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同伴支持?
2017-08-24徐菁菁
徐菁菁
“同伴互助会是一种支持性手段,但绝对不能代替治疗。”
美国执业心理咨询师陈兑在加州湾区工作。在她所在的地区,推动同伴支持的主要组织是美国全国精神疾病联盟(NAMI)。NAMI提供包括抑郁症知识课程、家属课程在内的一整套支持性服务。在NAMI的同伴支持小组,要成为活动组织者必须有推荐人,需要提交申请,接受专业的评估,在确认情况稳定的情况下,接受临床治疗师和其他互助活动组织者的培训。而所有的培训课程内容都要有医学研究做支持。特别明确的一点是:同伴互助会是一种支持性手段,但绝对不能代替治疗。
作为心理咨询师,陈兑会组织病人进行团体治疗。这种团体治疗和同伴互助会表面上看起来有相似之处,但后者才是真正的治疗手段。在美国,团体治疗通常以认知行为疗法为纲领,含有行为干预、认知改变、关系重建等干预技巧。
与同伴支持小组的随意性相比,咨询师带领的团体治疗,其成员构成、组织频率和时长都是固定的,咨询师会按照病人的“水平”(level)來组建团体,确保每个病人的病情严重情况相仿,都能够理解交流的内容。同时,咨询师会非常了解每一个病人的情况。每一次团体治疗,陈兑都会在开始之前强调几点内容:
第一,治疗过程中谈话内容有绝对的保密性,我们所谈的一切都要“留在房间里”(stay in this room)。第二,如果一位组员希望和另一个组员就一个话题进行会后的讨论,则必须征得后者的同意。这两点都是为了建立团队每一位成员的安全感,这对治疗的成败非常重要。第三,我会让大家讨论什么是尊重,一般大家都会通过发言形成这些共识:每个人都有权利持有不同的观点,不应当因观点不同遭到轻视,不要评判他人,他人发言时不要插话等等。这能够使一个小组形成组织黏性,让组员觉得这是一团体。第四,我会告诉大家,我是一个义务报告者,如果咨询师发现团队中的成员有自杀倾向,我有义务向相关机构报告。第五,如果有人希望能够和咨询师单独交流,那么可以在团队会后进行,在会上,每一个人所能占用的时间是平均的。
作为心理咨询师,陈兑观察每一位患者的情况,还会为精神科医生的治疗提供信息。在美国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形成了分工合作的关系。精神科医生有处方权,但大多数情况不从事谈话治疗。一般来说精神科医生接诊一个病人的时间不超过15分钟。而心理咨询师只通过谈话治疗、身心治疗等多种方式从事心理治疗,无权谈论患者是否应当服药、应该如何服药。作为心理咨询师,陈兑会在她认为需要的时候告诉患者:“我这里有一位精神科医生的联系方式,我建议你去他/她那里看看。”而大部分精神科医生也会向患者推荐心理咨询师。美国患者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一般都处于一个健康保险网络中。在患者授权的情况下,两者之间经常交流。这种交流对于治疗非常重要。比如当患者的用药需要调整的时候,精神科医生会向心理咨询师了解患者的情况,以进行评估。同时,在谈话治疗的过程中,如果有患者谈到服药的情况,比如说他/她并没有遵照医嘱服药,心理咨询师也会向精神科医生及时反映这一情况。
2000年北京大学学生李宁忠发起的国内第一个抗击抑郁症的公益组织“阳光工程”,“阳光工程爱心行动”的网络论坛是国内最早出现的互助组织。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国内相继出现了许多线下见面聚会形式的同伴支持小组,但这些组织的运转并不十分理想。从事多年互助工作的长风和抑郁症公益组织尚善公益基金会上海办事处负责人的林优都坦言,同伴支持小组能够帮助抑郁症患者减少病耻感,获得抱团取暖的支持,但并不总像看上去那么美好。长风注意到,组织一场良好的同伴支持小组活动对组织者的要求很高,他需要能够体察和照顾到每一位与会者的情绪。而组织不善的互助会很可能会产生负面效果:比如由于参加聚会的成员病情差别很大,一些患者可能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比其他人更严重而加重心理负担;一些患者也可能因为无法与其他陌生病友顺利沟通而倍感疏远。
现在国内的抑郁症同伴支持小组大多借鉴了美国抑郁与双相情绪障碍支持联盟(DBSA)和美国全国精神疾病联盟(NAMI)的同伴支持小组规则,但无论是DBSA还是NAMI都有一整套严格规范的体系。中国的抑郁症互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