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无华
2017-08-22覃柳华
覃柳华
刚毕业时,我被分配到了一所偏远的乡镇卫生院工作。这对于曾经的学校记者团团长且多次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我曾何等踌躇满志地想留在市级或县级医院里大显身手啊!可我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
那所乡镇卫生院坐落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小镇上的居民木讷又保守。初次看到小镇上凌乱的街道和破败的房屋,我的心里立即涌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般的无奈和心酸。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我这么一想,更觉得心灰意冷。
环境的改变使我的心理也发生了极大变化。每天我总是绷着脸,冷若冰霜地面对病人,完全没有实习时的那种热情和善解人意的状态。空闲时,我不是看报纸就是和同事聊天,要不就是瞅着病人来访的空隙,跑回宿舍听音乐。
就这样,我放纵得已不认识我自己了。每天早晨起床后也常常反省:这样做是不对的。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之后依然如故。
也许因为水土不服,一到冬天,我的手掌就布满裂口,这让我更加憎恨这里的一切。
一个寒冷的冬夜,我睡得正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和一声紧似一声的喘气声。我一听,便知道又是老病号覃伯。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常常三更半夜跑来看病。我打开门,不耐烦地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面帶因打扰了我而尴尬万分的神情讪讪地说:“吵醒你了,辛苦你了。”因长期繁重的体力劳动,他的手总是青筋暴露。给他静脉穿刺,本应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由于我漫不经心,结果扎了几针才“见血”。他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把他的手捅出几处针眼却毫无怨言,可我不但不向他道歉,反而怪他的皮肤硬,还说他的血管弹性不好。
次日清晨,我还没起床,又传来了敲门声。开门一看,又是他。我生气地嚷道:“怎么又是你,还有完没完?”他愣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你帮我打针,我看见你的手裂了好几道口,今天清早我上山给你采了几株草药,你拿回去洗洗,看看效果怎么样。你们这些城里妹仔能到我们这里来工作真是不容易。”顿时,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融融的暖意和深深的歉意。是呀,小镇上的人们性情木讷却懂得知恩图报,而我呢,因为工作上的不如意而迁怒于这些善良的人,想想真是惭愧……
我决心重塑自己,不为别的,只为这些朴实的父老乡亲。从此,微笑着面对病人不再是件勉为其难的事;学习护理技术代替了过去的胡吹乱侃;无论有无患者就医,我都不再偷偷溜回宿舍……由于工作出色,很多病人来院就诊时点名要求我来打针,不久后,我还代表卫生院参加了县卫生局举办的护理操作比赛,并且成为卫生院历史上最年轻的护理组长。
至此,我发现:原来小镇极美,那些山水和炊烟宛如一幅画,朴实无华却有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田园气息;小镇的人们憨厚、纯朴又善良。
两年后,我调离了小镇。每当回想起那些远去的躁动的日子,我不禁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