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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寂寞?一个人像一支队伍

2017-08-07策划编辑部执行李华

莫愁 2017年20期
关键词:陈晨空巢

策划/编辑部执行/李华

(陈晨,29岁,单身,通信工程师)

(丁墨,28岁,海归,金融从业者)

(郭峰,32岁,已婚,销售代表)

(杨杰,湖北省心理咨询师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中国式寂寞?一个人像一支队伍

策划/编辑部执行/李华

“空巢青年”这一相对于“空巢老人”衍生出来的群体,是指离开父母及亲人、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在城市打拼、独居或合租居住的年轻人。据国家卫计委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6》显示,我国有超过5800万的人过着“一个人的生活”,其中20岁~39岁的独居青年已达到2000万,这部分人比普通青年更孤独,同时也更为自由。

之所以有如此庞大的“空巢青年”群体,与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密不可分。城市化加快了城乡间、区域间的人口流动,年轻人有权选择去更为发达的城市寻求发展。但与此同时,由于自身资源有限以及城市扩容速度滞后,年轻人在相对陌生的城市中安身立命并不容易,面临多方难题,其中“居住条件差”和“缺乏感情寄托”是他们面临的两大困境。

“空巢青年”的占比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成为社会发展中不可忽视的力量,如何正确地看待他们、看待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便成了必要的课题。也许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时间会比较漫长,但至少我们可以做到:与其强行推销各种英雄主义,或者单纯悲天悯人,不如为满身风雨赶路的人送去一些温暖——至少收起我们的冷言冷语。

一个人过得像一支队伍

(陈晨,29岁,单身,通信工程师)

对于时下流行的有关“空巢青年”的形容,陈晨显得有些嗤之以鼻:“什么叫‘空巢’?我家里有锅碗瓢盆,有花花草草,有一柜子书,一点也不空。”

陈晨所说的“家”,是北京一处远离繁华的居民小区的两居室,他已在这里住了一年。每个月房租5000元,陈晨和同事韩飞一起分担。

在此之前,陈晨住过各种“鸽子笼”,“价格不等,但基本都可以用‘极简主义’形容。”不停换租的原因很多,有的是因为离单位太远,有的是因为房租暴涨,有的是因为居住条件实在太恶劣……但在陈晨眼里,这些都算不上事。他经常自嘲:“对‘青葱少年’来说,北上广永远是朝圣之地,金光闪闪,魅力无限。”

陈晨来自安徽,读的是电子科技大学的通信工程专业,一直读到研究生毕业。毕业时,陈晨毅然放弃了华为伸出的橄榄枝,北上去了一家外企。

陈晨的日常生活挺单一,除了下班,业余时间基本被“疯狂补习”占满。“行业发展太快,你不仅要随时更新自己的专业知识,还要想办法跑在行业前头。”为了通信工程师的评级,有两年的时间,陈晨几乎一下班就跑到公司附近的清华大学上自习。

日子过得再紧张,陈晨也会为自己找点生活的乐趣。他喜欢养点植物,小到多肉、文竹、仙人掌,大到吊兰、发财树,他都悉心伺候过。哪怕是住“鸽子笼”的时候,他也会在窗台上水养几株绿萝。“虽然它们不说话,可都是我的小祖宗啊,你看它们多有活力!”

偶尔,陈晨也会周末下下厨,邀上朋友喝点酒。如果朋友没空,他就一个人美滋滋地独享,“就算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好。”

陈晨不否认北京的各种大城市病,节奏太快,压力太大,房价太高,上升太难……但他依然选择了继续坚持。“这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无法逃脱的现实,我们无法选择生在哪个时代,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态度,哪怕是把一个人过得像一支队伍。”

对于未来,陈晨很乐观。“北漂坚持一年,能说你是试一试;坚持两年,算闯荡闯荡;坚持三年,嗯,小伙子还不错;坚持五年,可能收入还行;越坚持,也许会越幸运……”

一个人的理想与充实

(丁墨,28岁,海归,金融从业者)

