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疑案
2017-08-10白盐
白盐
消失的同学
小敏消失的第二天，米素找到了我。
起初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毕竟是成年人，夜出不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开学校出来合租，不就是为了随时用电和没有门禁吗？我甚至怀疑小敏此时正在某个男人身边享受爱情的甜蜜。可当米素跟我说了被单的事儿，我才意识到这也许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诡异的事情。
我一进米素的合租屋，就闻到一阵杂乱的脂粉香：这里到处都是女生用的小物件，两组上下铺一共四个床位，还有四个人的电脑、桌子、衣柜、穿衣镜，乱七八糟一大堆——我甚至都没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
“这就是小敏的床？”
米素点点头：“对，我是今天早上下床时才发现的。”
这是屋子里靠右的下铺，被子现在还处于掀开的状态。事情看起来确实有些蹊跷，因为这被单是从脚下的位置被掀开的，上面还留着一个长长的手印。
“正常人起床是从胸前掀被子对吧？”米素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肯定她的看法，“可是你看这床单，显然是从脚下掀开的，而且……”
“而且四根手指在被子外面，一根手指在被子里面，这说明是有人从外面将被子掀開的。也就是说，小敏不是自己半夜离开的寝室，而是被人从床上拖走的！”我点头说道。
米素松了一口气，显然是我认同她的看法后，让她觉得自己不是疑心病太重。
我小心地将被子掀开，发现床单上留着一个波纹状褶皱。从褶皱走向来看，这是典型的拖拽痕迹。接着我又将目光对准了那个手印：这手印的手指很长。我将自己的手掌打开，尽量贴合那枚手印，却意外地发现，这手印的主人手掌竟比我的还长——这肯定不是女生留下来的手印。
米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只手很长，你的手居然盖不住那个手印！”
“这不是重点，”我搓着手指上不小心粘到的东西说，“这手印上有一股尸臭味，所以这不是人的手印。”
米素听完一哆嗦：“你是说……鬼？”
“恐怕是。”
米素半晌无语，好像有心事一样。
“如果小敏真是被鬼拖走的话，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声音吗？”我问道。
米素摇了摇头：“我睡觉一直比较轻。可昨天只听见小敏翻过几次身，没听见别的声音。”
我愣住了：“没听见别的声音？”
米素点点头：“对，直到早上才发现她不见了。”
我急忙转身，四下打量着整间屋子，然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也就是说那个鬼可能还在这个房间里！”
意外的线索
米素紧张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拉着米素退到门口：“这不是明摆着吗，你能察觉米素半夜翻身，就没有理由听不见开关门的声音。可是你却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听见，这就说明那个鬼在将小敏拖下床后，并没有离开啊！”
米素身子忽然一抖，跟着和我一起打量整个房间。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小敏的床底下，发现那里只有两个小号旅行箱。而另一张床的下面，放的也都是女生用的箱包和拖鞋之类的东西。
我皱着眉头问道：“最近你们这个出租屋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米素听完急忙点头道：“有，最近一周我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鞋带都是被拆下来的。”
“拆下来的？”我不由地问道，“就是鞋带和鞋子完全分离的那样？”
米素紧张地说：“对，我一开始以为同屋的人和我开玩笑……你知道，我们四个总是这样闹来闹去，我也经常被恶作剧，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可这件事已经持续一周了，开玩笑哪有这么久的，而且我觉得这么无聊的事儿不是她们干的。”
我皱着眉看着米素：“只有那一双鞋吗？”
米素急忙摇头：“不，每双鞋都是。只要早上起来，我所有鞋子的鞋带就会被拆下来放在鞋的旁边。”
我不禁陷入沉思，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一时间我和米素毫无头绪，然后我开始考虑建议还是先离开这里，并且告诉米素最好不要再住下去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一起合住的王培，就睡在小敏的上铺。王培见了我吓了一跳，毕竟一个大男生出现在女生房间，怎么着也有点儿说不过去。可当米素说明我的来意，并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后。王培只是匆匆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们屋里肯定不干净，所以我们三个才让米素找个人来看看。”
“还有没有别的怪事了？”这一次我是向她们两个同时发问。
米素摇了摇头，王培却说道：“其实我想说……其实……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该不该找小敏！”
我皱着眉看着她，一言不发。
王培看着我的眼睛半天，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其实不对劲儿的是小敏。”
我示意王培接着讲，然后王培就给我讲了她的经历：
王培和小敏是上下铺，而米素则睡在小敏的对面。前天晚上，王培玩游戏玩到很晚。她的大脑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下，所以她只能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根本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王培听见下铺的小敏好像坐了起来，跟着就听见她离开了床铺。王培知道小敏这一周白天很少回来，总是熄灯后才进屋，半夜却又总起来，然后像是有心事一样在屋里乱转。但小敏今天却站在屋子中间不动了，接着开始在屋子里缓慢地踱着步子。
