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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树的记忆

2017-09-11王海雪

今日海南 2017年7期
关键词:椰林椰树沙市

文|王海雪

椰树的记忆

文|王海雪

1

三月中旬,我去了一趟位于中南半岛的柬埔寨,一个地处热带的古老佛国。“一带一路”的建设,让海南岛和周边东南亚国家联系更为紧密。直航航班开通后,想出去走走看看的海南人便沿着“丝路经济带”跑,我就是其中之一。

在柬埔寨暹粒西哈努克行宫附近,一座寺庙香火缭绕,供台上,被剥掉外皮、留下一层软毛包裹的椰子特别醒目。这让我倍感亲切,原来用椰子祭祀并不只是老家独有的风俗。

笔直的椰树,在柬埔寨街头巷尾、房前屋后无处不在。这样的景象很快冲淡了我对这个国度的生疏感,更让我回到了童年某个时刻,回到了节日里那些烟火缭绕的日子。那是每年农历的中元节,在镇上,我们都会用椰子祭祀,和普通的供品不同,椰子隔天才能从供桌上取下,这是一个和别处不同的奇特习俗。在柬埔寨旅游时,有这样一个比对,让我对海南岛更是念念不忘。

幼年时,我住在镇上的国营陶瓷厂里。那时,陶瓷厂的生意红红火火,厂门特别气派,周边的绿化带修得整整齐齐,八棵笔直高大的椰树对立并排,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子。那时,煤气炉并不是很普及,工人家庭大多烧柴火。台风季节来临时,干枯的椰子叶被从高高的椰树上刮下来,我们便兴高采烈地跑去,将笨重的长条树叶拉回家晒干后当柴火烧。干枯的椰子叶很适合生火,啪啦一下,火苗就蹿得老高。

那些年,那两排椰子树长得欣欣向荣,我们这些工厂子弟也很爱护这些树木。漫长的夏天里,又大又长的椰子叶是工厂一景。有胆子大又特别顽皮的小伙伴,会偷偷溜上工厂办公室的三层楼顶,拽着深入到屋内的叶子,爬到树上,再从树上滑下来。现在想来,还挺危险的。

在那里,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株椰树,它笔直的树干下被老鼠啃出一个大洞,经常有散养的家禽钻到洞里取暖、下蛋和孵小鸡。我们几个朋友以这株椰树打赌,赌它将在哪一年的台风中倒下。赌约从少年一直持续到成年,我们已各自分开,奔赴他方,那株被我们称为“无心”的椰树仍旧屹立不倒,直到工厂改造,被人为锯掉。这是我最早对椰树的印象:坚韧、执着、向上。那两排椰树,陪伴了我整个狂野的少年时期。可以说,是椰树启迪了我,让我对品格有了一定的认知,现在回想起来,我对于人生意义的思考与价值观也几乎是在那个时间段形成的。

在我的记忆里,椰子并不是镇上的日常饮品,它只和祭祀有关,与信仰有关。舅舅家的后院就种了几株椰树,他只在中元节到来的那几天,才会扛上梯子,拿起特制的弯刀,上树采摘。那几天,市场上也会突然冒出很多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村民,他们或挑或扛,将满坑满谷的青皮椰子摆在地上,将包裹椰壳的那一层软毛都削掉,按照个儿大小售卖,价格不一。椰子是特殊的昂贵供品,是自然的结晶,胜过市面上卖的所有饮料,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我们小朋友来说,也是奢侈的零食。

那几日,在人们的大谈特谈中,我对椰子也就有了集中的了解。它是羊山地区繁茂物种中的另类:遮天蔽日的树木都旁逸斜出,只有椰树不需要娇生惯养,长得又高又直,有一股傲视群雄的气势。当然,这也是成年后我在岛内以及走南闯北的游历中悟出来的。

旅程,是一种回望与审视自身的过程,也是与故土隔开距离之后,得以将故乡看得更清晰的过程。而故乡海南的象征,就是在热带拔地而起的椰树。

2

在陵水,有一个地方,叫椰子岛。这是一座荒岛,必须横舟渡过一条小河,才能抵达对岸。那日下午,我和朋友冒着酷暑,划小船来到岛上。岛上到处是椰树和野草丛,据说,附近有村民在此放牛。

