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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少年,仿若十里春风

2017-09-11水生烟

青春美文 2017年4期
关键词:香椿树香椿芽奶奶

■水生烟

朗朗少年,仿若十里春风

■水生烟

1

苏恪觉得实在没办法将树上的姑娘,和课间广播中有着清澈声音的乐小衣重合为同一个人。她紧攀着椿树不够粗壮的树干,校服外套系在腰间,正小心翼翼地腾出手,去摘枝上的一枚新芽。

夕阳乍落,天边斜斜一抹红黄交错的光,轻纱般笼罩着教学楼东侧的小树林。树干上赫然挂着白漆木牌:禁止攀折,木牌是苏恪他们下午打扫时挂上的。此刻正在树上摇晃的女生,除了让苏恪觉得好笑之外,又担心树枝折断时她会自由落体式摔伤。

苏恪不敢声张,看她将摘下的椿芽扔到树下,紧抱着树干慢慢滑下,直到接近地面,苏恪才走过去扬声问:“你在干吗?”

乐小衣吓了一跳,抬头时正对上男生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她虚张声势地瞪眼,自顾自地解开腰间的校服铺在地上,打算将椿芽包起来。苏恪忍不住蹲下身,拿起一枚细看,又放在鼻端轻嗅,说:“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女生有些得意:“谷雨前后的香椿芽,你没看过《舌尖上的中国》吗?”没想到说完这一句后,男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说:“所以你该知道有香椿树,就有臭椿树啊,偏偏不巧,这就是。”

他捡起地上的校服,抖落了尘土之后递回她手里,又拾起地上的椿芽,笑着跟她说:“这个交给我,而你应该待在广播站才更合适,是不是,乐小衣同学?”

他走出五六米之后却又回头,问:“你有没有捡到一枚锦衣卫造型的钥匙扣?”乐小衣转过身,气鼓鼓地回答:“没有!”随后小声地嘟囔:“还锦衣卫呢,我现在只想把你杀了灭口!”

苏恪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他想说的话清晰地浮在唇边。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画在宣传栏上的树与花,也喜欢她今天朗诵的那首诗,“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似西窗谷雨茶”。

2

隔天放学时,乐小衣接到朋友的邀约:“几个朋友组织的郊游,你去不去?”乐小衣摇摇头,朋友就拉着她的胳膊央求道:“去吧去吧!”

乐小衣想一想正是春时好光景,便点了头。她没想到同行的会有苏恪,事实上,她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此刻,苏恪坐在她前面,阳光在他的头发上镀上褐色光圈。朋友凑近乐小衣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是他组织的郊游,也是他让我约的你。”

太阳渐渐高升,光芒灼热,乐小衣忽觉照在脸上的那抹光让人耳热心慌,便转过脸装作去看窗外飞逝的风景,只是他的后脑勺仍在她的视线余光里。

那天,乐小衣见到了真正的香椿树。它们长在河边,枝丫上的嫩芽萌生不久,紫红又有光泽。轻嗅时,有浅淡清香。乐小衣转脸去看不远处的苏恪,而他笑着点头。她忽然明白,这才是此行的目的,他想带她看香椿树的枝芽在春光里静静伸展、长大。

苏恪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袋,递给乐小衣,自己则伸长了手臂去够枝上的新芽,想起那日攀在树上小心翼翼的姑娘,笑容便蔓延了整张脸。乐小衣双手撑着袋口,看他迎着阳光眯着眼,笑意难掩,恍然间明白了缘由,便又气又恼地扯过一根树枝,一拉一放,柔软的枝条弹在苏恪的后背上。

苏恪不防,“哎哟”一声回头时,乐小衣露出了得意笑容。苏恪一笑,并不计较,将手中椿芽放进纸袋,看乐小衣撑着袋口,眼巴巴地望着红嫩嫩的树芽,忍不住揉乱了她的头发,说:“小吃货。”随后,又觉这样亲近的动作未免唐突,掩饰地踮脚,伸手拉过更高的一根枝杈,心慌失手时,树枝在空中颤巍巍弹荡许久。

在香椿树下耽搁太久,同伴们已渐渐走远,剩下他们拎了半袋香椿芽,沿着河滩前行。苏恪指给乐小衣看对岸人家,告诉她,自己小时候就住在那里。他说他的祖父是这一带有名的中医,曾热切希望父亲能够继承衣钵,但父亲执意学了生物学,不过到了苏恪这儿,对中医药学科竟又重新燃起热爱。

