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文化,“铸就”大邦之梦
2017-08-16陶瑾
记者 陶瑾
专题
吴越文化,“铸就”大邦之梦
记者 陶瑾
吴、越、楚三国的风云传奇历来被广为传颂。
吴楚之争自寿梦始,互有征伐,吴越结怨也因吴楚相争而起之。直至公元前473年,勾践卧薪尝胆后卷土重来,复围姑苏山,夫差自刭,吴国遂亡。越灭吴后,虽会齐、宋、晋、鲁等诸侯于徐州,然不能正江、淮北。楚渐东侵,广地至泗上。公元前333年,楚威王兴兵东伐,杀王无彊,越国覆亡。又历百年,楚益衰,公元前223年,秦将王翦、蒙武破楚,虏楚王负刍。吴、越、楚的大邦之梦,终归于秦。
吴、越、楚三国经常打仗,但它们之间的文化交流很是频繁,相互影响,关系密切。随着考古学的发现,吴越文化显露出它光辉灿烂的一面。上个月,去苏州博物馆听了一场由北京大学考古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李伯谦先生主讲的“吴越文化的历史贡献”的精彩讲座,获益匪浅。
李伯谦教授对吴越文化的历史贡献做了深入解读
历史文献记述的吴和越
吴越两国各自有怎样的来源呢?先说吴国,司马迁《史记·吴太伯世家》里记载,周人先祖古公亶父(又称周太王)的儿子太伯、仲雍,因让贤季历(周太王的末子)而奔荆蛮,自号勾吴。周武王灭商以后,欲封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仲雍曾孙),给予封号,列为诸侯。
“《史记》中有关吴祖先的记载是可靠的。至于当年太伯、仲雍是走哪条线到荆蛮?荆蛮具体在哪里?这些有待进一步研究。有文献记载,在无锡,也有在苏州。后来从考古学角度看,有人又认为在宁镇地区。而从考古发现来看,中原地区的文化先影响宁镇地区,后来由宁镇地区逐步向东影响到我们这儿。太伯仲雍所奔的荆蛮,我个人的意见是从西向东来的,当然还可以讨论。”李伯谦教授认为。
关于越国来源,相传是夏少康庶子所封,号无余。《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记载,“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吴越春秋》卷四:“少康恐禹祭之绝祀,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文献还记载了吴、越两国的世系,如何一代代传下来。有些记载与考古发现的青铜器上的铭文还能对照起来。
可以说,吴越楚三国总的关系是战争不断,但打仗是一方面,它们之间的文化交流与影响更为密切。《越绝书》就多处记载:“吴越为邻,同俗并土……两邦同域,相亚门户”,“吴越二邦,同气共俗,地户之位,非吴则越”……从地理位置来看,两个国家靠在一起。从风俗习惯来看,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吴越之间的关系应是更为密切。
吴越遗存的重大考古发现
1936年由卫聚贤、吴稚晖、叶恭绰等人发起成立的吴越史地研究会,对南京栖霞山、杭州古荡新石器遗址进行了试掘,古荡发掘者之一施昕更由此发掘了良渚遗址。
1949年以后,吴越地区又进行了不少考古发掘。首先是宜侯夨墓,1954年发掘于丹徒烟墩山,其旁还有两座小墓。宜侯夨墓共出土10件铜礼器,其中宜侯夨簋这件青铜器上有长篇铭文,古文学家考证过后,各抒己见。有人认为宜侯夨可能就是周章,这一言论当时轰动学术界,然而至今尚无定论。六十多年来,对这一区域青铜器系统研究不少均以“宜侯夨簋”为标准器,进而在宁镇地区开展很多考古研究工作;后来沿着南京到镇江,发掘了一系列宁镇及以东沿江大墓, 出土了春秋、战国的青铜器;接着是苏州真山大墓的发现,共发现57座土墩,但只对其中一些进行了抢救性的挖掘;1997年又发掘印山越王陵,位于绍兴市区西南印山山顶,据推测,墓主是越王允常,该墓是文献中的“木客大冢”;后来是无锡鸿山大墓的发掘,基本一致的看法是越国贵族的墓葬,是越灭了吴以后,在这儿的一个高等级贵族的墓葬。
