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的爱情简史
2017-09-04段雨
段雨
青春和爱情,她全都奉献给了他,以至他们的故事被搬上银幕时,看到扮演霍金的“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的造型时,简瞬间就流泪了,那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时的样子。
1963年,在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斯蒂芬·霍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上一秒,他还是划艇上那个振臂高呼的舵手,下一秒,就被医生无情地宣判“死缓”。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命运给予的“额外津贴”竟是如此丰富,除了生命的长度,还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科学贡献,以及,三个很棒的孩子。
而这一切收获,都与简·怀尔德密不可分。
共度有限的生命,
好过一人面对孤独
霍金和简·怀尔德相识在朋友家的新年舞会上。在一群沉闷的理科生中,简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黑色天鹅绒夹克、戴着古怪红色领结的年轻人正在给朋友绘声绘色地讲自己在牛津大学读书时的趣事,那些自嘲的笑话让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隔着人群,简带着好奇心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他的幽默感、他的微笑,还有那双狡黠、智慧的灰色眼睛吸引了她。
恍惚间,霍金向她走来。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有着淡蓝色眼睛的美丽女孩。他们的交谈非常愉快,学法语和西班牙语的简觉得,枯燥的恒星、宇宙、物理,从他口中讲出来居然那么有趣。舞会结束时,她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记住了他的名字:斯蒂芬·霍金,剑桥大学在读研究生。
那一天,成为霍金整个假期里最高兴的一天。可快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霍金渐渐出现经常摔跤、连系鞋带都变得非常困难等症状。随后,他被确诊为“肌肉萎缩性侧面硬化病”,会慢慢失去行走、写字、吞咽,甚至呼吸的能力。医生的结论是:“这是无法治愈而且是致命的病,你只能再活两年。”难以接受现实,颓废的霍金在德国作曲家瓦格纳的歌剧中寻找慰藉。
得知霍金的病情后,简难过极了。只一次交谈,她已经无法忘记他。信仰基督的她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
缘分是如此神奇,纵使没有约定,也会不期而遇。几天后,他们邂逅在牛津火车站,他去剑桥,她去伦敦上学。见到她,他非常高兴,邀请她在剑桥大学的舞会上做他的舞伴。
尽管他约她跳舞、看歌剧,但他并不打算与她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迅速衰退的身体让他不敢去想以后。他掩饰着悲观失落,拒绝谈论病情。她写给他的信,他一封都没有回。
然而,简已无法自拔,“他总能看到事物有趣的一面,他的幽默十分吸引我。”她宁愿与他共度有限的生命,也不愿一人面对孤独。她坚持利用假期去剑桥看他。简的鼓励,让霍金重拾起对宇宙学的研究,在一次旅行中,他给简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我在威尼斯等着你的到来。”
一个秋雨淅淅沥沥的晚上,简等来了霍金吞吞吐吐的求婚。“我非常爱斯蒂芬,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我和他结婚,我愿意为他做饭、洗衣、购物和收拾家务,放弃我以前的远大志向,因为与我面前的挑战相比,那种抱负现在微不足道了。”对于家人、朋友关于他的病情的提醒,她说:“我看起来不像是一個非常坚强的人,但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要和他一起与疾病战斗。”
她的渴望,
变成失望
受爱情鼓舞,霍金恢复了活力,生活又有了目标,“恋爱和结婚是我需要的拼劲,如果要结婚就要有份工作,要工作就要完成博士学位,我开始了这辈子的第一次努力工作,令人惊奇的是,我喜欢这样。”他埋头于研究,对大爆炸和宇宙起源的发现让博士论文成果丰硕。获得博士学位后,他又申请到剑桥的一份研究奖学金。
1965年7月15日,剑桥的小教堂里挤满了亲友。那时,霍金已需要借助拐杖行走了。虽然行动越来越困难,但他脸上写满骄傲与自信。他的身旁,简披着白纱,笑得甜蜜而幸福。
可没多久,简就感到了无助。霍金的手逐渐不听使唤,很快就失去了吃饭、穿衣的能力。喂水喂饭时,她得时刻关注他,因为他随时可能因为噎着而窒息。尤其是发病时,满屋子都是他刺耳的咳嗽声。简惊慌而不知所措,只能抱着像孩子一样的他,等风暴平息。这样的生死时刻,一次次地考验着简。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天才,他会在科学领域取得成功。”靠着这样的信念,简无微不至地照顾霍金,一边继续自己的学业。五年过去,他不但平安无事,还迎来了两个孩子的诞生。
