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很长

文/孟盛

图/YJC

白昼很长

文/孟盛

图/YJC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下骗子，也容不得半点迟疑。

一

王智峰，是我的室友。人有些古怪。比如他喜欢读胡塞尔的《现象学》。有一天，他看到我在吃苹果，问，你吃的只是一只苹果吗？不，这是根据你的意识的局限性而产生的。你虽然吃的是一只苹果，但苹果是一般对象、意义或者说是某一图形。

我立即打断王智峰稀奇古怪的言论，说，那我吃的是什么？

王智峰答，严格来说，你吃的是一个概念，因为你无法了解到真正的苹果。

神经病。我兴趣索然地将另一只苹果给了王智峰，以此堵住他那张絮絮叨叨，又没什么实质内涵的嘴。

王智峰另一个奇怪之处，是他的长相。单从五官来说，王智峰没有歪嘴、斜眼、粉刺、虎牙、裂唇等突出特征，但，就是这些平常的五官集中在他身上，总有些难以描述的尴尬。尤其是，当有人看他时，王智峰因紧张五官会拧紧在一起，呈现出一个“囧”字笑脸。我们经常会打趣道，王智峰，你怎么又笑了？

奇怪的长相加上独特的性格，必定会产生离奇的行为。关于王智峰的传说有很多，比如他喜欢在凌晨三点，盘腿打坐读《故事会》。比如在街上偶遇抠脚大汉而不惧其味。

最令人羞耻的是，王智峰竟然被女生欺负。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王智峰去食堂打饭。因为零花钱有限，王智峰总是打一碗免费的白米饭和蔬菜汤。可是这天，也许是他排队晚了，也许是蔬菜汤限量了。汤已见底，而前面还排着三位女生，王智峰心中一抖，难道今天注定是白米饭下咽？

王智峰紧盯那三位女生。好在，她们身材娇小，盛汤的力量有限，估计饭量也不大。因此，看似盛一碗汤实则只有半碗的量。机会来了，王智峰心中窃喜，按照推算，轮到他时，正好够一碗。多说一句，有经验的同学可能会知道，汤底的沉淀物往往是最丰富的，比如此刻一块特大骨头正等待它的主人。王智峰欲接过前面女孩手中的长勺，不料女生没有交出来的意思，她拿起另一只碗，盛了第二勺。

代朋友盛，王智峰长叹。

你可能会觉得少喝一碗汤，不必大惊小怪。但是，当你意识到真正的贫穷时，这就不只是简单的一碗汤了。王智峰端着一碗白米饭，坐在食堂的最角落。他的目光还追随在那两碗汤上。然而，这第三位女生没有同伴。她一口气喝完第一碗后，紧接着拿起第二碗。

依照王智峰以往的尿性，他可能会说，这是一碗汤吗？不，它是抽象的艺术，更像是流动的微型湖泊。但，此时王智峰没有类似的哲学遐想，而是径直走到那女生面前，讲，第二碗可以给我吗？

女生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盯着王智峰，然后，又是一口气喝完，拿着空碗，递给王智峰，说，拿去吧。

女生不应该喝两碗汤的。王智峰说。

女生：“神经病，我爱喝几碗就喝几碗。”

此后，王智峰始终对那天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他扬言要复仇，我们都笑话他，能找到女朋友已经不错了，还谈什么复仇。

王智峰不以为然，说，那个女生叫苏慧婕。我要找到她。

我们有些紧张，怕王智峰为一碗汤干出傻事。

王智峰说，我要追到她。

瞬间，宿舍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笑声，王智峰啊王智峰，除非你真的人如其名，头脑到达智慧的巅峰，否则你怎么可能追到苏慧婕呢？

二

我们不是对王智峰没有信心，而是对苏慧婕太有信心。作为艺术系的知名绿叶，苏慧婕的知名度不比王智峰低。苏慧婕常常充当校花的“保镖”，一人即可抵挡千军万马。我们猜苏慧婕的手劲比王智峰还要大呢。

王智峰说，其实，苏慧婕对他有意，因为当日碗底里还留了一点残汁。

我们不再花力气取笑王智峰的愚昧，只是认为他有点恶心。

然而，事实证明，这次是我们错了。

某夜，王智峰带我们来到人民广场。我们满心以为可以吃到上海正宗的啤酒炸鸡，没想到他却站在一堆娃娃机前流连忘返。

我们骂道：“王智峰，去你大爷的。一堆老爷们……”

