其包括氣象預報、民防工作的統籌、資訊發佈的協調，以及相關基礎設施的狀況；及提出未來應對危機處理的整體規劃，以加強對危機處埋的協同效應，尤其在統一規劃、行動及發佈資訊，以提高應對危機的能力，有效保障居民生命財產安全及維護社會和諧穩定。委員會由行政長官擔任主席，成員亦包括五位司長、警察總局局長及海關關長，並由行政長官辦公室主任兼任的秘書長。根據批示，委員會運作所需的負擔，由行政長官辦公室的預算承擔，委員會可根據需要邀請專家學者及社會人士列席會議，亦可設立多個專責工作小組並邀請專業人士、專家學者，以及社會人士參加工作。endprint

此項行動不無亡羊補牢的意味，但是，政府早就在2012年根據行政長官批示，成立了一個“突發事件應對委員會”，今次發生重大災難的時候，卻竟然完全沒有啓動此項機制，現時又設立了一個性質相近的委員會，究竟是“假調查”還是“真卸責”，大家都在拭目以待。不過，自己查自己，永遠無真相，交給外國公司或香港大學去查，可能還會有點希望。

特首的正確決定：

搞不定，找中央

澳門特區政府請求中央政府調派解放軍駐澳部隊救災，一度被香港傳媒炒得火熱，其實這是很無聊的，因為香港是香港，澳門是澳門，兩個城市的體制根本是大大不同的。

其實，好的不靈壞的靈，本人早在《澳門月刊》六月號（頁十六至十七）的《新民防行動中心、新媒介與新的危機傳播與管理》中就表示：澳門特區政府官員根本就不具有“大型危機傳播與管理”的能力，並預言最好的處理方法是：“太大件事，搞不定，找中央”。本人還指出：“目前的澳門特區政府有無能力達致上述要求呢？大家應該都心中有數。不過，中央人民政府在制訂《澳門基本法》時，早就對此作出準備。根據《澳門基本法》第18條、第50條和澳門第06/2005號法律規定，倘若澳門特別行政區在社會治安和救助災害方面出現人力或物力資源明顯不足的情況，行政長官可向中央人民政府請求澳門駐軍協助。總而言之，如果災難（危機）實在太大，澳門特區政府官員自己根本無法搞定，還是快快向中央提出求援，可能才是對澳門市民最有利的“危機傳播和管理”。

事實的發展也是，數以千計的解放軍駐澳部隊在重災區的內港一帶出現之後，兩日之內便在另一個八號颱風“柏卡”來襲之前，把澳門內港地區大致清理乾淨。

所以，特首的決定一點都沒有小題大做，至於會不會成為香港先例，那是香港特區行政長官的權力所在，和澳門一點都沒有關係。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檢討今次根本就是百年一遇的“天鴿”災難，從“危機傳播和管理”的角度出發，本人目前認為至少在未來幾年之內，澳門特區政府要做好以下補救措施：

（一）馬上收回所有內港碼頭，效法臺北市二重疏洪道河堤，在內港沿岸興建至少高出水面五公尺以上的堤防，將青洲至媽閣廟的內港地區包圍起來，並沿著堤防廣設抽水站，一方面阻止濠江的江水湧進內港地區，一方面可以將內港積聚的雨水和山水抽出堤防外面。至於內港的景觀問題，為了廣大澳門內港市民的基本利益，大家還是開車或走路上蓮峰山、大炮台山、主教山和媽閣山的上面去欣賞吧！

（二）效法香港西環和上環，在內港沿岸的山體和河堤旁邊的馬路下面，挖掘出多個大型儲水箱/池，讓降雨量最大的兩個小時內的雨水和山水，先流進儲水箱/池之內儲存，等雨勢稍弱和潮水稍退之後，再以抽水機將之抽排出十字門海峽。

（三）停車場一定要建在地下、一樓或以上樓層，全面禁止再在內港地區建地下停車場，特別是兩到三層或以上的地下停車場，以免再次發生洪水突然灌進地下停車場，導致至少四條人命傷亡的不幸事件。已經建好的大樓停車場，要規定這些停車場的入口，要像香港的地鐵站入口一定要爬幾級樓梯才能走下去一樣，加高各類電梯、斜坡或樓梯入口的高度，以防洪水再度灌進地下停車場，將所有車主的愛車“泡湯”。

（四）不能再單單倚靠珠海市方面提供百分之八十五的大多數電力。澳門電力公司不但要加強路環九澳發電廠的發電能力，還要與香港電燈公司、深圳電力公司等等的鄰近電力機構簽署新的“供電協議”，將供電來源分散，一旦日後即使再度發生珠海市電力供應出現故障，澳門的大部份電力供應仍能維持正常運轉，特別是大型賭場林立的路氹填海區，不致由於缺電而影響到澳門的國際旅遊中心形象。

（五）要改善路氹填海區映山湖（儲水塘）的供水設備和供水能力，甚至要在興建更多儲水塘，以備不時之需，起碼在灣仔竹仙洞和青洲濾水廠一旦失靈時，大型賭場林立的路氹填海區，也不致由於缺水而影響賭場和酒店的正常運作。

然而，不管如何，澳門市民還是一定要先考慮“自力救濟”，因為官員從來都不能亦不應完全相信，“澳門官員靠得住，豬乸都會爬上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