这是海南岛的南部,椰树与当地人的生活联系更加紧密。我们用特质的铁钩,将成串的椰子勾下。砰的一声,椰子砸落到茂密的草地上,打破了这一带的宁静,躲藏的小鸟们扑棱着翅膀飞向高空。我一愣,继而一笑,最底下的那颗椰子摔破了,其他的都完好无损。我们拆下弯刀,砍好,敞开肚子喝起天然甜美的椰子汁,一边喝一边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胡扯起来。据说,在物质缺乏时期,椰子还是救命的东西,喂养了很多嗷嗷待哺的孩子。

这片在荒岛中自然生长的椰树林,和闻名遐迩的东郊椰林是不同的风景。东郊椰林是一片椰子的海洋,从椰林衍生出的食品产业链和旅游业让东郊椰林成为文昌最著名的椰树景区,也是外地游客最青睐的地方之一。在那里,不计其数的椰树密密匝匝,运输椰子的卡车来回不停,一片繁忙的景象。同时,又有度假的休闲时光:碧海、沙滩和椰树,构成了海岛热带旅游绝美的风光。而这里又是另一番感受了。我更喜欢椰子岛的自然率性,每一棵椰树都千姿百态,奋力向上。同行的朋友说,这片椰林和陵水人的性格很像,单纯朴素,只要被需要,他们都乐于助人与奉献。被清澈的河流包围,让椰子岛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高,在阳光下绽放属于它的特色。这里是北纬18度,真正的热带地区。

椰子岛上,有吊床绑在两棵椰树之间,这可能是放牛的村民休憩的地方。躺在吊床上,透过被清风吹拂微微摇晃的椰子叶,与蓝天白云为伍,内心油然而生一种闲适之情。这份闲情恐怕专属于海岛,与周边的环境相得映彰,融入到恬淡的市井之中。

陵水的夏天很热,各色的小摊除了贩卖当地的美食,成串的椰子必不可少。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你都能见到这些能解渴的天然椰子。它们全身都是宝,椰壳可做成海南旅游工艺品,椰肉多被加工成椰子糖、椰子糕、椰子粉等。从海南的北部一路往南,椰树形成了独特的景观,在公路上,在山林间,椰树的根茎牢牢地植入大地,与海南岛的人、事、物相伴相生,与这座岛屿的历史紧密相连。椰树已成为海南的代言人。

在吊床上闭目养神之际,我又想起了需要坐一夜轮渡才能抵达的三沙市,那颗镶嵌在南海上的璀璨明珠。赵述岛上的婆娑椰林与渔民阿姨进入了我的梦乡,以及,三沙市最大的岛礁——永兴岛,那一座由白色珊瑚贝壳沙堆积在礁平台上而形成的珊瑚岛。

三沙市我去过两次。最早的一次是在四年前。除了环绕的湛蓝海洋外,我对三沙市的椰树印象极为深刻。每年夏末秋初的季节,是台风在海上肆虐猖狂之时。因此,岛上的椰树几乎都朝一个方向生长。鲜美的椰果给岛上的官兵提供了天然的食材。岛上的渔民对这些椰树也爱护有加。椰树下都搭了棚子,供渔民贩卖从远海捕捞回来的海鲜。永兴岛,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站。

这片由珊瑚堆积而成的岛屿,植被贫瘠,而随处可见的椰树给海天一色增添了一抹绿,是这里唯一的天然可饮用的水资源。它与周边的蓝色海洋成为三沙市的代表。站在这里,远眺浩瀚的大海,树木的倒影在清澈的海水里摇曳可见,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独立无枝挺碧空,一头凤尾啸熏风。成林竟作撑天柱,坠地浑疑掷弹筒。”这是作家郭沫若仰望椰树时,挥毫而就的《咏椰子树》。

椰树,是一种神奇的树木。它不讲究土壤、不讲究雨水,以昂扬的身躯,承受着暴风骤雨的吹打,却百折不挠。它是岛上最寻常的树木,却与这片土地最为亲密。在永兴岛,你会发现,在一眼苍茫的大海上,这高高耸立的树木带给远洋的渔民不止是一种寄托,更是渔民们遥望的一个温馨的家。无论身在何方,魂牵梦绕的,是记忆中故乡的那一棵椰子树。

如今,不论是镶嵌在南海上的三沙,还是被蓝色环绕的海南岛,人们的饮食起居,已与椰树结合在一起。祭祀、解暑、工艺……这些都是从椰树身上获取的实质,它成了民间信仰,成了饭桌上的日常,成了漫长夏日里消暑的饮品,成了发家致富的产业链……更成为了海南的一种精神。

本文责编/曹秋秀 邮箱/36480110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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