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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山最后一场殊死战

2017-09-11康模生

红土地 2017年9期
关键词:敌军华山高地

康模生

金华山最后一场殊死战

康模生

巍巍金华山,位于闽西桥下村,是长汀县东南向的一座大山,海拔955米,南北蜿蜒80华里,东西宽30华里,森林茂密,山路崎岖,地势险要。自古以来,这里的金华山、松毛岭、北岭、白叶杨、刘坑口、寨背山等统称为金华山。1934年,国民党东路军为“围剿”红军而推行“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战术,在松毛岭上开了一条公路后,金华山就没人叫了,而把这片大山统称为松毛岭。所以,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东线战场最后一战就称为“松毛岭保卫战”,打了七天七夜,第7天即1934年9月29日下午,红二十四师守卫的唐古垴高地被敌军攻占去了,红九军团第七、八两团原本于28日晚接到中革军委命令准备实行战略转移,后又奉命留下重新投入战斗,而且军团首长下了硬命令: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夺回唐古垴高地!因此,这场战斗堪称是中央红九军团在“金华山最后一场殊死战”。

战略转移,红九军团撤离阵地

2006年4月6日,内蒙古军区原副司令员刘华香将军(右)和作者合影

1934年八九月间,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最后关头,国民党东路军调集了10多万兵力向松毛岭逼近。中革军委集中了红一军团、红九军团和红二十四师等3万余人投入保卫战。9月1日至3日,中革军委主席、红军总司令朱德亲自部署,林彪、聂荣臻在钟屋村“观寿公祠”总指挥部直接指挥了温坊战斗,打死打伤敌军4000余人,缴获一大批枪支弹药等物资,获得了自第五次反“围剿”战斗以来第一个大胜利。后因江西兴国告急,红一军团赶往增援。此后,红九军团挑起了重担,负起总指挥任务,同红二十四师以及长汀等地方武装一起,与敌军蒋鼎文所辖的6个师展开了七天七夜浴血鏖战。当战斗打到第6天晚上之时,红九军团接到中革军委命令,撤出战斗,把阵地交给二十四师接替。当晚红九军团全部撤到钟屋村附近,准备接受新任务。

风云突变,红军两个团重新投入战斗

9月29日清晨,敌军又突然发起进攻,炮火十分猛烈,还调来二十余架德制轰炸机、战斗机助战,与我红二十四师和地方武装激战。下午2时许,左侧唐古垴高地陷入敌手,形势非常严峻,因为金华山是松毛岭的主峰,唐古垴是主峰中红九军团守卫的最重要阵地,一丢失就好像堤坝缺口一泻难收,整个松毛岭就会被敌军居高临下各个击破,然后长驱直入,占领汀州城,再向红色首都瑞金推进,势必影响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准备战略转移的整个行动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紧要关头,红九军团参谋长郭天民和政治部主任黄火青(军团长罗炳辉、政委蔡树藩已前往瑞金开会)当机立断,命令军团直属队和第九团按原定计划,9月30日实行战略转移(即长征);第七、八两团推迟一天出发,立即准备投入战斗,重新夺回唐古垴高地。

紧接着,郭天民、黄火青马上召集红七团团长刘华香、政委吴修权,红八团团长杨梅生、政委谢季芳开会,研究如何夺回唐古垴高地的斗争策略。郭天民认为敌强我弱,高地已被敌占领,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而且要乘敌军立足未稳,我军行动要快,并定于当天晚上立即行动,以七团担任主攻,八团负责夹攻。八团从钟屋村出发,从南面登上金华山埋伏,深夜12时,听到刘华香发出进攻的枪声后,马上从南面以猛烈炮火向敌发起进攻,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七团则从桥下村(原桥下乡)东面爬上去,先隐蔽在石岩下的丛林里,等敌军酣睡后,半夜12点,八团听到七团作战枪声后,马上从南往东,七团从东往南,两面夹击,一举将唐古垴高地夺回来。

