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僧”:书画市场追逐的焦点
2017-08-29陆静严小稚
陆静 严小稚
清初以来的画史画论中,“四王”始终牢牢占据画坛的主流地位。而“四僧”作为一个艺术概念的出现,是在民国时期。它既不是一个画派,也不是一个组织。虽然始终未被当时的“正统”艺术所接受,但是,300年后的今天,“四僧”的作品成为世界各地公私博物馆重要的收藏对象,以及市场追逐的焦点。
日本人曾大肆收购
“四僧”作品真正受到追捧是在民国时期,故宫博物院书画部研究员王亦旻讲道:“相对于‘四王’而言,‘四僧’的作品无疑被当时的人们借以用来摆脱‘四王’绘画艺术程式化的束缚,寻求创新,以及对传统的再认识和禁锢思想的挑战。近现代的艺术大家,如傅抱石、黄宾虹、张大千、齐白石、吴昌硕、陈师曾等的艺术成就都离不开‘四僧’的影响。”
傅抱石从日本留学回国后特意把自己的本名傅长生改为傅抱石,“石”指的就是石涛。海外留学,学习西方绘画的徐悲鸿也接受“四僧”的艺术。齐白石最开始学石涛、八大,但是他冷峻的画风在北京没有市场,后来在陈师曾的教导下,“衰年变法”,最终被市场接受成为一代宗师。
在他们看来,“四王”的艺术是没落的,绘画风格受当朝统治者的影响,具有局限性,后人会把这种风格表现得极致,以至于成为一种模式和套路。而“四僧”身在朝野之外,崇尚自由,他们的作品思想解放、个性突出,与市场结合的更加紧密。所以,尽管艺术是要讨好,只是要看讨好权力还是财富。
“四僧”在民国时期受到极大追捧,不可忽视日本人的推波助澜,古董商山中定次郎就是其中之一。“他主要在北京琉璃厂收石雕、瓷器杂项,还办有山中商会。山中定次郎让琉璃厂论文斋的靳伯声帮他采购石涛、八大的书画。而张大千售卖石涛、八大的作品也都是通过靳伯声,所以在山中定次郎手里就有不少张大千的作品。”古代书画收藏家朱绍良笑言,“这在陈重远的《文物话春秋》里说得很清楚,山中定次郎一次从靳伯声那里就买走20多幅石涛、八大的作品。设想一下,现在拍卖公司去征集一件他们的作品都很困难,更不用说一次性买走20多件。他们的作品也从原来20块大洋一幅水涨船高至200多块大洋一幅。”
由此看来,现在到海外去征集石涛、八大的作品一定要格外小心。但是,张大千也提供给靳伯声一些好作品,把最精彩的拿到论文斋来卖。朱绍良说:“最著名的泉屋博古馆的八大的《安晚册》,石涛的《黄山八景图》就是张大千从上海买的,然后让靳伯声给卖的。”
髡残和弘仁的作品存世量少,其市场追捧度不如石涛和八大。尤其是髡残,当时主要受到周亮工的接济,市井盐商很少有人喜欢他的作品。民国时期在上海,髡残作品几乎没人要,最后被日本藤井善助这些人发现,才开始变得值钱。据朱绍良考证,髡残的作品在市场上少有真迹。弘仁的作品由于构图简单,清末民初时期便开始出现大量仿品。
石涛市场最为复杂
谈到目前“四僧”作品市场如何时,北京匡时拍卖有限公司中国书画部主管晏旭表示,他们的市场很难表述,难点就在于作品存世量很少且复杂。他讲道:“‘四僧’的作品很难找,至今没有哪家拍卖公司真正实现‘四僧’作品专场,要说‘凑齐’就更是不可能,拍卖不能‘知其不可而为之’。经历了民国时期的收藏、作品的流散分布、藏家惜售等现实因素,想要做好一个‘四僧’专场是有很大难度的,并且不符合市场规律。”
目前,全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石涛的作品有1000多件,髡残作品存世量不到100幅,这在徐邦达先生所著的《古书画伪讹考辨》中有提到。而弘仁的作品传世亦不足200件。王亦旻讲道:“作为目前世界上收藏‘四僧’作品最主要的博物馆之一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髡残作品21件(套),其中此次展览展出的4幅大轴作品,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弘仁和髠残的创作高峰期都集中在他们四五十岁的时候,全世界的收藏品中,弘仁有极少的早期作品,髡残则没有。”
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四僧”作品全部是1949年之后以各种方式入藏。其中,石涛的作品《高呼与可》在1996年以400多万元的价格于中国嘉德拍卖有限公司购得。徐邦达曾说过,《高呼与可》是石涛作品中既精又少的作品之一,非常难得,属于文物中的一级品。也正是在他的努力下,北京故宫才得以入藏此作。