王智峰勇敢地捂住了我们的嘴，手指向一处。苏慧婕正盯着绿毛乌龟专柜前面，然而，排在苏慧婕前面的秃顶男，似乎占据那位置很长时间了，游戏币不断撞入投币机，绿毛乌龟却纹丝不动。我们一边感叹苏慧婕独特的审美趣味，一边又敬佩秃顶男的执着。只是，苏慧婕的嘴角轻微撅起。

王智峰说，她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有钱吗？

见我们摇头，王智峰乘秃顶男换币之际，径直走向苏慧婕，他掏出一枚游戏币，问，信不信一击必中？

苏慧婕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像是在看傻子般。

王智峰深吸一口气，将游戏币放入。在还剩下三秒提示的情况下，他按下圆钮，竟抓到了离出口最近的那只绿毛乌龟。王智峰将那战利品慷慨赠予苏慧婕。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就像希腊的斯巴达战士拿着牛羊献给女神雅典娜。

第二天，上公共课艺术概论时，王智峰就坐到了苏慧婕身边。

王智峰从包里掏出上海小笼，两人腻歪在一起。

王智峰将小笼的外皮去除，只留下鲜肉，蘸上醋，轻轻吹了一口气，端给了苏慧婕。

苏慧婕皱了一下眉，说，烫。

王智峰，又吹了一口气。

苏慧婕说，还是有点烫。

王智峰自己尝了一口，疑惑，明明不烫啊？

苏慧婕碰了一下王智峰的额头说，傻瓜。随即，擦掉他嘴上的汁液。

过了一会儿，苏慧婕撅起小嘴，说，我只吃肉，会不会胖？

王智峰说，那你偶尔也吃点皮。

苏慧婕笑道花枝乱颤，说，那你喂我啊！

在我们眼里王智峰是个思想古怪，行为奇特的的人，而在苏慧婕眼里，他是个可爱的哲学家。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教室里充满了浓浓的醋味。

我们曾经问苏慧婕，你为什么会喜欢王智峰？毕竟，艺术系的俊男不算少。

苏慧婕说，因为他第一次见我，微笑得如此夸张。很少有人像王智峰那样，真实，单纯，还有点傻里傻气。

好吧！其实，作为旁观者，我们感觉两人能够互相吸引的原因，在于相似的生活背景，差不多的经济条件，甚至是不受众人喜欢的性格。

不过，王智峰把一切都归结于缘分。他说，在偌大的校园，能够遇到和你一样吃清汤白饭、熟稔教育超市价格最便宜的牙膏的人，是不是缘分呢？

王智峰和苏慧婕的日常生活很好玩。他们会相互比试谁的生活更加省钱。比如两人可以一起逛繁华的南京路而只为找寻那八块钱的米线，比如在上海书城的横马路淘到最便宜的二手书。但是，这样温馨的场景也会有些许的尴尬。在相恋的第一百天，王智峰觉得要奢侈一把，他给苏慧婕买了九十九支红玫瑰，然而他却没留下吃晚饭的钱。

苏慧婕一边心疼钱，一边也感叹只有富人的夜晚才能像白天那般透亮，而她和王智峰偶尔一次的浪漫，却令他们露出黯淡的容光，就如同那无尽的黑夜。

两人将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起，买了一块鸡排。在灯火如昼的淮海路的一个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吃着逐渐冷却的鸡排。

三

王智峰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我们嗤笑他。

但是，王智峰满不在乎。问他和苏慧婕又去哪里玩啦？他也不回答。

我们又笑话他，王智峰，你要是再晚回来，我们可要把宿舍门给锁喽！

锁就锁。王智峰将一只布袋熊扔向我们，难道我在你们眼中就是那么不堪一击吗？难道我就不配有爱情吗？

自从认识王智峰以来，很少见到他生气。虽然我们平时一直吐槽他，但是只有真朋友才会去开一些不正经的玩笑。

不是我们不正经，而是这样才能够帮助他。

记得冬天的时候，王智峰刚刚拿到每月65元的贫困生饭前补贴。他准备去小店囤一点便宜的干粮，来度过寒冷的假期。

我们一直劝他回去。因为学校已经组织爱心捐款，可以报销贫困生的路费。但是，固执的王智峰坚持认为，自己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贫困生。

他说，隔壁的小张去年也没回去，应该把机会留给他呀。

我们盯着已被寒风虐得瑟瑟发抖的王智峰，叹息道，去年，你也没回去吧。

原本我们哥几个想凑钱，让王智峰回家乡过个好年。

算上王智峰自己那份，我们终于在寒假的第一天为他凑齐了路费。

谁料，王智峰说，那个爱心捐款“我捐了五十。”

