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头雁(二题)(小小说)
2017-08-02聂鑫森
聂鑫森
嵌在大西北荒野上的寒云湖,是无数水鸟种群的大本营。方圆百里烟波浩渺,点缀着几痕汀、洲、岛、屿,到处疯长着芦苇、水蓼、剪刀草、丝草和水杉。
水鸟有常居的,也有按季候迁徙的。沙鸥、苍鹭、白鹤、天鹅、野鸭、灰鹳、大雁……尤以大雁的种群最为兴旺,鸿雁、豆雁、白额雁、斑头雁,一大群一大群的,或飞或游或栖。大雁是候鸟,浅灰褐色的羽衣,缀着深色的斑纹,很漂亮。特别是斑头雁,头上的斑纹如戴了一顶黑条纹的帽子,显出一种调皮的意味。它们春秋两季在这里厮守,一入秋,天气渐凉,便结队南飞,一会儿是“人”字,一会儿是“一”字。到温暖的南方去,快活地游玩,尽情地品尝美味,销魂地交配;入春后带着乡愁匆匆归来,用草叶、树枝搭建起自家的窠巢,雌雁便开始履行神圣的使命:产卵、抱卵,让一只只小雁破壳而出。有了儿女,做父母的就带着它们游水、练飞、觅食。
满眼是水鸟的翅影,满耳是水鸟的鸣叫声。
楚雁飞有一句话常挂在嘴边:“这个鸟世界!”
是赞扬,还是嘲贬?谁知道呢。
楚雁飞是去年秋,与南飞雁逆向而行,从湖南衡阳回雁峰下的老家出发,千里迢迢应聘到寒云湖的护鸟队当专职护鸟员的,具体岗位是兰草湾的觀测室。这里除了二十二岁的他,还有一个五十岁的班长吴远征,是一将一兵的独特格局。
吴远征的脸又黑又皱,是长年累月的湖风吹割所致;个子瘦小精干,行动却相当敏捷。他当护鸟员,不,还有一个不另拿工资、补贴的身份——“协警”,既要观测、保护鸟类的生态环境,还要严防偷猎者,屈指算来已经三十年了。楚雁飞觉得他的模样很老气,特别是“老”在头发上,一头白发夹杂着几绺青发,很像斑头雁的头饰。
第一次见面,吴远征笑着问:“小楚,你是三湘林学院水鸟与环境保护专业的高材生,怎么选择来这里?”
楚雁飞优雅地打了个响指,说:“吴班长,我的名字里有个‘雁字,老家的回雁峰是雁的终点和起点,杜甫说:‘万里衡阳雁,今年又北归。我读大学时,对大雁特别感兴趣,它的诚信守时让我钦佩。在学校我是一个诗社的社长,诗写得很婉约,我想效命于朔地,让诗添一派雄豪之气。于是,我来到雁群最密集的寒云湖。”
“好!这里虽是自然保护区,却不是对外开放的旅游风景区,生活又艰苦又寂寞。小楚,你有湖南人的狠劲和韧性,曾国藩的‘扎硬寨、打死仗就让我倾服。”
“你读过曾国藩的书?”
“得闲时,也看一看。”
秋去春来,几个月过去了。
来时,大雁南去,现在又纷纷北归。
楚雁飞真没想到日子有这样难熬。四周荒无人烟,给养靠队部用车从外地运来,常常吃不上蔬菜。特别是冬天,冰天雪地,奇冷,有电却没有空调。燃着一炉煤火,让人冷得直打哆嗦。日长如年,夜长亦如年。幸好有这位如父如兄的吴远征呵护他,让他在这座小小的砖瓦房里有了一点“家”的感觉。做饭、烧水,全是吴远征包揽了。他要去帮忙,吴远征说:“你歇着。你来和我做伴,我心里很感激哩。”
楚雁飞真没想到工作有这么单调。每天吃过早饭,他跟着吴远征,轻手轻脚走过八百米的半地下长廊(为的是不惊扰水鸟们),来到湖边伪装好的监测室,轮流站在立着支架的高清摄像头前,对各种水鸟进行动态追踪,还要不时地作记录,看得眼睛发涩,站得双脚发麻。
楚雁飞想和吴远征说说话,吴远征摆摆手,说:“鸟儿一听有人声,就飞远了。晚上回去,我们聊个痛快。”
“好……吧。”
楚雁飞没想到自己会在寒云湖过春节。
吴远征的家在湖南省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一年回去探一次亲,和久别的妻儿团聚。探亲往往选在春节前后这一段日子,队部会派一个人来临时顶替,可今年队部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吴远征二话不说,痛痛快快地答应留下来当值。
“小楚,你赶快整理行装,回老家去过年,你的爸爸妈妈望眼欲穿哩!”