郭参谋长的部署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事不宜迟,两个团长马上分头去执行。临行前,郭参谋长郑重交代说:“这是我们在金华山的最后一场殊死战,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务必把唐古垴高地夺回来,将阵地移交给红二十四师后,你们才可以带领部队下山休整,推迟一天出发,在后面快速追上我们!”七团刘团长、吴政委回到钟屋村驻地,立即带领全团人马来到4公里外的桥下村,团指挥部就驻扎在育成公祠。

桥下村军民情深意重

育成公祠是桥下村最大的一个公祠,始建于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属典型的客家“府第式”牛角屋古建筑,占地总面积36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2000多平方米。

育成公祠曾经是东方军红十九师、红一方面军独立二十四师和红九军团第七团、第八团等师团指挥部。

当时育成公祠内居住着的农民一看到昨晚才下山的红七团又回来了,家家户户都亲热地拉着红军战士住进他家。这样团部就设在前后大厅,其余五六百人住在公祠的横屋和围屋里,还有1000多人分散住到附近的几幢公祠里。

近两三年来,不仅地方红军,中央红军在桥下村也驻扎过多次。例如:

第一次,1933年夏末秋初,彭德怀、滕代远率领红军东方军十九师(师长寻淮洲、政委肖劲光)在桥下村集结。7月28日,红十九师担任主攻,从桥下村出发,与红四师兵分三路迂回包围朋口、莒溪之敌。当驻守莒溪之敌丁荣光第四六七团发现红十九师和红四师时,已成瓮中之鳖,很快被全歼。接着在彭、滕率领的东方军各部乘胜追击,接连歼灭了国民党十九路军主力区寿年师的2个主力团,获取了“朋口战役”大捷。

第二次,1934年9月1日至3日的温坊战斗中,由于桥下村东面山上一个叫猪鬃岭的地方到温坊只有20多华里,路径便捷而且隐蔽,所以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派红二师师长陈光、政委刘亚楼,红四团团长耿飚、政委杨成武率部于8月底先驻扎在桥下村,团指挥部就设在育成公祠。

第三次,就是“松毛岭保卫战”。红九军团长罗炳辉、政委蔡树藩、参谋长郭天民、政治部主任黄火青,总指挥部设在钟屋村“观寿公祠”。红九军团第三师主力红七团团长刘华香、政委吴修权率领该团打完温坊战斗后,马上奉命到桥下村集结休整,团部也设在育成公祠,短暂休整3天,便奉命从背面蜈蚣地岭登上金华山修筑工事,坚守阵地。

这段时间大约有半个多月,都在金华山上挖战壕、掩体,修筑工事,做好固守阵地并与阵地共存亡的准备。这时,桥下村苏维埃干部带头并动员全乡人民精心制作了大量竹钉和鹿砦,从蜈蚣地岭运至金华山背面山脚下敌军可能经过的各条大小道路上埋放,设置一个个陷阱,制造大量障碍,以阻滞敌军进攻。同时,为配合红军修工事,桥下村苏维埃政府主席谢朝廷、政府工作人员谢马孜带领赤卫队长谢远辉(现年103岁,老红军)、儿童团长谢镜辉(现年99岁,老红军)、农会主任谢新泉妹、张桂妹等人积极参与,除了自己处处带头外,并宣传发动乡亲们同红军战士们一道,冒着炎热天气,从清晨到黄昏,从村里到金华山,连续数日,把建造、加固碉堡、战壕所需要的砖头、木料包括门板木材、武器弹药等用肩挑手提搬运上山顶。虽然要抗击于己数倍的强敌进攻,但是大家毫不畏惧,都有誓死抵抗的决心。

仅有200来户600多人的桥下村,为何成了中央红军多次在此集结出击之地?这主要是军事上讲究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桥下村就符合这三要素,尤其是老百姓拥护红军,加上地利,那里有两条乡村古道:一条从桥下、猪鬃岭到吴家坊,另一条从桥下往邓坊、连屋岗绕道到吴家坊。这是两条出击连城莒溪、朋口、温坊敌军的有利通道,进可迂回包围,退可快速分散确保战术要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常能取胜。这就是红军一次又一次在桥下村集结驻扎的重要原因。