我们顿时心理石化。

于是，我们每天都疯狂吐槽王智峰，直到他接受其他人的帮助，回家放鞭炮。

亦如现在，我们疯狂吐槽王智峰的初恋，正是希望他可以再努力一些。因为我们始终认为王智峰和苏慧婕并不相配。一个外向活泼，一个内敛深沉。一个是以后要走入演艺圈完成明星梦想的主儿，一个是还不知道未来的哲学家。

对于平凡如我们的普通人来说，在感情面前，除了努力并无它法。

王智峰说，苏慧婕也很努力的。为了能更好的进入演艺圈，慧婕每天晚上都在对着镜子练台词，拿着发黄的《论演员的自我修养》做笔记，还报了一个瑜伽班练身体柔韧性。

“那她对你怎么样呢？”

王智峰想了一下，说，也很好啊！慧婕会听我讲无聊的笑话，会陪我一起吃饭，会在我读书的时候，偷偷发笑，会……

看来，王智峰是走心了。

四

接连几日，王智峰都将夹娃娃的战利品带回寝室。

床上都快放不下了。我们抱怨，姓王的，这是男生寝室。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寝室放了五六十个娃娃，他们会怎么想？苏慧婕在哪里？这些东西全给她呀！

王智峰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其实，谈论这个话题事出有因。今天，在校门口，我们无意看到苏慧婕和一个戴诗丹凯帽的男生并肩走。苏慧婕在过马路时，勾着那个男生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

当苏慧婕发现我们时，神色大变，但她又刻意维持镇定，紧紧攥着男生的衣袖。

我们没有将这次抓包的事件告诉王智峰。因为这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谁都无法预料得知真相的王智峰会做出什么样的过激举动。这可是他的初恋啊。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下骗子，也容不得半点迟疑。

一天晚上，王智峰喝得烂醉如泥，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一直说要找兄弟胖揍那个男的。问我们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一起来。

我们知道王智峰喝多了，就一个劲儿地答应，也一个劲儿地给他解酒。王智峰悲伤的样子和笑一样，脸型呈“囧”字，在他脸上已经分不清烈酒、眼泪、鼻涕和口水。

王智峰说，我为她付出了多少，你们知道吗？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们一定要帮我揍他，我没有朋友，只有你们……

我们说，你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吗？

王智峰猛地清醒过来，问，那男的是谁？

不然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不行，王智峰说，慧婕很忙的，我怕打扰她。

我们突然有一种想要暴揍王智峰的冲动，你是不是傻？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帮着她说话。老王，即使再卑微，也不能低到尘埃啊。

王智峰看着满屋子的娃娃都落满了灰，还有我们兄弟真诚的眼神，长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周围的空气吸尽一般。

快点啊！最后还是我们帮他拨通苏慧婕电话。

喂，你好…之后，在电话里王智峰始终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除了“嗯”就是“哦”。这哪是情侣间的煲电话粥，这分明是听领导讲话啊。

三分钟后，王智峰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没了？”

“嗯！”王智峰说，“慧婕要考艺术系研究生，那是给她辅导专业课的师兄！”

“都辅导到腰上来了？”我们有些不解。

“也许你们看错了！”王智峰拍了拍布娃娃上的落灰，自语，“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五

苏慧婕终于重新回到王智峰的身边。只是，她不再向王智峰撒娇，而王智峰依然每天对着小笼包吹气。有时候，苏慧婕望着那浩瀚的《艺术概论》出神。她说，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王智峰说，不会的。从哲学角度上讲，不会有考不上的人。

苏慧婕：如果我真的考不上，那该怎么办呢？

王智峰：考不上，我养你啊。

苏慧婕笑笑：你的未来是什么？

王智峰：我的未来就是你啊！

研究生考试日期逐渐临近，学校的自修教室灯火通明，王智峰说，他每天晚上都陪苏慧婕复习。有时候，甚至彻夜未归。

王智峰从来没有这么拼命过，就如同我们从未走进过学校的图书馆。出于道义，我们决定当一次外卖小哥，给他们俩人带点好吃的。毕竟，只要两人一分开，王智峰基本只吃馒头。

学校西门外有两条街，一条叫阁街，因为里面都是阁楼状的大饭店，时不时开出天价菜单；另一条则是到处地沟油，但价格也十分low的黑街。我们的生活费比王智峰多一点，但只够在黑街浪。