杭州女孩丁墨毫不掩饰自己是绝对的“三高”人士,高智商、高情商、高颜值,但她又笑笑说,自己最高的还是“任性”。

作为家中独女,丁墨从小家境优越,成绩优异。从英国留学回国后,父母希望她在机关安稳工作,然后结婚生子。然而“学霸丁”硬是拒绝了父母安排的道路,只身闯荡金融业。在拿到某大型金融公司offer的同一天,丁墨向父母宣告了另一重要决定:搬出去单过。

丁墨的住处是早年父母买的一居室,离她的工作单位不算太远,因此在父母强烈反对时,她巧妙地绕了个圈子:“在新单位自然要好好表现,加班加点是常事,那边相对近点,节省时间啊。”

这一离开,丁墨就再也不愿意搬回去了,至今已经四年。四年时间,丁墨从基层员工做到了中层管理人员,生活得有滋有味。“我的自信和独立是骨子里长出来的,没法改。这几年我从不睡懒觉,每天晚上制订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早上6点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一个人打理生活,换灯泡、修马桶、装家具都不在话下。”

当然,丁墨也感受过独居生活带来的不便。“有一次晚上下班回到家,洗澡时刚打完沐浴露准备冲洗,突然停水了,大冬天的,那个酸爽!我嗷地叫了一声,电视剧里的情节终于发生在我身上了。老妈要是在这就好了,哈哈。”

生病时丁墨的状态也跟其他“空巢青年”并无两样。“小病先扛着,严重了就拖着身子去挂个急诊,再在凌晨两点的夜色中提着一袋子药,打开屋门,一头栽进被窝,手臂上还留着输液贴。”

但这样的生活状态丁墨依然甘之如饴。“我很享受一个人自由的生活,工作、学习、养花、看电影、背包游……独居也有孤独寂寞冷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待在家里很安心。我认为,离开父母在外打拼的年轻人,都是有理想和追求的。”但郭峰不得不承认,生活中的很多方面,他都是凑合着过,“吃饭一般在街头馆子或叫外卖解决,租住的屋子能满足基本需求就够了,忙起来就更不讲究了。”

郭峰的工作很忙,但每天晚上8点左右,他都会和妻儿视频通话,这是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儿子一天天长大,父亲角色长期缺位,他很了解儿子心底的情感需求。五一前他趁公干回了趟老家,去幼儿园接儿子时,儿子特地把他拉到老师面前,万分自豪地介绍说“这是我爸爸”。那一刻郭峰心里五味杂陈,七尺男儿差点当场失态。

对于目前的“空巢”状态,郭峰有些无奈,但他心底还是感觉有奔头。“尽管自己付出很多,但家里条件在逐年改善,想想心里还是挺宽慰的。”至于未来,他希望有一天能调回武汉分公司,或者攒够资历了跳槽回武汉。“长期分居两地肯定不是办法,一家人终究还是要在一起的。”

专家观点

“空巢青年”并非非黑即白

(唐小蓉,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学与心理学系博士)

一家人终究要在一起

(郭峰,32岁,已婚,销售代表)

城市单身青年不是“空巢青年”的全部,还有像郭峰这样的已婚已育分居族。

郭峰在上海负责电梯销售及安装,父母妻儿都生活在老家武汉,这样的两地分居从儿子出生后至今已经三年。

其间,郭峰夫妻俩也曾尝试一起到上海工作,将儿子托给父母照顾。但隔代教育的弊端很快显现,加上父母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不到一年,妻子就不得不返回老家,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儿子。

一个人在上海的日子,郭峰变得独立了很多:“以前,洗衣、做饭这些活都是妻子做,但妻子回老家之后,这些都得自己来。”用了半年多的时间,郭峰开始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上班之前晾好,也习惯了下班后独自一人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空巢青年”现象,是社会流动性增强、城市化进程的必然结果。

目前,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正在中国上演,而相对不那么厌恶风险的年轻人,正是城市化进程中人口迁移的主力军。

