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美食的文化底蕴
2017-08-07高中梅
高中梅
一个用“吃了么”打招呼的民族,到了年节,自然少不了吃。过年要吃喝,这是大多数中国人难以抗拒的风俗习惯。在中国文人看来,谈吃是雅事,“吃”是生活的艺术,“吃”是人生的乐趣。
周作人和林语堂都写过论喝谈吃的小品、随笔。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菜》《苋菜梗》,借回忆故乡的风土习俗,把吃与思乡的情绪结合起来,写得既淡雅隽永,又富于人文内涵。而林语堂的小品《中国人的饮食》则在娓娓道来的聊天气氛中,使我们“真正地享受了吃的欢乐”。文人的文字让我们明白,吃里有文化,有艺术,也有科学,美食也是值得人们研究的。
梁实秋谈吃谈得更多的是文化,是历史。在《煎馄饨》中,他极力推崇致美斋的煎馄饨,因其“每个馄饨都包得非常俏式,薄薄的皮子挺拔舒翘,像是天主教修女的白布帽子”。在《韭菜篓》中,他认为东兴楼的韭菜包子最为特别,面皮洁白无疵,细褶匀称,盛在盘里一个个高壮耸立,像是竹篓似的骨力挺拔,非常美观。在《铁锅蛋》中,他说厚德福的炒鸡蛋别具风味,用那口大底小的黑铁锅炒鸡蛋,由于铁锅保温,上了桌还有■■响的滚沸声,如果换用新式的电炉烤箱,就少了原始粗犷的风味。读之,在品美食的同时,既能增长知识,又能娱乐身心。
钱钟书曾在《吃饭》一文中,深情赞美过吃:“可口好吃的菜还是值得赞美的。这个世界给人弄得混乱颠倒,到处是摩擦冲突,只有两件最和谐的事物总算是人造的:音乐和烹调。”钱钟书和杨绛在英国留学时,受不了房东的粗劣食物而搬了家。迁居后的第一個早晨,钱钟书亲自做了奶茶和烤面包端到床前,杨绛一跃而起,兴奋不已,看来美食的力量在某些时候真是压倒一切的。杨绛说,钱钟书是一个很懂得吃的人,他喜欢带家人去品尝各种馆子,亲自点菜,而且绝对不会失手,这也可算得上是一大本事了。
汪曾祺是一位地道的美食家,他喜欢亲近庖厨,并有心为之,才使得他的文字自在如意,即使随手写下“菜谱”,也充满了诗意。如“拌萝卜丝”是这样写的:“小红水萝卜,南方叫‘杨花萝卜,因为是杨花飘时上市的。洗净,去根须,不可去皮。斜切成薄片,再切为细丝,愈细愈好。加少糖,略腌,即可装盘,轻红嫩白。临吃,浇以三合油(酱油、醋、香油)。”他在家做饭招待美籍华人女作家聂华苓夫妇,其中有一大碗煮干丝。只见“华苓吃得淋漓尽致,最后端起碗来把剩余的汤汁都喝了”。
专栏作家沈宏非,是以其美食文章而风靡大江南北的。他将人们对美食的认识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达到了身体和精神的高度统一。在沈的《饮食男女》中,并不仅仅着眼于“饮食”,而是把笔触伸向了“男女”。沈宏非坚持一贯的游戏文风,写饮食男女和男女饮食,既不动声色,娴雅从容,又冷隽幽默,入木三分,如《安能辨我食雌雄》《鸳鸯茶》《霸王别鸡》《男左女右》《惹火尤物》等篇章,将饮食的活色生香与男女的欲说还休表达得津津有味,令人捧腹之余,又满口余香。
由此看来,文人谈吃是从一种较高的文化层面上去渲染,他们在平日品吃时,可谓是一边“品着历史”,一边“品着文化”,以一种士大夫式的恬淡娓娓道来。他们写吃更写情,读起来真是有味道,令人口齿生津,馋涎欲滴,欲罢不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