那天,桥下村群众本以为红九军团出发了,没想到傍晚红七团又回来了。相见之后,广大乡民无不欢欣鼓舞,如同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争相邀请入住,送饭送菜。刘华香团长对苏维埃干部说明来意,告知部队来有特殊任务,只能在这里逗留几个小时,并要他们帮助找一个向导带路,从东边陡峭的山路爬上金华山石岩下处。

住在金华山石岩下的村民林雄基刚好从山上抬红军伤员到钟屋村的战地医院,返回家去,刘团长一听喜出望外,部队找的人正是这个林雄基,这是为什么?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金华山石岩下处一家人

金华大山中住着唯—的—户林姓人家,位于山顶下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山坳里,地名叫石岩下,离大山最高处的“金顶上”约500米,此处距唐古垴高地也只有1000米。

当年,原住在桥下村的50多岁农民林雄基,生了6个儿子,两个儿子被国民党抓去当兵,沓无音讯,1个儿子早年夭折,剩下3个儿子都在村里务农。

林雄基的父母早逝,他因穷没念过书,但脑子好使,勤劳能干。他上山砍柴时,发现石岩下有一大片灌木长得非常茂盛,便挖了一个炭窑烧木炭,再把木炭挑到各地去卖,赚了些钱就在石岩下逐渐盖起了一栋大房子。他把3个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共14人全部迁到山上住。除了烧炭,他还开荒种竹、种水稻。毛竹长大后,他还跟人学会了编畚箕、鸡笼、扫把、谷箩、谷笪等,并带动儿子、媳妇们一起编制,每逢周边圩天,就和儿子把各种竹器挑到红屋区、温坊、吴家坊、朋口等地去卖,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1934年八九月间,国民党东路军实施“朋口战役”,金华山成为了红军“松毛岭保卫战”的主战场。9月初,红七团在桥下村休整3天后,刘华香率领全团指战员登上主峰唐古垴一线,开始修筑工事迎战。

刘团长在观察阵地周边环境时,发现了整个金华山中唯一在石岩下的一户人家,敌军无论从地面或从空中都很难发现这处目标。

这户人家就是桥下村的林雄基祖孙们。他们在钟屋村赶圩时和在桥下村见过红军,知道红军是人民子弟兵,有严格的纪律,打仗是为保卫苏区。所以,当刘团长、张政委和10多个红军来到林雄基家时,他和孩子们都高高兴兴地迎上前去,请红军进屋,搬凳子,端茶水,还挽留刘团长一行人吃饭。刘团长、吴政委找他是想了解唐古垴高地周边情况。林雄基生活在这大山里,对这一带地形地势了如指掌,不但详细回答了刘团长、张政委从军事角度提出的咨询,还亲自带着红军指挥员到实地察看。从这天起,刘团长、吴政委决定将指挥所设在林雄基家。之后,一连几天,林雄基带着刘团长去寻找最佳的战斗支点。此外,他把自家大厅和空房铺上稻草,上面摊开谷笪当床,让红军干部们睡,他的妻子和儿媳也为红军烧饭洗衣,还将自家的粮食、蕃薯、芋子和蔬菜做成包包饭,供给红军吃。林雄基和儿子还去帮红军修工事。

晚上,刘团长带领红七团偷袭唐古垴高地的敌军,选好从敌人意想不到的东边陡峭山路、被老乡们称作“天梯”的山崖处爬上去,此处也只有林雄基一人攀登过。

出奇制胜,夺回唐古垴高地

夜幕降临,红七团指战员吃饱了饭便轻装出发,部队跟着林雄基攀登“天梯”,很快就攀上了山头,悄悄来到靠近唐古垴山顶北面的丛林中隐蔽,静观敌军动态。

唐古垴被敌攻占后不久,天慢慢黑了下来,敌军一时来不及加固阵地,也不熟悉周围各个隘口,虽然布置了岗哨,还是有被疏忽的隘口,这给红七团的夜袭留下了突破口。

夜深了,敌兵大多已进入梦乡。刘华香团长手里的怀表刚指向12点正,便朝夜空开了一枪,大喊一声:“打!”那些预先埋伏在有利出击位置的红军战士们各种武器一齐开火,比较靠近敌兵的战士们,扔出了一颗颗手榴弹,顿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彻夜空。红八团杨梅生团长一听到红七团这边发令的枪声,立刻指挥战士们向敌发起猛攻。