王培好奇地转过身子偷看，结果看见小敏朝向米素和其他人鼻子里吹一种奇怪的粉末！王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看看究竟。于是当小敏向着她吹粉末的时候，她就故意屏住了呼吸。接着王培看到，小敏竟然去拍打屋子里其他人的脸，而无论她怎么打，另外两个人都好像死了一样，根本没反应。
王培一下子就想起了电视里的那种迷药，只要闻一闻就会昏死过去。王培被吓坏了，她不敢轻举妄动，但又觉得接着装昏迷也很危险。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敏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刀，走向了米素！
米素听到这里，吓得浑身哆嗦。可王培却说道：“你怕什么，你这不好端端地活着吗？”
没等米素说话，我就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王培接着说道：“我被吓坏了，还是叫出了聲儿。于是小敏发现我其实并没有睡着，就又冲我吹了一口气，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摸着下巴疑惑道：“那么小敏是想杀米素？”
王培撇着嘴摇了摇头：“杀不杀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就看到这么多。”
“那她为什么放弃了？”我纳闷道。
“我猜是行凶过程被我看见了，所以畏罪潜逃了呗。”
“畏罪潜逃？她在弄昏你之后，直接把你灭口就可以了啊！”
藏身之所
王培半天没讲话，最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我已经跟朋友说好了，我今天就搬到她那里去住。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我总觉得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从小敏的被子来看，她是被这个鬼拖走的：可王培却一口咬定有问题的是她。先不管这个鬼是谁，它还没有离开这间屋子，那它会藏在哪儿？
还有，为什么米素的鞋带每天都会被拆掉？目前来看，最合理的解释是这鬼想留住米素，可是它为什么要留住她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米素去给我倒了一杯水。但当我看见米素的背影时，脑袋里忽然有个念头闪了出来。
我问米素：“你说你每天早上的鞋带都被拆下来了是吗？”
米素将杯子递给我，点点头：“对，最近一周都是。”
我转身看向门口的鞋架，又问道：“你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出门的吧？衣服呢，也是今天换的？”
米素点头答道：“对啊，因为马上考研了，自习室的位置很抢手，我要早早地去占座——衣服也是今天换的。”
我从鞋架上拿起一双运动鞋，接着把鞋带拆了下来放到一边：“这鞋带每天都会像这样放着？”
米素点点头，却又有些搞不清状况。我示意米素像每天早上那样重新把鞋带绑回去，王培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我们。米素蹲在了地上，十分熟练地将鞋带穿回鞋孔里。
这时，我一把将米素拉了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才问道：“王培，你看看米素后背上有什么？”
王培被我俩弄得很紧张，看了半天才答道：“好像……有两个脚印？”
这话说完，王培和米素都是一惊！
我点点头：“对，就是脚印。我刚才想，为什么这个鬼要拆掉你的鞋带。其实答案很简单，它不是想留住你，它只是想让你蹲下身子重新绑鞋带而已！”
“为什么？”米素问道。
我哼了一声：“因为这个鬼一定是个矮子。它要你每天早晨起来后蹲在这里，然后踩着你的后背，在别人还在睡梦中时爬到上面去！连续一周你的鞋都是这样，是因为它一直在借你的背当梯子爬上爬下！”
说着我用手一指鞋架旁边的衣柜，那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还微微地开着一道缝。
王培吓得差点儿摔在地上。
米素却皱着眉说：“不会吧，我为什么没有感觉？”
我紧张地抓起旁边的空水壶，然后搬来一个凳子：
“因为鬼没有重量，或者重量很轻，所以你感觉不出来。”
“你要干什么？”王培惊恐地喊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倒要看看这鬼什么样！”
我踩上了凳子，然后猛地拉开那个行李箱。我右手的水壶高高地举了起来，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可就在我看见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后，却傻眼了！
猜对一半
“有、有什么？”王培把脑袋躲在抱枕后面问道。
“什么都没有。”我泄气地回答。
这个行李箱里没有鬼，也没有小敏。有的只是几件过冬的衣服，和一些零七八碎的袜子、手套，一看就是冬天换下来的衣物。
“吓死我！”王培将抱枕扔在了地上。
我也不由得纳闷起来，然后问米素：“你除了每天绑鞋带以外，还有什么事儿会让你蹲下？”
米素想了很久后摇了摇头：“没有了。”
这让我再次没了主意。我转过头看着米素，又看了看王培，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这时走廊里的人多了起来，因为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对啊！晚饭时间，是时间！
“如果那个鬼是想要借米素后背当梯子，完全没必要将鞋带都拆开，正常系鞋带的时间完全够用。而它拆开米素的鞋带，无非是想让米素多蹲在这里一会儿。”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这就是说，它的本意就是要站在米素的后背上，而且恐怕要站好一会儿！”
王培一皱眉头：“为什么？”