有了孩子,简更加忙碌了,即使这样,大学毕业后,她也没有放弃对西班牙语诗歌的研究。把孩子们送到托儿所后,她就坐到图书馆,哪怕只有五分钟,也要查阅资料,记下笔记,“因为我很早就意识到,如果没有一两项过硬的学术资质傍身,只是个在家带孩子的主妇,会被瞧不起的。”
完整的家庭让霍金充满激情,他拒绝接受别人“怜悯的帮助”,就连坐轮椅,也是在简无数次央求下才答应。长年累月,简的顺从让他忽视了她时刻紧绷的神经。
十年辛劳终于有了回报,1974年,黑洞辐射理论让32岁的霍金成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答谢会上,简满怀期待地坐在台下,她渴望他能肯定她的付出。然而,霍金感谢了导师和朋友,却没有提到简和家庭,甚至没有给角落里的她和孩子们一个眼神、一个微笑。
简悄悄地拭去了失望的眼泪。智力上,霍金是巨人,毫不掩饰地以自我为中心;而身体上,他非但给不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而且还被禁锢在轮椅上,逐渐退化成初生的婴儿。她给他喂饭、洗澡、穿衣服、梳头和刷牙,承担起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渐渐地变为母亲,而非爱人。
简被吞没在婚姻的“黑洞”里,长期的紧张状态消耗掉了她的乐观,“只因想到了孩子们,我才没有去跳河……”
爱情简史,
不可复制
在母亲建议下,简参加了教堂的唱诗班,靠信仰获取精神上的慰藉和希望。在那儿,她结识了丧妻一年的唱诗班指挥、音乐家乔纳森·琼斯,相同的信仰和对古典音乐的共同爱好让他走近了她。与之相反的是,霍金的无神论越来越激进,他公开说“在我的宇宙里没有给上帝安排职位”,他时常嘲笑简的宗教信仰,不愿承认是信仰的力量让简有了直面艰难生活的勇气。他没有意识到,简太需要平等的感情交流了。
乔纳森进入霍金的家,教孩子们弹钢琴,帮简照顾霍金。他和简有说不完的话,他丧妻的痛苦、他的音乐抱负,简能够理解;同时,他也倾听她对霍金和孩子们的担心、对竭尽全力仍感到无望的生活的绝望。他强烈的信仰和积极的态度照亮了简生活的地平线,把她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尽管如此,他们的相处始终保持距离。简从未想过要离开霍金,“我不能离开斯蒂芬,就像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一样,毁坏我的家庭等于毁坏我一生的成就和生活。”无私的乔纳森也同样,他细致地照顾霍金,随时对他的微笑、眼神做出反应。
在乔纳森的影响下,霍金变得温和、平静、善解人意,更加全力以赴地进行科学研究,不仅获得“爱因斯坦奖”,还当选为卢卡斯数学教授。一直排斥帮助的他终于对简说:“只要你继续爱我,我不反对有人帮助。”
简对霍金的爱从未改变,他的自律和进取让她钦佩,她也同样努力,照顾家庭之余,用十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博士论文。1979年,他们还迎来了第三个孩子。
隨着名望的提升,霍金经常受邀参加讲学。在一次去瑞士的旅行中,他不幸感染病毒性肺炎陷入昏迷,医生无能为力,建议关闭维持生命的呼吸机。征求简的意见时,她断然拒绝:“关闭呼吸机太荒唐了,斯蒂芬必须活下来!”
霍金活下来了,代价是气管切开手术让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在一个基金会的帮助下,护士进入霍金的家庭,24小时轮番监护。从此,家庭没有隐私可言,其中一名叫伊莱恩·梅森的女护士称霍金是“完美病人”,霍金也越来越享受她的赞美和照顾。
靠着语音合成器,霍金又可以交流了。1988年,《时间简史》的出版让他成为世界的焦点,走在街上,人们向他鼓掌,回到家中,又不分昼夜地接待来访者。他成为世界的宠儿,蜂拥而来的媒体却让简不堪重负,“我在家就像一只彬彬有礼的马戏团动物,通过表演把个人琐事提供给新闻界,以满足他们的需要。”
“生活从这时候开始混乱了”,两人貌合神离。一个周末,当简和小儿子滑雪回来时,霍金已和伊莱恩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1995年,分居五年后,霍金与伊莱恩结婚,九个月后,简嫁给了乔纳森。十一年后,霍金的第二次婚姻失败,至于原因,他对外界保持了沉默。
霍金离婚后,简重新和他保持着家人般的联系,她定期去陪伴他,每次他去医院,她第一个去看望他。简在写回忆录《飞向无限》时,和霍金在一起的二十五年像电影一样重现,“在他想着无限进发的征程中,我能够陪伴着他走过中间一段短暂的旅程,是多么幸运”。
“我的一生很幸运,除了患运动神经元疾病以外。”霍金以他一贯的幽默总结了自己的人生,而他的幸运,是因为有简。青春和爱情,她全都奉献给了他,以至他们的故事被搬上银幕时,看到扮演霍金的“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的造型时,简瞬间就流泪了,那正是他第一次走向她时的样子。
“我爱过你,我尽力了。”结局固然遗憾,但这场爱,不是悲剧,而是不可复制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