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队的“断尾强军”

宋晓军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的纪念日来临之际，一些媒体就“强军”这个话题采访我。当媒体问我离开了军队30年后对“强军”这两个字最深的感受是什么时，我一般不会说那些媒体关注度很高的新型武器装备，而都会提到几天前央视播出的十集大型政论片《将改革进行到底》第八集《强军之路》（下）里的一段解说词。这段解说词首次披露了中国军队最高领导人在一年多前的一段讲话，而我把这段讲话的大意概括为——“断尾强军”。

在《强军之路》（下）中有这样一段解说词：“2016年2月16日，中央军委下发《關于军队和武警部队全面停止有偿服务的通知》。习近平说，这实际上是一个政治决定。不要光考虑那几个钱，还要考虑那几个钱可能会对部队战斗力带来的损害和对部队风气带来的腐蚀、侵蚀。”听到这段解说词后，我马上就想到了一年多前我听到中央军委下发“通知”后的感觉。为此，我还专门在2016年第15期《三联生活周刊》专栏里写过一篇题为《军队要全部吃“皇粮”了》的文章。在那篇文章里，我大致梳理了中国军队从1986至2016年30年里的转变历程。在这30年里，中国军队从试图改革与“经商”并行，到彻底终止“经商”，经历了一段极为曲折、复杂的现代化历练过程。其实当时我在那篇专栏里真正想说的是：如果2016年开始实施的深化国防与军队改革与30年前一样还拖着一条经商的“尾巴”，是不可能实现“改革强军”目标的。

7月30日，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阅兵在内蒙古朱日和训练基地举行  

说到这儿，我还必须要说一下当时我写那篇专栏以及在建军90周年时的感受。2016年1月1日，中央军委发布了《中央军委关于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的意见》。《意见》分为三部分：1.改革的重大意义、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2.改革的总体目标和主要任务;3.改革的组织领导。当我在阅读《意见》的全文时，难免要与起始于30年前的那次国防与军队改革的指导原则做一番比较。结果发现，30年前国防与军队改革的指导原则——“完善内部机制、减少军队员额、突出建设重点、实行生产自补”中的前三条，在30年后变得更加具体、更加细化和更具可操作性了，但是关于最后一条的“实行生产自补”怎么就没有交代呢？当时我还纳闷，难道这次深化改革还要留下一个“经商”的尾巴吗？但让我欣慰的是，时隔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中央军委发布的《关于军队和武警部队全面停止有偿服务的通知》。当我看到“通知”并写下那篇专栏文章的一年多后，我又在《强军之路》（下）中，听到了中国军方最高领导人在做出“断尾强军”决定时的那段通俗易懂的表述。于是我对几年来军队高层中所发生的一些人事变故终于有了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不要光考虑那几个钱，还要考虑那几个钱可能会对部队战斗力带来的损害和对部队风气带来的腐蚀、侵蚀。

最后我想说的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之际，中国军队虽然已经从组织和制度上确保了“全面终止有偿服务”举措的落实，但在此之前军队维持了30年的“经商”活动所形成的传统和习惯，很可能已深植于一些人的观念之中了，而这并非是行政命令和法律法规一时就可以轻易改变的。中国近200年的历史事实证明，不仅这种观念的改变往往比军队适应新装备、新编制体制和新战法更难，而且也往往是军队打败仗的真正根源。正是如此，中国军方最高领导人才会在建军90周年阅兵式上的讲话中用了四个“坚定不移”，对全军将士提出了更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