我们为他们买了车轮饼、里脊肉、油焖茄子、西兰花炒肉，还有看似正宗的大扇贝。随即招呼服务员买单打包。

此时，王智峰从内厅出来，熟练地将菜进行逐一打包。我们惊得就像那只开裂的大扇贝，张大嘴巴问：王智峰，你怎么干起这活儿？苏慧婕呢？

王智峰说，他正在给苏慧婕攒研究生学费呢！

黑街的待遇正如它自身的价格，低得可怜。我们估算一下，王智峰要在这里洗五万只盘子外加一年的夜班，才能勉强凑够苏慧婕的学费。

可，关键问题是，苏慧婕呢？

王智峰说，她还在和同学复习呢！

这一次，无论王智峰说什么，我们也不相信。我们押着王智峰去自修教室找苏慧婕。

直到看到苏慧婕正拿着书，专心致志地复习，我们才发现，或许苏慧婕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糟。

看吧！王智峰说，我没有骗你们吧！慧婕和我讲，她没有艺术系女生那么漂亮！惟有努力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她想做一个实力派演员！但是,有时候，我想让她就这样一事无成，如同现在，那该有多好。

可是，智峰啊！苏慧婕的未来有你吗？

六

考研成绩查询那天，苏慧婕失踪了。

细心的王智峰背出了苏慧婕的准考证号，上网查询成绩。也就知道了她失踪的原因。

复习了这么久，还是差一点点。王智峰一个大男人，哭得梨花带雨，像自己落榜一样。我们一直在安慰他，很多人都是考研二战。

王智峰擦干眼泪，讲，不行！我要去安慰慧婕，她现在一定很难受。

那夜，我们将学校翻得底朝天，操场、图书馆、自修教室，甚至是学校周边的阁街、黑街、KTV、超市，以及王智峰和她一起去过的地方。

最后，王智峰想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在那里找到了苏慧婕——人民广场边的某个娃娃机前，她正在夹当初王智峰送给自己的那只绿毛乌龟。

王智峰：慧婕，太晚了。走吧。

苏慧婕：是太晚了。一切都太迟了。

王智峰想去拉苏慧婕，却被她甩开。

王智峰：慧婕，听话！一次没考上，也不能说明什么？

苏慧婕：说明这就是我的命，就像现在的夹娃娃，为什么我夹了二十次都没有夹起来？你只用一次，就夹起来了呢？

王智峰：你怎么知道我只用了一次？也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经练习了五十次，五百次，五千次呢？

此刻的苏慧婕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靠在王智峰的肩头说，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王智峰：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有我在……

七

为了庆祝两人的情感进一步升华，我们强烈要求王智峰，请大家去黑街撸串，外加冰啤。

酒过三巡，王智峰醉得离谱，差点将周围绿化的杂草当匪菜吃了。我们笑他，只有在苏慧婕不再的时候，他才敢那么放肆。

王智峰又拿起了第八罐冰啤，讲，以后我可能一直要这么放肆了，其实，我们早就分手啦。

这回，轮到我们面面相觑，这是段子吧？真喝多了？

王智峰摆摆手说，我没醉！这是真的！

苏慧婕太善变了吧，这简直是拿感情当儿戏啊。

王智峰：“不不，她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就需要找一颗大树，而我只是一颗小树，承载不了她的梦想。”

说完这话，王智峰直接吐在饭桌上。要不是撸串老板是他曾经打工的上司，估计我们都难以脱身。

我们给苏慧婕打了电话，说，王智峰现在很不好，你能来照顾吗？

苏慧婕，说，不了。我怕放不下他。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要分手呢？”

“分手是他提的，替我照顾好他。”苏慧婕挂了电话。

变化来得太快，就像今夜的撸串，一时无法消化，看着旁边昏睡的王智峰，我们不禁有些心疼，在他心里，到底还藏了多少未知的秘密？

之后，王智峰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上课，下课，吃着廉价的剩饭，和干不完的实习，仿佛苏慧婕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我们在王智峰面前，尽量避免提起苏慧婕。倒是王智峰非常大度，时不时刷一些苏慧婕的微博、微信，说，苏慧婕要拍新戏了，演一个丫鬟；苏慧婕又涨了十个粉丝，快破万了。

看来，王智峰选择放手是对的。没有任何牵绊的苏慧婕正一步步走向她所希望的道路。可是，王智峰呢？那个曾经可以将苹果说得玄之又玄，那个笑起来像个囧字的王智峰再也见不到了。

此后的岁月里，我们很少见到王智峰哭过，或者是笑过。他做任何事情都十分冷静，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只是在每个周日的晚上，他回到人民广场的那个不起眼的娃娃机旁，一遍又一遍尝试夹起那只绿毛乌龟，无论是夹到还是没夹到，他都继续，直到用尽最后一枚硬币。

责编：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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