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离
2017-09-03冯炜莹
◎ 冯炜莹
莫相离
◎ 冯炜莹
在博物馆赏砚时读到一句砚铭:“友石者君,君我友,淡若水,斯可久。”
寥寥几字,被人庄重温柔地刻在素古深沉的砚底,仿佛眼前一个人清凌凌如水,飘飘乎若仙,寂寂然似木,长身玉立,跃然尘外,却只与你深情对视。
这,便是淡若水的“友”吧!如水般静谧明澈,如水般柔的情谊,便似水,投石也好,划桨也罢,涟漪层层,却如何也容不下旁人插足。
能否与之为友亦是讲究缘分的,李白爱桃花爱美酒,汪伦心思活络知人所好,两人皆大气有礼,不拘小节。初见时满上一杯茶,举起一壶酒,饮下便是友了。想着他们会约在临水小阁里,伴有几枝花,几丛竹,有好月色,有素纹碟,有酒茶数瓯,有宣有砚,醉去酣卧,醒来写山画水。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眼前人是称意人,相宜相悦,乃人生最美佳境。
此类相宜的好,更有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遇伯牙,奈何钟期没,从此无知音。此生唯有那一段短短相遇的光阴是宁谧相惜的,像一盏初荷,开在池塘里;像一只飞鸟,落在远山上;像一簇烛火,坐在月色里;像一行字,印在诗行间。
我想钟子期失约那日的天气,一定落了一场梧桐雨,滴滴答答生着烟,生着寂寥,也生看云白花清月朗的念。幽人弹素琴,婉约悲风调,共鸣寒松吟,人去楼空,留伯牙一人为他,奏最后一曲古琴,叹:“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一辈子徜徉琴音里,不及一句懂得来得欢喜深情。友情在许多时候比爱情更贴心,更长远,更无私。
你寄来素帛一匹,我绣下欢颜一张。你送来白宣一页,我画下知心一颗。你沏来清茶一壶,我奉上岁月几轮,你远远地等待,我匆匆地赴约。生生世世,相知相随。
去年三月,远在浙江的文友捎来邀请函:“樱花已漫天,你怎还不来?”方忆起曾与她说起过对樱的痴,却不想她惦念了近一年,直至她的城市樱花吹雪才悄悄敲来一行字,只为等我赴最美的花宴—“快些来吧,我带你到我的校园走走。”
那一刻是真的希望抛下一身琐事,踏上火车赶往樱海里,去见一见这年长我两岁而素未谋面的友人。最初与她,不过是博客偶遇的陌生人,像两朵浮萍,被风吹来,被水漾去,各自戴着文字的面纱,不知音容却可以一同案前誊写蒹葭清水词,醉卧闻花,千里予一个寒天的拥抱。
此生有一友如此,已是满足,而我有幸,有那么几段清川般的相遇,如花色点额,美不可方物,妙不可言传。
我的钥匙上总挂着一件物什,是与朋友一同叫师傅刻的桃木雕刻。当时,师傅刻了我们的姓氏复又刻意添上一枝小茉莉。不由问,为何是茉莉?他说:“茉莉,谐音莫离,莫相离。而且它清香纯白似少年,寓意友情最合适不过。”
随着步履,钥匙叮当作响,清越如笑,朗朗如筝,轻快得仿佛在念一句诗: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减,少年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