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智言青春电影的叙事艺术管窥
2017-08-03宋鑫
宋鑫
(南京师范大学,江苏 南京 210000)
摘 要:易智言是当代我国台湾地区影坛中一位风格獨特、个性鲜明的导演。青春片之于易智言,正如武侠片之于徐克、枪战片之于杜琪峰一样,既是导演乐此不疲拍摄的电影类型也是寄予着导演深切的人文关怀和社会观照的电影类型。易智言导演的青春片注重传达青春迷茫和社会危机的主题;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着重刻画个性张扬的青少年和缺席、失势的父亲形象;在空间的设置上,注重建构异质空间以表达创作者对社会生态的深度焦虑。
关键词:易智言;青春片;社会观照;异质空间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7)18-0121-01
一、叙事主题:青春的迷失与社会焦虑的传达
青春片主要是以青少年为主人公,以展现青春成长经验与亲情冲突、爱情萌发、友情历练为主要内容的影片。杨德昌导演曾说,台湾只有两类电影,青春片和非青春片。由此可见青春片对当代台湾影坛的重要性。易智言也选择了以青春片作为自己的发声方式。青春成长作为青春片的主要表现内容在易智言电影中具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这种忧伤既体现为人物生存状态的压抑,又反映在导演通过影片所传达的对于当下台湾社会状况的深层焦虑中。
90年代之后台湾政局发生变化,民进党高喊“台独”口号,台湾社会出现了集体无意识的状态,对自我身份的困惑和焦虑成为大众普遍的心理状态。易智言将台湾民众对自我身份的困惑搬上银幕,并集中表现为青春成长的迷失,这种迷失主要通过青少年性取向的混乱和自我认同感的缺失表现出来,并内在地传达出导演对于台湾社会生态的深度焦虑。《蓝色大门》中孟克柔无法厘清自己的性取向,只能借助与异性接吻时自己的内心情感来强化自我的性别意识。在影片中,孟克柔带着面具与林月珍跳舞、事事都以林月珍为中心、出了问题也会为林月珍担责,这其实都体现出孟克柔在与林月珍的相处过程中已自动地转换了自己的性别,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体贴、负责任的男友形象,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其自我认同的混乱和性取向的错位,这也牵扯出了台湾社会极其敏感的同性恋问题。影片的重点不在于探讨同性恋的合理性,而在于表现同性恋者内心的苦苦挣扎与艰难的自我认同,表露出导演对于台湾社会中同性恋这一特殊群体生存处境的深切焦虑。影片《行动代号:孙中山》通过两组青少年团伙偷盗孙中山铜像的故事表现青少年对自我身份的迷茫和抗拒。为了逃避交班费的事实,主人公阿左一直装聋作哑;阿左后来决定想办法凑齐班费是因为班长在众人面前因班费之事令阿左颜面扫地而不是出于作为班级一份子的责任和义务;在他人面前阿左等人努力伪装成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同学,这种对自己贫困身份的伪装和抗拒其实就是自我认同感的缺失。孙中山作为台湾人民的国父,其平等、均富和照顾少数人的理想信念是留给后世的宝贵精神遗产,影片借主人公偷窃孙中山铜像的经历揭露了台湾当下教育制度存在的弊端和台湾社会贫富不均的现实问题。
二、人物形象:子辈的个性张扬与父亲形象的缺席
