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忍住

梦龙

前不久，我和媳妇打算赶在夏天太热之前，去厦门玩一趟。出门的时候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却被一个熊孩子搅和得乌烟瘴气。

这个熊孩子上辈子大概是只跳蚤，一路上就没有两只脚同时着地的时候。还没上飞机的时候就到处乱窜，吱哇乱叫。孩子的爸爸根本不管，晃晃悠悠地跟在熊孩子身后两三米开外，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就跟遛狗一样。

上飞机之后我和媳妇悲哀地发现，这熊孩子就坐在我们前座！熊孩子上了飞机也不老实，坐在座位上咣咣地使劲跺脚，恨不能把飞机底板凿出个窟窿来。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他，反作用力都够他变成窜天猴飞出去了。

本来我媳妇就对坐飞机有阴影，觉得轮船出事可以游泳、火车出事可以下车，唯独飞机出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熊孩子每一次跺脚都是下死力，好像机舱都在晃，吓得有点晕机的媳妇使劲抱着我，生怕飞机出事。我心里是既爽歪歪又气哼哼，叫来空姐交流了几句，空姐过去跟熊孩子的爸爸交涉，那爸爸洋洋洒洒掰扯了一大堆歪理，磨唧了好半天才极其不情愿地、象征性地呵斥了熊孩子几句，熊孩子终于暂时安静下来了。

但如果真能够消停下来，就不叫熊孩子了。

不知为什么，熊孩子没能跟他爸爸坐在一起。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独身的姑娘。熊孩子对此非常不满，尖着嗓子冲姑娘命令道：“你去跟我爸换位置，我要挨着我爸坐！”

“不换，要换自己换。”姑娘明显也不是什么善茬，言辞生硬地拒绝了熊孩子的无理要求，并且指着他爸身边那个很高大、屁股快溢出椅子的大叔，“凭什么我得依着你，你在家作威作福习惯了吧？况且你爸位子离我们这么近，基本可以随时照顾你。”

于是熊孩子又开始撒泼打滚。他爸爸也是嘟嘟囔囔，说现在的人真没素质，也不知道行个方便什么的，听得众人连连冷笑：这脸皮的厚度，怕是要从机舱里崩出去了吧？

姑娘也是铁了心，任凭熊孩子怎么吱歪，就是闭着眼不吭气。要不是空姐及时出现，眼见着那熊孩子就要挠人了。

飞机起飞之后，熊孩子更是兴奋，全程高能。看见片云彩也要大呼小叫，看见太阳光折射出的彩光，直接变成啸叫了。我一向是一个比较腼腆的人，不太敢与人为恶，但此刻也是忍无可忍，探身就准备戳一戳熊孩子。我媳妇反应倒是快，马上按住了我的胳膊，转而自己探着身子，轻声细语地好好跟熊孩子讲道理，诸如这么喊对嗓子不好之类的。然而熊孩子基本不甩我媳妇，依然我行我素。虽然收效甚微，但毕竟是有人出面了，机舱里的其他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飞机飞到一半左右，熊孩子旁边的姑娘起身去卫生间，小桌板上剩着半杯果汁。熊孩子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抄起果汁，全都倒在了姑娘的座椅上。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旁人根本来不及制止。熊孩子操作完后，一脸得意地冲他爸挤眉弄眼。而他的爸爸，不仅没有任何的指责之意，反而一脸的赞许，似乎在表扬儿子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姑娘回来的时候，发现杯子空了，座椅、毛毯全湿，又急又气。我冲姑娘使了个眼色，冲熊孩子努了努嘴，姑娘马上明白了。而此刻的熊孩子，满脸的得意根本不加掩饰，几乎笑出声来。姑娘提着湿毯子去找熊孩子的爸爸，熊孩子的爸爸一口咬定饮料是飞机颠洒的，还反过头来指责姑娘无理取闹。

我正准备起身作证，姑娘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惊呆，却又拍手称快的事！

姑娘找空姐重新要了半杯果汁，直接泼了熊孩子一身！熊孩子似乎没想到姑娘会反击，瞪着姑娘半天没说出话，连哭都忘记了。倒是熊孩子的爸爸立马就炸毛了，一边满嘴地污言秽语，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想要过来教训姑娘。刚才就想站起身作证的我，马上站了起来，旗帜鲜明地站在姑娘一边，替姑娘说话。其他乘客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痛斥熊孩子和他爸的不是。结果原本气势汹汹、绝对会跟姑娘开撕的熊孩子爸爸，等到完全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气势，只是灰溜溜地帮他儿子擦衣服而已。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直观，在姑娘冲熊孩子泼出饮料的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位侠客，背插“替天行道”的大旗，挥剑向恶人砍去，特别过瘾。以前我们总觉得，跟素质低的人较真，等于是自降身份，就好比狗咬你一口，難道你要咬回去？但后来我渐渐意识到，跟没素质的人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狠狠地教训他一次，比磨破嘴皮子说多少大道理都管用。

从飞机上领悟到的人生真谛，没过多久就用上了。

从厦门回来之后不久，我和媳妇去逛商场，中午在牛排店吃饭。一进门， 就听到一个熊孩子以极高的频率高声尖叫着。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呢？大概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老鼠被人踩住了尾巴，让人听了心脏病快发作了。

满屋的食客无不眉头紧锁、满脸嫌弃，但是却无人出面制止。我和媳妇落座后连菜都点完了，那个熊孩子还在引吭高歌，音调没有丝毫降低、声线没有丝毫发抖，真是个千年一遇的高音奇才！

然而才华用错了地方，除了让人厌恶，绝无半分好处。当时的我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喝了一嗓子：“谁家的耗子放出来啦？！”声音之大，吓得身旁的媳妇浑身一哆嗦。

喊完之后不出10秒钟，熊孩子就闭嘴了。他的妈妈一边按着孩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周围的人们神色各异，有惊讶的，有幸灾乐祸的，但最多的，还是赞许和感激。我明白，我就像飞机上的姑娘一样，做了一件大家都想做，但是碍于面子和麻烦，最终没敢做的事情。我替他们出了气。

所以，对付熊孩子就得这样，总得有个人站出来当恶人。你对熊孩子的厉害，就是对大家的好，也是对秩序的尊重。如果人人和稀泥、充好人，这些熊孩子永远无法无天。只有让他们吃过一次亏、疼过一次，他们才会长记性、有所收敛。

PS：我身高一米八，体重一零八，是标准的竹竿子身材。所以这个熊孩子应该感到幸运，因为站出来教训他的人是我。如果哪天他得罪了一个壮汉，那壮汉动了手，那么无论谁对谁错，结局都已经不可挽回了。所以，出面制止熊孩子，不仅对大众有利、对秩序有利，对熊孩子也是有利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