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和夏娃

◎ 三毛

亚当和夏娃

◎ 三毛

“他不是亚当。那时候上帝并没有给亚当刮胡子的刀，他的胡子不会那么短。”我说。

“那时候亚当才造好不久嘛！还没有去吃禁果呢。”荷西说，“你看，他们还不知道用树叶去做衣服。”

“不吃禁果也是要刮胡子的。”我说。

我俩站在一个小摊子前，对着一男一女两个雕塑讲来讲去。因为价钱不贵，而且好玩，我们就把这一对男女买回家了。

这一对男女被放在书架上，我从来没有去重视他们。

有一天，我跟荷西吵完了架，我说声对不起，然后准备去厨房里弄水果给荷西吃。这时，我发觉荷西正往那一对裸体人形走过去，好像动了他们一下才走开。

我跑过去看看裸体人形，发觉他们变成面对面的了，而且相互贴着。我笑着笑着，把他们并排放好。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只要荷西跟我有些小争吵——或者说我吵他，那对裸体人形的姿势就会改变，是荷西动的手脚。

吵架的时候，荷西把他们背靠着背；和好的时候，就贴着面对面。平日我擦灰时，把他们摆成并排的站姿。等到我不知觉的当儿，他们又变成面对面的了。

这个游戏成了我们夫妻不讲话时的一种谜语。有一天，我发觉荷西把那个“我的代表”面朝上向天仰着，我一气，把“他的代表”也给仰天躺着，两个裸体人形变成了脚对脚。没过几天再去看时，两个裸体人形都趴在那里。

本来没有什么道理的两个小雕塑，因为先生深具幽默感，成了家中最有趣的玩具。

这一回卖掉了那幢海边的房子回台湾，当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这对裸体人形用心包好，夹在软的衣服里给带回来了。关箱子的时候，我轻轻地说：“好丈夫，我们一起回台湾啰！”

（摘自《我的宝贝》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图/千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