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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百瑞,一生不离儒学

2017-08-31

环球人物 2017年15期
关键词:燕京大学现代文明钱穆

美国汉学家狄百瑞并不喜欢“狄百瑞”这三个字。当初,他的老师分明给他取名为“狄培理”,那是他1949年在燕京大学留学时的收获,他的老师钱穆钱宾四,被誉为中国现代大儒。 “狄培理”这个名字他特别喜欢,后来就用它行走汉学界,发表作品,只是1980年香港一家出版社出他的书時,误将其名字写作“狄百瑞”,正值大陆文化开放,就此在国内学界叫开。对此,狄老是颇为耿耿于怀的。

狄百瑞敬爱老师,他一生的学术研究都没有离开过中国儒学,钱穆对他影响至深。但是,狄百瑞学人生涯的发端其实比他拜在钱大师门下还要更早。18岁的时候,即中国抗战爆发的1937年,他刚入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现代文明核心课程,遇到的老师哈里·卡尔曼是个精于美国历史的学者,却常常跟学生讲:“我们说起现代文明,想到的就是西方,你们是否得想想,如何将‘现代文明的范围扩延到亚洲。”就因为这一句话,狄百瑞学了中文。他后来回忆说,同班同学简直把他看成了怪物。

狄百瑞从未因为中国陷于战乱、穷困,美国歌舞升平、富庶而厚此薄彼。他借着参加二战的机会去了中国、日本、朝鲜半岛,在燕京大学没能待足一年,因新中国成立打道回府。一回哥大,他就着手搜编儒学原典——他想更深地了解儒学,并让更多西方人对儒学产生兴趣。中西两边,在狄百瑞这里始终是平等的。

就在中国人着手狠斗“孔老二”的时候,狄百瑞在美国陆续出版他的儒学研究专著。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年轻人遇到狄百瑞,觉得新奇又困惑: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待弃敝屣,被这个淡黄头发的美国佬啃得津津有味!他们蜂拥上前,请他讲讲“儒学在今天的意义”。

有点讽刺吗?也谈不上。不管哪个文明古国,在进入现代社会时都得把自家文化遗产折腾几番。狄百瑞在儒学中挖掘出了“自由传统”,即儒家士大夫谴责并矫枉朝廷不义的传统,这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儒学在今天的意义”。但这种抗争行为又实实在在被朝廷和百姓两边冷落,历来如此,心怀苍生的“君子”总不免落个茕茕孑立的结局,甚至饱受嘲笑。

今年7月14日,狄百瑞去世,活了98岁。他的学术工作,前期一直是把儒家的东西引介给西方人,编定了一批“东方正典”,后来他发现,中国大陆的人自己都对儒家及其遗产没信心了,跟燕京大学那个时候完全不同了。同时,儒学分散出了多个版本,扩散到东亚、东南亚、南亚,与其他民族的政治和学术实践结合起来。于是他又把自己的研究方向扩延到亚洲其他地方的“儒家文化圈”,一家一家调查清楚……一个大家族败了,瓦解了,家当满地扔,被左邻右舍各取所需,捡回家用,狄百瑞的工作,往简单说,就相当于查清这些失散的家当,登个记造个册。

他最大的理想,一直只在于让人知道,东亚存在着一种儒家文明,它的典籍里包含的思想,有助于让今天的我们成为更好的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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