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内乱冲击特朗普

●本报驻美国、德国特约记者　李勇　青木　●魏辉　甄翔

抗议人群将一座有90多年历史的士兵雕像拉倒，然后欢呼雀跃，朝雕像吐口水，使劲踩踏……这一幕有点儿像2003年4月美军在巴格达拉倒萨达姆雕像时的场景，但它发生在2017年8月14日的美国。连日来，弗吉尼亚骚乱事件引发的怒火越烧越旺，美国反“白人至上”示威持续不断，以致有媒体形容这是一场“文化战争”。多方压力下，美国总统特朗普14日终于就弗吉尼亚骚乱发表声明，明确谴责三K党、新纳粹分子和白人至上主义者。但舆论并不买账，认为特朗普的声明来得太晚，缺乏诚意。当天，包括芯片巨头英特尔公司首席执行官在内的3名商界领袖宣布退出白宫的制造业顾问委员会。在纽约，上千名抗议者高呼反特朗普口号，“迎接”上任后首次回家过夜的特朗普。一个危机接一个危机，这成了特朗普就任总统以来的一大“特色”，问题是美国吃得消吗？“美国正走向新型的内战吗？”有美国媒体不无焦虑地问道。

“文化战争”？

14日，特朗普中断在新泽西州自家高尔夫俱乐部的休假，回到华盛顿。他随后向记者发表简短声明，直接谴责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新纳粹分子。特朗普说：“种族主义是邪恶的——那些以其名义制造暴力的人都是罪犯和暴徒，包括三K党、新纳粹分子、白人至上主义者和其他仇恨组织，他们与我们作为美国人所珍视的一切相矛盾。”特朗普还表示：“那些以偏执的名义散布暴力的人，打击了美国的核心。”

说这番话时，特朗普正面临舆论的巨大压力。12日，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一场白人至上主义者游行演变成骚乱和暴力冲突，导致１人死亡19人受伤。随后，美国各界纷纷抨击白人至上主义，多地掀起反白人至上示威。特朗普虽然也出面表态，但他没有直接谴责白人种族主义团体煽动激化暴力，而是谴责“各方难以饶恕的仇视、偏见和暴力”，特意强调了“各方”。这引发轩然大波，不仅媒体和民主党，共和党内也是批评声不断。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称，在承受了近48小时的压力后，特朗普和他的高级助手似乎终于意识到压力太大，需要发表一份声明。法新社称，特朗普没有道歉，这位美国总统还在推特上自我辩护说，他“对夏洛茨维尔发表了更多言论，再次认识到虚假新闻媒体永远不会满足……真正的坏人!”

特朗普的声明对于平息反白人至上的怒火并未起作用，美国多地持续上演反种族主义、反特朗普的示威游行。在北卡罗来纳州的达勒姆市，抗议者14日晚推倒一个纪念南北战争中南方军士兵雕像的画面广泛传播。画面显示，抗议者借助梯子爬上雕像，给雕像系上绳子。人群高呼：“我们是在革命。”抗议者随后用力拉绳子，雕像倒地，人们顿时欢呼起来。大家一拥而上，用脚踩踏雕像，并向其吐口水。

CNN称，这座纪念雕像设立于1924年，上面写着“纪念那些身穿灰色军服的男孩”（南北战争期间，南方士兵的军服是灰色的）。自上周六在夏洛茨维尔的白人种族主义者集会演变成骚乱以来，从纽约到印第安纳，再到加州，爆发了许多示威活动。许多示威者通过社交媒体相互联系，呼吁支持者。“紧急抗议——与夏洛茨维尔站在一起，”达勒姆的抗议活动页面上写道，“现在，拆除所有南方邦联白人至上主义者的雕像！”

《纽约时报》称，达勒姆示威者的做法在社交媒体上引发强烈反响，许多人表达支持，但也有人将其比作“伊斯兰国”（IS）对历史文物的破坏，“抗议者拆除达勒姆内战雕像，与IS破坏历史文物和博物馆有什么不同吗？”北卡罗来纳州州长库珀说：“夏洛茨维尔的种族主义和致命暴力是不可接受的，但有更好的办法来移走这些纪念碑。”

洛杉矶、旧金山、西雅图、盐湖城……抗议示威浪潮蔓延各地。在波士顿，一座玻璃建造的新英格兰纳粹大屠杀纪念碑也被当地一名17岁青年用石头砸碎。示威还蔓延到特朗普的家——纽约特朗普大厦。法新社称，14日晚，特朗普就职6个多月后首次返回特朗普大厦，上千愤怒的抗议者在大厦外示威。抗议者高呼“种族主义者特朗普必须下台”等口号，并高喊：“（要一个）没有特朗普、没有三K党、没有法西斯的美国！”68岁的琳恩·格雷说:“我对我们国家现在的样子感到恐惧，我们的总统让白人至上主义者、纳粹分子、反犹太主义者感到有恃无恐。”警方随后逮捕了至少3名示威者。CNN称，12日是特朗普就任总统以来最糟糕的日子，14日也没变好。