我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米素：“因为站在这个高度，可以将整个房间全都收进眼里，没有死角。床铺、桌椅、用品，全都尽收眼底。而如果站在上铺的话，它就会漏看下铺的东西，柜子上又不方便。所以，它每天趁着你蹲在这里绑鞋带的时候，站在你背上观察整个房间！”
王培紧张地问：“它在观察什么？”
“它在找东西，找一个只有站在这里才不会看漏的东西！”
王培显得十分紧张：“那会是什么东西？”
我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清楚。”
王培想了一下，才说道：“如果它能够拖走小敏，还能踩着米素的后背，说明它可以在房间里来去自如。那它为什么还要站在米素背上找？无论什么东西它都可以自己去翻看的啊！”
王培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这个房间里唯一不能随意查看的东西就只有……
“人！它站在米素的背上是为了在这个绝佳的地点观察人，观察你们这几个人。它要从你们四个里面找出一个人来！”
“谁？”米素和王培异口同声地问道。
“鬼！”我下定了决心才说道，“另外一个鬼！”
这话说完，王培和米素都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然后又相互看了看。
米素皱着眉看着我：“另外一个鬼？你是说，我们屋子里实际上有两个鬼？而且有一个……还在我们四个中间？”
王培听到这里一拍大腿：“也就是说，有一个没有重量的鬼，它站在高处仔细地观察我们四个人，从而找出我们四个人里的另外一个鬼，而那个鬼就是小敏！”
我听完一摆手：“对了一半。我猜你们屋里确实有两个鬼，它们都想把对方找出来。站在米素背上的应该稍强，但是它不敢近身查看你们四个中间哪个是鬼，因为它害怕自己被对方袭击。而你们四个中间的那个鬼稍弱，它即便知道对方在哪里，也不敢轻易发难，否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于是双方开始僵持。这才有了米素鞋带被拆下来的事情，这说明这个鬼连续一周都在观察你们四个。而你们四个中的那个鬼，也在想一个万全之策，好能一举除掉对方。”
我接着看着王培说：“至于你猜错的那一半，是你们四个中的鬼根本就不是小敏，而是你！”
我说完的同时王培一惊，接着她就看见我直直地指向了米素。
太晚了
“如果小敏是鬼，那我完全找不到她不杀你和王培的理由。”我看着米素说道，“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不能杀你，因为是你控制小敏去装作杀你的！你做的这一切实际上是在给另一个鬼看，你想让它以为这四个人中的鬼是小敏而不是你，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偷袭它。而那个鬼也确实中了你的计，肯定在对小敏下手后被你暗算了。不过它应该没死，所以你才来找我。你想让我帮你把它找出来，趁它受伤要了它的命。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故意告诉我鞋带和手印的事，目的就是让我去找它而不是来找你。”我盯着米素说道。
米素皺着眉，怒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鬼？”
我冷笑一声：“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比你厉害的鬼，连续观察一周了怎么可能还找不到你的破绽？那是因为一开始你就站在它脚底下，你在它的‘盲区内——它在三个活人中间怎么可能找到鬼呢？你知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可也知道你必须尽快铲除它，所以你才上演了这么一出小敏扮鬼的好戏！”
我看着米素：“小敏大概早就死了，然后你控制着她的尸体半夜起来演戏。当另一个鬼拖走小敏尸体查看的时候，你就偷袭了它。”
我说完后，米素脸上的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嘲笑。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让它看出破绽，却被你发现了。”米素说道，“我们其实是两种鬼：它能隐身遁形，我能摄人心魂。我是怕它，可现在它受了伤，我迟早会把它找出来！”
我看着终于承认一切的米素不禁后背发凉，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让另一个鬼站在自己的后背上，这简直就是玩火自焚！”
米素阴森森地说道：“它？本来它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可我把小敏的心脏挖了出来，揣在我身体里跳啊跳的。它每天就站在我的背上，怎么会怀疑一个心脏还跳着的人是鬼呢？你们看见的小敏不过是我操纵的行尸走肉罢了。”
就在这时，米素身后忽然闪出一个黑影，紧接着一条极细的胳膊从后面猛地贯穿了米素的身体！还没等米素反应过来，屋里就多了一个个头很矮、手臂极细，手脚却很长的鬼！
这个鬼得意地笑着说道：
“这句话你可完全说错了，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而且我也根本没有受伤！”
米素将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身后的鬼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鬼咧着嘴将鼻子贴到米素脸上：“你以为我非要看着屋子里的人一起出现才能发现哪个是你吗？我拆下你的鞋带只不过是为了让你的室友意识到屋子里有问题，引来他这个废物，最后趁你松懈的时候干掉你罢了——被你偷袭的时候装出受伤的样子还真是一件苦差事啊！”
米素眨了眨眼睛，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瞬间灰飞烟灭。
我和王培吓得抖若筛糠，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们都是鬼，为什么非要杀掉对方？”
那鬼歪了歪脑袋，咧开大嘴冲着我笑道：“因为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了！”
没人跟你抢？
我一下子就明白它这话的意思，可已经太晚了！
编辑/熊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