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来不及说出的离别

繁浅

我看过很多离别，也写过很多离别，风轻轻起离愁，告别像一枚未等成熟就坠落的果子，遗憾的，酸涩的，微苦的，只有品过的那一瞬间才能明白。

最近一次出差，我挤出时间匆匆见了闺蜜一面。因为分隔在两座城市，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机会见面。

知道我要来，她仍然如以前一样，事事都提前打点好，下班后提前到餐厅等位，在微信上给我发来定位，不厌其烦地叮嘱我该怎么换乘怎么走。就像是我从来都没有长大，在她面前还是五六年前的那个小孩子。

转了几趟车，我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街边灯火盏盏，将夜色缀上流光，或许因为夜晚太美，又或许是因为很快要见到她，本来行色匆匆算不上愉快的一天，有一刻我突然感受到这座陌生城市的温柔。

走了半天才找到那家餐厅，很小的一间店面，很多人在外面排队等座。隔着玻璃我一眼就看到她，几乎是同时，她的目光投过来和我相对。我走进去，坐到她的对面，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哭了。”

“我也是。”她说。

“你肯定喜欢吃这个。”她接着推过来茶碗蒸，絮絮叨叨，“我算着时间给你点的，果然刚刚好。”

有种感觉很奇怪，尽管我们很久没见，甚至因为太忙，休息的时间也不同步，平时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少。我曾经和她开玩笑：“咱们现在只算个点赞之交了。”但再见到却没有一点距离感，好像还是在几年前的高中课堂上，我偷偷戳她的背，小声地要求看她数学作业的第二小题。

可是一转眼，时间毫不留情地过去，我们不再是为了一道题烦恼的小孩，而是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离别。

因为我第二天很早就有工作，天色已晚，没办法和她聊太久，吃过饭，她送我去坐地铁。我们慢慢地走在街上，路上行人涌动，我们穿梭其中，听她向我抱怨自己在这里生活的孤独。她的声音又脆又亮，笑着说：“你肯定不敢相信，我现在连换水龙头都是自己来，但是没办法啊。”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有些难过。

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连独自过马路都要犹豫半天，现在却能独当一面了。孤獨让人成长，等到无所倚仗时，人大概会迅速变得独立又坚强。

送我到安检处，她感慨：“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我拥抱她：“你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啊。”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走吧，到了住的地方给我发信息。”

我点头：“走了。”

好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道别，普通到似乎明天还会见面。

我步履匆匆，没有回头，谁都没有说再见。

这一生中，我们和无数人只有一段路程的缘分，有相见就会有分离，告别的话不敢说得太郑重，因为悲伤总是比快乐沉重。

就像我在《此意寄昭昭》里写到乔初意大学毕业，对她来说这是铭刻于心的离别，对我亦然。毕业季总是和离别愁绪附在一起，四年一梦终有散。从此，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天南海北，或许再难相见。乔初意乘车离开，六月盛夏，绵软的夏风掠过车窗，节节风景从视线里倒退。

好像这个夏天定格在这里，到此彻彻底底地结束。

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永不回来。

再见了，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离别。

感谢我们曾遇到的每位同路人，面对离别，也要有勇气好好说再见，然后努力去见你想见的人，做你想做的事。人生其实很短暂，所以要多留下一些好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