敌军在睡梦中惊醒,没料到白天才被他们打败的红军,深夜竟然还有大量兵力来偷袭,个个惊慌失措,举枪应战。由于红七团熟悉唐古垴周围地形,早早隐蔽到了有利的位置,发挥了射击的有效性,弹无虚发,把敌军火力压制住后,刘团长一声令下,对唐古垴敌军阵地发起了冲锋。刘团长率领二营指战员,个个上了刺刀,跳出战壕,如猛虎般向敌军冲杀过去。只听见刺刀相撞声、喊杀声响彻山顶云霄,敌人丢下数十具尸体后,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这时,另一股敌军又向红七团夺取的阵地猛烈发射炮弹,其中一发落在刘华香附近爆炸,一块弹片穿过刘华香团长右下胸,打断了一根肋骨,他身子一歪,倒在血泊中。由于弹片打得很深,卫生员无法处理,刘团长坚持指挥到最后,才被担架抬下山送往钟屋村红军医院救护。

战斗终于结束,红七、八团胜利夺回了唐古垴高地。这一场战斗红军虽然打伤了亲自督战的敌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歼敌百多人,但红军也伤亡近百人,刘华香团长受了重伤。军团长罗炳辉、政委蔡树藩指示要用担架抬着刘华香转移,后在瑞金红军医院,张汝光医生亲自为刘华香动手术,从胸口取出弹片,伤口很快就痊愈了。

胜利夺回唐古垴高地后,已是深夜了。红七团政委吴修权和红八团团长杨梅生、政委谢季芳,向红二十四师移交唐古垴高地。红七、八两团下山回到桥下村歇息。

乘胜迈向长征路

9月30日,整日无战事,听不到枪声。原来,敌军长官觉得昨日战事有些蹊跷,为何唐古垴高地红军并未增加兵力和炮火,人员伤亡也没往日多,却能最终夺取高地,行动之快,火力之猛,兵力之强,都属罕见。所以,翌日敌军一直按兵不动,仅派了几架侦察机,上下午各一次侦察红军的动向,绕了金华山数圈,又一路往西寻觅红军踪影。

1934年9月30日,红九军团在长汀南山镇钟屋村“观寿公祠”前召开誓师大会后,告别父老乡亲,率先实施战略大转移(长征)

经过一天的休整后,红七、八团指战员又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10月1日清晨,红七、八团在桥下村民热烈的欢送气氛中,选择走捷径,从村西翻过山路赶到大田乡。这里是当年南山区苏维埃政府所在地,乡亲们热情地挽留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又往河田路上直奔,因为路途较短,战士行军速度快,当红九军团直属部队与红九团在河田宿营时,红七、八两团也赶到了河田。至此,红九军团全部人马胜利汇合。

10月3日,红九军团来到了汀州城,休整了4天。长汀人民响应上级号召,工人们积极生产,加班加点,日夜赶制出了大批军用品,发给红九军团全体指战员每人一套斜纹布薄棉衣、夹被、鞋子和斗笠等物品,以焕然一新的军容踏上战略转移路。

红九军团在“松毛岭保卫战”中浴血鏖战了七天七夜,最后经红七、八两团指战员奋力苦战,使金华山唐古垴高地失而复得,迟滞了敌军加速围追的步伐,胜利地完成了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赋予的光荣而艰巨的使命,赢得中央纵队和中央红军进行战略转移的宝贵时间。

10月6日,红九军团随着刚奉命辞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改任红九军团中央代表的刘少奇同志与军团参谋长郭天民(开国上将)、政治部主任黄火青(建国后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一同率领下,踏上漫漫长征路。

(作者:长汀县委党史研究室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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