在城市化初期,迁移人口大量进入建筑业和制造业,工作在工地或车间,居住在工棚或简易集体宿舍,因为与老乡、工友在一起,群居生活并不孤单。

随着城市化进一步发展,创造性行业吸纳越来越多的人就业,以及第二代迁移人口进入劳动力市场,使得独居的比例日趋上升,由此,“空巢青年”就从个案变成比较普遍的现象。

这种趋势不仅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同样也发生在发达国家。美国学者克里南伯格在《单身社会》中曾写道:美国有3100万独居人口,在过去十年增长了30%,占美国户籍总数的28%,这意味着,独居家庭已经成为仅次于无子女家庭的美国第二大户籍形式。

在瑞典、挪威、芬兰、丹麦等欧洲国家,有近45%的住户为独居者,日本如今也有约30%住户独自居住,中国、印度、巴西是独居人口比例增长最快的国家。

所以,作为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空巢青年”更像是“北漂”“蚁族”等名词的更新和进化。我们要做的,是理性、客观地看待它、研究它,并在研究和了解之后,探讨国家、社会层面怎样提供更好的保障措施,以促进“空巢青年”群体的发展。

从可操作的层面来说,可先做好两方面的服务:

一方面,扩大整个社会对“空巢青年”的理解与关注,为“空巢青年”提供相对客观的舆论环境与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在此基础上,建立相关的心理辅导机制,尽可能地为“空巢青年”提供心理支持。

“空巢青年”在城市化进程中,不仅要面临市场竞争的激烈,还要面临家庭、宗族社会关系等支持的减少和社会舆论的不理解,甚至有意无意的嘲讽和歧视。所以,我们最先入手的,可以是心理减负。

另一方面,建立社会组织机制,制定相关政策,引导“空巢青年”发声,将个体层面的积极进取动力、选择生活方式的能动性和控制力,转化为正向的社会参与及带动。

“空巢青年”的增多,在曝光各种社会短板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些积极效益。比如,“空巢青年”往往热衷于公共社会话题,更有时间和精力参与社会组织生活,频繁出入各种公共空间,如果有相应的积极引导政策与机制,鼓励他们将生活方式的多样性广而扩之,从而促进社会包容度的增加。

“空巢青年”最关心的住房问题、资源分配问题、公共服务问题,由于牵涉面广而深,需要整个社会循序渐进地一步步改进。

从内心正视与面对

(杨杰,湖北省心理咨询师协会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空巢青年”这一群体在城市中的出现与增多,源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于“中国梦”的追逐,他们越来越追求自己的发展、个人的幸福和安全感,迫切希望从以往的集体生活、家庭生活、乡土社会宗族关系中脱离出来,去大城市寻求一个更好的自我。

因此,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空巢”一方面是主动选择的结果,另一方面也透着一些无奈——只有大城市才能更好地安放他们的梦想,但大城市又给了他们诸多的痛苦,诸如房价高、阶层固化、竞争激烈、生活孤独。

选择主动“空巢”的人在遭遇各种“漂一族”困境时,会主动而积极地调适自己的心理状态,进而相对顺利地度过“空巢”期带来的各种心理难关。

问题最大的是“非自愿空巢”人群。这部分人由于种种原因承受着“空巢”之苦,想改变却无力改变,极易发生精神上的“空巢”,寂寞、空虚和无所适从,对未来看不到希望。

情感需求是人类的最高需求,如果这个需求得不到满足,便易产生焦虑、抑郁、偏执等情绪,出现各种心理问题。

所以,对于“空巢青年”,大的方面,社会应该尽可能地提供宽松的环境,想办法解决“空巢青年”最需要闯过的就业、住房、公共服务三个关口。小的方面,家人应该多关心、关注他们的情绪,适时引导。

解铃终需系铃人。“空巢青年”要警惕自己变成一个愤青,一个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者,在面对困境时学会尽量主动、积极地接纳与改变。

突破困境不仅很难,而且漫长。与其一直期待某个政策改变一切,我们不妨正视一切,尝试着主动从自身去做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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