历经七八十年代集权统治下的探索和 90 年代民主社会体制下的发展,此时的台湾青春片主要表现作为子辈的青少年对代表着权力意志的父辈的叛逆与对抗。易智言的青春片创作多问世于台湾经济发展、家庭解构、父权式微和子辈个性张扬的新时代,其影片中的父、子形象与此前不同,作为子辈的青少年往往个性张扬、情感细腻、阳光开朗,而父亲则是缺席的,即使出现也往往是无能的或失势的。影片《蓝色大门》中三位主人公的父亲都是不在场的;《关于爱·台北篇》中的父亲形象也是缺失的;《行动代号:孙中山》中阿左的父亲是缺席的,小天的父亲出现了,却是以粗鲁野蛮的形象示人的。父亲形象缺席,才能使作为子辈的青少年无拘无束地成长。粗暴无良的父亲形象暗指了日本殖民者的黑暗统治,在日本殖民者的压迫下,台湾社会的生命活力受到了严重的束缚和压制。父亲形象的缺席则指涉了当下台湾的生存环境,摆脱了日本的殖民统治后,台湾与祖国大陆的关系始终处于淡漠和疏离之中,这使得台湾民众对自我身份的认知陷入一种混乱状态。而这种父亲形象的刻意处理颠覆了传统的父子关系,其实是暗喻了台湾民众对其殖民身份的竭力遗忘。在传统社会中,男性具有绝对的优势,是政治权威和社会秩序的化身。然而台湾在沦为被殖民地以后,殖民者对于男性的压迫与剥削,使殖民者的威权凌驾于男性之上。因此成为殖民者对象的父亲形象代表着那段被殖民的屈辱历史。为了能摆脱曾被屈辱的身份,通过缺失的父亲或是无能、失势的父亲形象,与父辈划清界限,就可以脱离那段历史的重负,自由成长。
三、叙事空间:异质空间的建构
城市作为电影创作的主要空间,既可以创造丰富的叙事,也承载着创作者观察、反思社会的创作理念。这一点可以从易智言电影中较好地体现出来。其影片中的台北便是一种集日常性、真实性和颠覆性、差异性于一体的空间,即“异质空间”。“异质空间”是由法国学者米歇尔·福柯提出,指有差异性的空间。具体来说就是与主流秩序相悖的具有颠覆性、异质性、差异性的空间。青春片的叙事空间多为表现青少年成长的校园,校园是青少年自由成长和接受教育的场所,也是体现着主流秩序的空间,而在易智言青春片中校园则具有一种颠覆性、差异性特质。影片《蓝色大门》中校园的篮球场上,张士豪与同学打赌敢不敢在操场上打飞机,后来那位猛男果真脱下了裤子。这一流氓式行为解构了校园所代表着官方权威和主流意识形态。此外,体育馆作为张扬学生活力、挥洒青春汗水之地,在影片中成为了孟克柔与张士豪吐露心事、讲述内心秘密的场所。这使体育馆这一公共性空间变成承载着个人私语的私人空间,并赋予体育馆一种颠覆性和差异性特质,使其成为了异质空间。而在影片《行动代号:孙中山》中,校园也不再是象征着权威和社会秩序的空间,而成为酝酿犯罪行为之地。犯罪分子是一群学生、犯罪动机是要交班费、犯罪过程是要偷窃学校储物室中的孙中山铜像并将其成功运出去,这种设置将校园变成了犯罪场所,颠覆了校园的正统地位。影片《关于爱·台北篇》则将隧道设置为另一种异质空间。隧道内光线较暗,往往给人以压抑、不安全之感,而影片中的隧道却成为了女主人公逃避风雨、感受温暖的空间,这使隧道这一叙事空间具有了颠覆性和异质性。易智言青春片中的异质空间的特征是反叛的、另类的和迷茫的,凸显出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叛逆与困惑。
四、结语
易智言作为台湾地区影坛中一位创作特色鲜明的作者型导演,始终以其独特的视角聚焦当下社会中的青少年,书写他们在青春成长中的种种尴尬处境,其中暗含着导演对于台湾民众生存状态的关怀和对社会发展中凸显出的种种矛盾的担忧,并以此折射出当前大多数民众对台湾社会现状的不满、对未来的疑惑茫然以及对自身认同感的匮乏,体现出易智言深厚的人文情结、社会关怀以及责任感。当然其青春片中也存在着一些不足之处,如其影片有对同性恋情感的初步探视,这种情感的探视既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一种普遍现象,也是影片想要跟踪的一个方向。但是创作者并未在探视中找寻问题产生的社会文化根源。其次,个性张扬的青少年、缺失或失势的父亲形象以及混乱的自我认同感使易智言青春电影具有了符号化、程式化的特征,这也进一步导致易智言在之后的创作中难以摆脱《蓝色大门》的魔咒。
总的来说,易智言导演在其电影创作中坚持其艺术创作的初衷,“在不寻常里寻找最寻常的事情,或是在寻常里寻找不寻常”,以突出的作者思维,创作出个性化讲述、具有鲜明特色的青春电影,为台湾电影的艺术多元和商业娱乐做出了重要贡献。
参考文献:
[1]张燕.青春影像·社会镜像——易智言电影研究[J].当代电影,2017(03).
[2]高薇,王若璇.母题·叙事·意象——《行动代号:孙中山》[J].当代电影,2017(03).
[3]吴晓丹.新世纪台湾青春片研究[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