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归线上的家园
2017-08-08云南墨江县民族学校幽兰哈尼族
云南墨江县民族学校/幽兰[哈尼族]
北回归线上的家园
云南墨江县民族学校/幽兰[哈尼族]
一个能留住游牧民族的地方,必定有一条穿过绿洲的回归线。
向左。
香蕉和菠萝把过分热情的阳光酿成金黄的香,诱惑着人们的惊叹和想象。
橡胶的绿海虚无地演绎着繁琐的雨季。
黎明前,它就温顺地沿着胶刀划出的伤口,默默流淌母亲的乳汁。
向右。
大雾缭绕,隐藏九连环的癸能河。
梯田,是山神的指纹,刻画在青翠的山野,模模糊糊的线条上铺着稻草。
刚刚被挑走的紫米,把清香藏进大雾,把重量藏进哈尼汉子的汗珠里。
山路十八道弯,哈尼小调摇摇晃晃,闪闪烁烁。
不知谁家的女人,站在土掌房顶,眺望。
铁锅里的腊肉,被香气一点点俘虏,差点散架。
我只想坐在北回归线上,聆听秋天延伸到热带和温带的,虚虚实实的回声。
像一张小巧的蛛网,藏在青翠的群山。
经线,连接着久远的马铃声。
马鞍里有茶叶、盐巴和布匹,还有或素或荤的故事。
纬线,连缀着古道的相逢。
一个响亮的击掌,就可以让知音在酒碗里相逢。
一声清脆的口哨,就可以让桃花为知己开放。
百年后,时光倒流。
网中心,庾家大院的桂花树,被麻雀扯晕了头。
拉长了肚皮晒太阳的小猫,对我惊奇的目光不屑一顾。
忘记了主人的老宅,昏迷不醒,任凭你去猜测它的梦境和它的青春。
只有光滑的青石板是清醒的,它看见清脆的皮鞋声,越来越慢,品着“大须力”的茶香,隐进了老墙。
在夕阳断断续续地抚摸下,我最终驶出了高速路的泳道,泊在大风哑口的崖边。
天边,那颗殷黄的太阳,离夜色还有三尺。
奶奶把稀面般的腿轻易举过了头顶,爸爸半夜里伏在脸盆上写诗,姑姑被高大的儿子搂着转街。一段段美丽的故事,从我的记忆里突围,温顺地偎依着那颗美丽的星球。
野风袭来,我哆嗦了一下。
那颗殷红的太阳,仅仅离地一尺。
老屋的瓦沟里被风种上了野草;奶奶在哭诉她的同伴谁都没等她;镜子里的自己在惊叹中铺满皱纹——
繁杂的生活,被压缩成了几个画面。
岁月嗖嗖。
晚风嗖嗖。
我叹息了一声。
那颗太阳,完全消失。像我去年说过的一句梦话。
残留的气息和忧伤叠加在一起,天空出现了裂缝,母亲的微笑,紧闭双眼,紧闭心脏,一缕缕地消失……
昨天,消失得很快。灰冷的省略号很长很长……
我在沉默中移动眼睛,崖顶的风车,也沉默到了夜幕里。
灵巧的双手,是茶园的梳子。
细长的,粗拙的,苍老的,稚嫩的,一双双镀着茶釉的手,贴着春天翻转,青翠的茶园,被梳理成一条墨绿的虹,把农人的希望,连接到对岸。
镀着老茧的双手,贴着滚烫的铁锅翻转,弱不禁风的嫩芽,就转世成热气腾腾的普洱,只等着灿烂的阳光,把它收藏在瓦罐的驿站。浮浮沉沉,一背篓春天的故事,在水杯里轻舞,舒展深深浅浅的岁月。
甘甜的茶意,靠近了嗅觉,渗进了舌的血管,打探生活的浓淡。
一个白发苍颜的摩匹站在茶杯的岸边,用八十八个中秋月漂白的长须,与茶对话,茶汤咕噜咕噜地应答着。
沉醉与苦闷的深度,其实都只有一杯茶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