“这就像一场内战”，德国新闻电视台15日称，美国的抗议活动仍在继续。与以前美国的许多大型抗议示威活动不同，此次暴力事件是美国白人至上主义者与反对者的争端，是美国民间的对抗，深远地分裂美国社会。英国《卫报》以“极右翼发动了文化战争，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为题称，对一些人来说，美国内战从来没有真正结束，弗吉尼亚州上演的暴力是一记警钟。

四商界领袖弃特朗普而去

特朗普还受到来自商界的打击。14日一天内，3名企业领袖退出白宫的制造业顾问委员会。当天先是美国默克制药公司首席执行官肯尼斯·弗雷泽宣布退出特朗普的制造业顾问委员会，以示“反对不宽容和极端主义”。弗雷泽是美国最著名黑人企业领袖之一。到了晚上，也就是特朗普发表谴责声明后，美国体育运动装备公司安德玛首席执行官凯文·普兰克和芯片巨头英特尔首席执行官科兹安尼克也分别宣布退出制造业顾问委员会。科兹安尼克说：“我们应当表彰而不是攻击那些坚持平等和其他重要美国价值观的人。”他对美国“分歧严重的政治氛围破坏重大问题”感到遗憾。

15日，特朗普又发推特称：“每一个离开制造业顾问委员会的CEO，我有许多人选取代他们的位置。哗众取宠者不应该继续。”话音刚落，美国制造业联盟主席斯科特·保罗表示，他也将退出。

德国《图片报》15日称，特朗普上任前爱说的一句话是“你被解雇了”，这次是美国企业的老板对特朗普说“你被解雇了”。“从种族主义到气候变化，企业高管纷纷弃特朗普而去”，CNN称，商人特朗普胜选入主白宫，这一度让美国企业高管迎来一波乐观情绪，可现在这些原本乐观的高管许多已弃特朗普而去。许多商业领袖此前就表态反对特朗普。今年1月，特朗普发出旅行禁令时，亚马逊首席执行官贝佐斯、星巴克老板舒尔茨、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库克等许多人都提出批评。今年6月，特斯拉首席执行官马斯克和迪士尼首席执行官伊格尔宣布退出白宫的顾问委员会，抗议特朗普退出气候变化巴黎协定。

负责耶鲁大学年度CEO峰会的耶鲁大学管理学院教授索南菲尔德表示，10多位著名企业高管就弗雷泽退出制造业顾问委员会给他发来邮件，对特朗普提出批评。他预计不同产业领域的更多企业领袖将站出来反对特朗普。CNN称，令人吃惊的是，在6月份的耶鲁大学CEO峰会上，多达一半的企业高管、政府官员和学术界人士给特朗普就职130天的成绩打出F“不及格”的分数，只有1%的人给他打出A等分数。

特朗普在弗雷泽宣布退出制造业顾问委员会后发的推特也受到质疑。特朗普不无讽刺地写道，弗雷泽退出后，“他将会有更多时间降低盗窃式的高药价”。《纽约时报》称，曾给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担任助手的基思·博伊金说，特朗普在弗雷泽退出顾问委员会后54分钟就对其进行了谴责，但过去几天时间他却没有谴责杀人的白人至上主义者。

德国《威斯法伦日报》15日称，特朗普一度沉默并非偶然。他本人也不断喊出民族主义口号，并将民粹主义的理论家班农请进白宫。现在这个国家正在灾难性地发展。《纽约时报》称，传媒大亨默多克最近敦促特朗普免去极右翼首席战略顾问班农的职务。

美国走向“新内战”？

据美国媒体报道，盖洛普最新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仍在继续下滑。最新数据显示，他的总体支持率为34%，创上台以来新低。共和党人对特朗普的支持率从82%跌至77%，而独立选民的支持率则降至29%。而且，这项调查是在11日至13日3天进行的，暴力骚乱事件还未充分发酵。

“美国正走向一种新型内战吗？”《纽约客》14日不无担忧地写道，弗吉尼亚种族主义冲突之后一天，该州州长发问：“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夏洛茨维尔以及弗格森、达拉斯等一系列致命暴力事件后，美国人或许更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美国正在走向何方？这个长期被视为世界最稳定民主体系的国家到底多脆弱？文章称，当前的危险比连续暴力事件的叠加还要大。公益机构“南部贫困法律中心”今年2月指出：“过去半年来极端右翼势力进入政治主流的势头超过过去半个世纪。”该机构统计显示，美国有超过900个活跃的仇恨组织，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曾在美国特种部队、联合国任职，现在美国国务院工作的凯斯·迈恩斯过去16年间曾介入阿富汗、哥伦比亚、萨尔瓦多、伊拉克、索马里和苏丹等国内战。16年后返回华盛顿，他发现美国国内的局面跟国外冲突酝酿阶段相似。今年3月，《外交政策》杂志请迈恩斯等国家安全问题专家评估美国再次爆发内战的可能性。迈恩斯认为美国今后10到15年爆发内战的概率为60%。其他专家的预计概率在5%到95%之间。专家最后统一认为内战爆发概率为35%，这一判断足以令人警醒。要知道这个判断是在夏洛茨维尔事件5个月前做出的。

“深刻的社会危机”，德国《焦点》周刊称，夏洛茨维尔事件让世界看到一个分裂的美国社会，美国的种族主义经过上百年努力仍没有消除。其背后是美国政治、社会经济的问题，美国必须解决贫富悬殊、底层就业和暴力事件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