可喜的是,前几年,浙江省考古研究所做了一个越王陵的课题调查,因为越国最早的都城在绍兴,因此对绍兴县平水、漓渚等乡镇的越国王陵及贵族墓葬进行了系统、详细的调查,发现了很多特大型墓,应为越国王陵;除了墓葬,还有都城遗址的勘查。2009年开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与苏州市考古研究所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对苏州先秦时期古遗址进行全面的考古调查、发掘和研究。启动了木渎古城的考古调查,在五峰、新峰、合丰地点发现了春秋晚期的几段城墙。初步认定:在今天苏州西南部木渎、胥口一带的山间盆地内,曾经存在过一座春秋晚期具有都城性质的超大型城址。李伯谦教授表示:这是东周考古的重大发现,为寻找春秋后期吴国都城的位置提供了重要线索。再看无锡阖闾城遗址的考古调查,现在看来,它的考古发现获得的证据不是太多。
让李伯谦教授感到遗憾的是,吴国国王的墓葬至今一个都不能肯定。文献上有记载,说越灭了吴以后,把吴王的墓全部都掘掉了,这可能也是事实,但即使掘得再干净,墓坑应该还在,不能说完全一点痕迹也没有,所以还需进一步探究挖掘。
勾践卧薪尝胆图(王西京 绘)
吴越文化的五大历史贡献
“中国文明的起源、形成和发展是从多元走向统一。其中,吴越文化是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过程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们之间相互碰撞与融合,对形成以华夏文明为核心的中华多元一统的大文化体系作出了巨大贡献。”李伯谦教授说道。
在他看来,至少有五个方面的贡献:一是土墩墓对中原坟丘墓出现的影响。春秋早期阶段是从东南长江以南逐步影响到淮水流域,再进一步影响中原地区。淮水流域目前最早的坟丘墓有光山宝相寺黄君孟夫妇墓、信阳平西M5、舒城河口M1等。楚系坟丘墓,时代最早的是春秋战国之交的上蔡郭庄M1、M2,稍晚是战国早中期的葛陵M1001。还有燕、齐两国的坟丘墓,三晋两周地区,秦国坟丘墓。因此坟丘的出现是一个重要的变化;
浙江桐乡“古吴越疆界”碑
二是中原东周有格带箍圆首青铜剑的来源。应是吴越地区出现最早,然后向中原地区传播。比如在丹阳石臼湖、长兴、吴县消夏湾出土的茎上带扉耳铜剑,这都是春秋早期的,而论剑的质量,显然吴越地区高于中原地区;三是东周青铜镰的发明。目前最早的铜镰发现于仪征破山口,时代为西周早期,其刃部无齿。数量较多的是一种刃部带篦状齿纹的铜镰,主要发现于长江下游各省;四是“鸟虫书”的发明。这是盛行于吴越楚地区的一种特有字体,铭文笔画作鸟形,文字与鸟形融为一体,或在字上附加鸟形作为装饰。比如在吴王夫差矛、越王勾践剑、王子午升鼎均有体现;五是印纹陶与原始瓷的发明。真正大量出现“原始瓷”的时代是春秋战国时期。越国墓葬里的那些编钟编磬甚至一些日常用品的材质多为原始瓷。在1992年发现的真山大墓中,考古人员就曾发现一个漆盒,里面装有7件原始青铜瓷盖碗,这种盖碗的硬度远超于同一个墓区出土的陶器,这就说明当时的烧瓷工艺已有了质的飞跃。同时期印纹陶也很流行,比如句容山果园出土的装有鸡蛋的印纹陶罐。
以上五大吴越地区发明创造的结果,被中原地区所吸收,成为以华夏为中心的中华一统文明的有机组成部分。有了这五大发明创造,使中华文明更加丰富多彩。
1949年以后,吴越地区进行了不少考古发掘
苏州石湖“吴越春秋地界”(张经纬 摄)
继承发扬“吴越精神”
考古不是发思古之幽情,不是关在屋里闭门造车。学历史和考古研究,是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提供借鉴。
李伯谦教授认为,当代人需要继承发扬的是吴越文化的创新精神。今天研究吴越文化,要将其置于长三角文明的大背景中。惟此方能历史地发展地把握其主体脉络与核心精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文,吴越文化缔造者的文化习性与人文精神,注定了这一方文化与生俱来的开拓胸怀。因此今天更要强化这种开放开拓的自觉意识。与此同时,善于创造、勇于创新是吴越文化的秉性。当代人也要始终坚持这种创新精神,增强突破意识。我们更要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分析,对吴越地区做出的贡献加以肯定并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