对“四僧”的研究最有代表性的是王方宇、王世清,收藏最有代表性的是台北“石头书屋”的主人陈启德,以及历经三代对遗民系统有着非常全面收藏的香港“至乐楼”,还有林百里、刘益谦等。日本研究“四僧”有代表性的是中村部哲、山本田二郎、菊池兴堂,三井高树。朱绍良告诉记者,他也致力于收藏“四僧”的作品,但是至今并未收集全,还缺弘仁和髡残的作品。
晏旭感叹:“虽然各大拍卖公司都有过‘四僧’的作品上拍,但真正好的作品还是在故宫、‘石头书屋’‘至乐楼’,虽然想征集他们的藏品,但藏家惜售。想遇到真迹是非常困难的,一旦出现必然会是极高价位。”
据他了解,四僧在市场上的价位,还是以八大山人的作品最贵,目前来讲最受欢迎的也是他;石涛的作品伪作太多,一旦出现真迹价格必然不菲;弘仁、髡残二位则是少之又少,所以在当代他们市场很小。晏旭表示,“买石涛、八大相对容易一点,弘仁、髡残几乎不可能。”
石涛作品的价格落差较大,有几千万元的,也有几百万元的,其中还有伪作,因此,他的作品市场比其他三位更为复杂。晏旭说:“我们经手过的石涛不少,但是不像八大山人那么有代表性。2012年春拍,匡时拍过一件很有名的石涛的《兰竹当风》,是大千大风堂至宝,当时以2875万元成交。”
“四僧”拍卖指数
2006年,北京荣宝上拍过一件石涛的《独树老夫家》,以88万元成交。2010年,此件作品第二次上拍,在北京荣宝以448万元成交。在2011年,北京匡时又一次上拍此作,最终以943万元成交。今年春拍,保利上拍一件石涛的《山水小景》册页(四开),以828万元成交,经专家意见表示,该作为他早期作品。
八大山人作品拍卖TOP10
弘仁作品拍卖TOP10
髡残作品拍卖TOP10
石涛作品拍卖TOP10
八大山人的作品,2008年在北京匡时上拍的《仿倪山水》,以8400万元成交,在当时创造了世界性的拍卖纪录,该价位也是“四僧”作品迄今为止的高峰。另一件《孤禽图》,2000年在北京翰海以4400万元成交。后来在2010年此幅作品再次出现在拍卖场上,最终以6272万元成交,价格翻了几倍。
市场统计数据显示,弘仁的作品目前最贵的为2014年中国嘉德拍卖的《西园坐雨图》,5347.5万元成交。2016年中贸圣佳上拍一幅弘仁的书法,当年被文物商店当做赝品标注,后来流通到市场,后该作品被专家认定为弘仁的真迹。
髡残的作品在市场上一直以来比较稀缺,也是“四僧”中有市场记录最少的一位。这些年来,想遇到一件好的、大家公认为真迹的髡残作品很难。据悉,北京宝瑞盈拍卖曾拍出过一件髡残作品。
作伪手段错综多样
300余年来,由于“四僧”的绘画艺术在画坛上的深远影响,使得藏家对他们的作品有着狂热的追求,再加上其画作在市场上的热捧,价格高居不下,使得在市场上出现了不少伪作。
大家最乐于谈的当属张大千对于“四僧”作品的作伪。由于彼时市场并不成熟,对“四僧”的研究还不深入,信息也不发达,大家对“四僧”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市场上对“四僧”作品有一定的需求,因此产生了作伪。后来张大千解密了很多自己作伪的作品,也有一些知名藏家收藏了张大千的这些作品,价格依然不低。
朱绍良回忆道:“张大千曾经伪造过一套假的八大山人册页,这套册页曾在台北故宫展览过。20多年前,这套作品被台湾地区一位知名文化学者收藏,他认为王方宇那套是假的,这套是真的。2011年,他又邀请我去台北,我看到这件作品之后判断,王方宇那套是真的。”
原来张大千把编入《大风堂》中的这套册页卖给了王方宇,自己临摹了一套留了下来,但是作品上面没有盖“大风堂供养”章,王方宇那套上面有此章。朱绍良解释:“张大千不会在伪作上面写上大风堂供养,承认这是我收藏的。凡是他造伪的作品绝没有他的印章或者他的签名在上面。”
张大千造伪最多的是八大、石涛、唐寅三人,当时在北京琉璃厂悦古斋做张大千的庄家,这一年时间专门造假唐伯虎,张大千去上海之后主要造假石涛和八大。“张大千所伪造的石涛和八大很明显能看出来,只是大家没有深入研究。特别是对八大材料的研究,张大千当时没有完全用八大作画的材料,因为生纸造伪成本太大,一旦这一笔画不好,这张画就废了,所以张大千造伪大部分是用半生半熟的纸。另外,张大千很少伪造石涛的泼墨大写意,这个特别难。”朱绍良说。
石涛的作品由于传世最多,收藏群体最宽。王亦旻说:“故宫所藏石涛作品中,《石涛、博尔都行书五律诗题跋单页》作品就是一件伪作。对开诗博尔都跋,两跋均伪。此件书法把石涛晚年隶书与行书结合的用笔特点加以夸张,属于清代‘扬州造皮匠刀’一路。”
但是,现在的作伪已不再有地域性,天津、沈阳地区的作伪都很严重。但与张大千的作伪功夫相比差得很远,比较容易辨出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