他说他会考北京的大学,学中医药。苏恪眼神明亮,说:“乐小衣,你也一起来吧,去北京,读动漫或者播音主持,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漫天漫地的金色阳光让苏恪看不清乐小衣眼睛里的内容,只听见她轻缓却调皮的语声:“我的未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3

下个周末,乐小衣去找了苏恪。他不在,她便托了同学传话,让他到广播站找她。

苏恪站在门口时,乐小衣调整旋钮,开始播放舒缓的小提琴曲,做完这些,她快速起身,拉过一把椅子请苏恪坐下。整个过程中,乐小衣笑着的模样略显狗腿。她眨着黑亮的眼睛,脸颊上的色泽如杏花初绽的两抹轻红,她说:“可以再陪我去一次郊外吗?”

苏恪怔了一下,说:“香椿芽长大就不好吃了。”

“哎呀,真笨!”乐小衣嗔怪着转过身去,说:“你怎么只知道吃啊?”

“明明是你……”苏恪小声地说。

“不是我!”她有些羞恼地跺脚,“你到底去不去?”

苏恪慌忙点了头。小提琴曲播放至末尾,乐小衣熟练地调至另一首,是门德尔松的《春之歌》,纯净脆亮的乐声划过耳际,她轻声问:“喜欢吗?”苏恪点了点头,心里轻轻说:你喜欢的,从此我都喜欢,音乐、画笔、芽叶、轻云,因为我喜欢你。

一起去郊外的,还有乐小衣的奶奶。

乐小衣紧紧挽着奶奶的胳膊。奶奶笑得慈祥,眼睛里却是一片让人心酸的茫然。苏恪忽然明白,喜欢吃香椿鱼儿和香椿煎蛋的,不是乐小衣,而是奶奶。之前乐小衣发给他的照片里,盛在白瓷盘中的成品不尽如人意。当时他还诚实地表达了这一想法,现在又忍不住为此道了歉。

他们坐在河滩边晒太阳,乐小衣告诉他,从前的每个春天,奶奶都会去采香椿芽,但是这两年不会了。她不记得路,不记得爱吃的食物,甚至不记得曾爱如珍宝的孙女。

苏恪担心她会哭,扭头看她时,只见她的眼中有泪光一闪,却仍旧笑容灿烂地说:“今天爸妈不在家,不然他们不会让我带奶奶出门的,我只是想带她出来看看春天。”

苏恪站起身,说:“你等我。”说着便大步跑远。奶奶正拾起一枚光滑卵石,孩子似的笑着,举给她看。

苏恪没过多久便回来,将一束捆扎的青草和野花递过来,说:“奶奶你看,好看吗?”

乐小衣笑起来,少年发际线处的汗珠晶亮又密集,她掏出纸巾递给他,忍不住问出那句在心里藏了几天的话:“你什么时候认得我的啊?”

少年搔了搔头发,“好久了。”他说,“会念书、画画,又有好听嗓音的漂亮姑娘,想不认得都难啊。”

乐小衣得意,伸手拍拍他的肩,说:“你果然很诚实。”

可是,苏恪夸张地皱起眉毛,说:“不过我没想到你还会上树啊。”

4

四月结束的时候,苏恪收到了乐小衣送的礼物,一整套锦衣卫造型的钥匙扣。苏恪指着其中一个,告诉她:“我丢掉的就是这个。”

乐小衣抿嘴笑,偷偷地想,要怎样告诉他,那枚钥匙扣一直都在她的抽屉里。她还想学着他的语气告诉他:聪明、善良又诚实,把《本草纲目》当课外书看的帅气男生,想不惹人注意也很难呢。

六月份,因为即将升入高三,乐小衣退出了广播站,偶尔会去树林旁的竹椅上小坐。树木郁郁葱葱,夏风婉转,阳光映下他由远及近的影子。她装作没看到,任他屏气凝声地站到她身后,得意地笑。

他们会相约刷题,他会给她讲有着好听名字的药草,当归、半夏、五月天,也给她讲向往的那所学校,末了仍旧问起她将去往哪里。她只是不答,挑眉笑着问一句:“我的前途,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冲口而出:“我喜欢你啊!”

她却又装作没听见地去看树梢飞鸟。风送浮云,悠悠向远,林荫下装聋作哑的姑娘,早已红透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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