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是化了妆的祝福

李红都

推开女儿卧室的门，唤她出来吃早饭，无意中看到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笑眯眯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见我进来，女儿不好意思地扭过脸来，说：“妈妈，你看我是不是变白了，比以前好看多了吧？”我笑着点点头，说：“现在没人再喊你那个外号了吧？”女儿“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女儿刚上初中，就被班里几个淘气的同学起了个难听的绰号——“黑煤球”。她正是爱虚荣又敏感脆弱的年龄，被冠上如此土气、丑陋的“代码”，自然是件伤自尊心的事。

其实，女儿的皮肤不是天生黑的，是晒的。她从小学三年级起迷上了游泳，一放暑假，就跟她爷爷在小区附近的露天游泳池里劈波斩浪，甚至还考取了深水区准入牌。小升初的暑假，因为没有假期作业，她更是天天去游泳，尽情享受水中运动的乐趣。一个假期下来，她就晒得像个非洲娃了。

我曾多次告诫女儿，不要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去游泳，最好下午五点以后去，要保护好皮肤，可她不听，也不在乎自己被晒得黑不溜秋。有了这么难听的绰号后，她才开始对“黑”耿耿于怀。

黄瓜片贴额，丝瓜汁抹脸，洗面奶和美白露全部用上……不知是我做得不到位，还是她晒得太厉害，帮她折腾了三四个月，她的脸还没白过来。听说BB霜有立竿见影的美白效果，女儿就用零花钱买来一支亮白BB霜，抹上去，脸确实是白多了，但那种刻意的白，仔细一看，就知道是抹出来的，每晚卸去粉妆，她依然要面对镜子里那个愁眉紧锁的“黑姑娘”。那一段时间，女儿眼里总藏着掩饰不住的自卑。

到了初二，女儿稍微变白的脸不知怎么的，开始出现红血丝。每逢天气突变，或情绪激动，女儿脸上的红血丝就会加重，红彤彤的脸蛋，让她看上去像来自高原地带的小姑娘。常有调皮的男生人前人后地喊她“藏族移民”，惹得女儿哭着去追打他们，可他们却笑得更厉害了……

痛哭过几场后，女儿开始想办法治疗红血丝。她到皮肤专科就诊，请医生帮她制订修复角质层的科学方案，学习正确使用护肤品。夏天出门，她会先抹一层防晒乳隔离紫外线，冬天出门会戴上口罩，避免冷空气刺激皮肤，甚至还能坚持早睡早起、跑步健身等养颜方法。

到了初三，女儿的皮肤和体质都越来越好，但因头两年放在外貌上的注意力过多，学习不再拔尖儿。试卷上亮起的“红灯”，让她再一次成为班里被人嘲笑的对象。而这些嘲笑，又刺激着她在学习上跟自己较劲，发誓一定要重归好学生的队列……

女儿那个班的班长是女生，不仅学习好、能力强，人长得也极好看，特别是白皙细嫩的皮肤，让女儿非常羡慕。同学的热捧、老师的偏爱、家长的骄傲，让女儿频频用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口气跟我提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班花。艳羡班花的同时，女儿常骂班里那几个爱取笑她的“坏小子”。但我却暗暗感谢他们，因为作为旁观者，我已看到，被嘲笑激发出斗志的女儿，正渐渐改掉消极懒散的生活方式和浑浑噩噩的人生价值观，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要做一个像班长那样受人尊重、有才有德、有形有貌的“女神”。看到女儿不再像刚上初中时那样，在墙上贴满周杰伦的巨照，而是换上健身、美容和学习兼顾的奋斗计划，我的心里充满欣慰。

如今，女儿体态匀称、皮肤白皙光滑，学习也经常受到老师的夸奖，双休日还懂得计划着去打工增长知识、锻炼技能，她的眼里早已找不到自卑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明亮清澈、充满朝气和自信的目光。

提及当初被人取笑的往事，女儿笑着说：“我想，这就是成长。有些伤，若不能把你压垮，必定令你强大。”

是的，那些刺耳的嘲笑之声，正是成长过程中化了妆的祝福，就像清晨催我们早起的闹钟，唤醒了我们心底沉睡已久的潜力和自尊。只要你能领会这层祝福，让它鼓舞并激励你克服惰性，向着光明向着前方狂奔，跑着跑着，你就会发现，当年让你哭泣的往事，如今已能被你笑著说出来了……

（编辑 树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