楚雁飞摇摇头,说:“吴班长,我也想留下来和你做伴,在朔地过春节,我是第一回!”
“你是想多陪陪我,要不心里过意不去?”
“哪会呢?”
“也好。队部会送来肉食、蔬菜、酒水,我们一起过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春节。”
楚雁飞脸一热,他的心思瞒不过吴班长。
楚雁飞很奇怪,吴远征能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十年。他能这样待下去吗?不能。坚守一个条件很差的环境,得有一种巨大的原动力,他没有。他想顶多再待些日子,辞职回老家衡阳去。
春节过去了,接着是立春,冰消了,雪化了。随着春天阳气不断上升,湖水绿,水鸟欢。
南去的大雁,一群一群回家了。没想到“倒春寒”说来就来了,一夜北风紧、雪花狂,到处银装素裹。
天刚蒙蒙亮,吴远征就叫醒了楚雁飞。
“小楚,昨天我们观察到湖边草丛里,有好多只斑头雁在孵化鸟蛋,温度这样低,别冻坏了它们。我们去湖边看看!”
楚雁飞痛苦地从梦中走出来,赶忙穿衣下床。
雪还在零星地下着,湖上、湖岸上,看不到一只飞翔的水鸟。
他们蹑手蹑脚来到湖边,察看一个一个斑头雁的窠巢,这一带是它们的领地。雌雁一动不动地在抱卵,那些卵保护在它们的肚腹下,输送着母爱的热度,任凭身上的雪花积了一层又一层。公雁也守在旁边,像忠诚的警卫员。
楚雁飞看见吴远征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他们巡看了一遍,又悄悄回到小砖房。
“小楚,这些母亲即便冻死,也不会动一动,更不会飞离,因为它们为的是生命的传承,这就是信念。”
楚雁飞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场面,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五周后,小雁叽叽喳喳来到人世。
楚雁飞站在高清摄像头前,观察当上妈妈的斑头雁,领着小雁初次下水。接着,他看见母雁用坚硬的喙把自己身上的长羽,一根一根拔出来,扔在水面上。公雁在低空飞翔、盘旋,护卫着它们,嘎嘎地欢叫着。
他忍不住问吴远征:“母雁拔掉自己的羽毛,这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次,吴远征没有制止他说话,小声地缓缓地作答:“鸟类一看见天敌,会本能地起飞逃窜,丢下的幼崽定遭灾祸。斑头雁妈妈拔去长羽,为的是抑制自己畏怯的本能,当天敌来临,它不能起飞,只能全力去保护孩子,哪怕牺牲自己。等到小雁的翅膀长齐,母亲的毛羽也长成原样,于是又带着儿女们开始长途飞行。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才叫伟大的坚守。”
楚雁飞直觉得浑身发热,动情地说:“您说的,书上没有,是来自您长期的观测与体悟。所以,您从它们身上得到源源不断的原动力,才能一直坚守在寒云湖,茹苦含辛,不弃不离。”
“……是这个理。”
寒云湖早晚温差大,即便是春深时节,夜里依旧寒气逼人。
楚雁飞看了看壁上的挂钟,十一点了。他搓了搓手,说:“吴班长,我们该睡了。”
吴远征支棱着耳朵,不作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说:“湖边有盗贼。我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是两个人。”
“盗贼?他们来这里盗什么?“
“盗斑头雁!母雁和幼雁的翅羽还没长好,正栖息在窠巢里,每到这时候,有胆大的盗贼就来张网盗捕,然后卖给饭店酒楼,很赚钱的。”
楚雁飞说:“我跟您一起去!这些王八蛋!”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小楚,你得守着这小砖房,守住这部直通队部值班室的电话,防止他们端了我们的老巢。你要关紧门,不是我回来,千万别打开。”
“您是爱护我,让我待在屋里安全。”
吴远征板起一张脸,拿了一支手电,取出一把短柄猎刀,匆匆扑进夜色里去了。
楚雁飞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又搬出一捆硬木柴架到门外的空坪里,浇上汽油,点燃了。木柴先是跳出几点小火苗,然后变成一大束火焰,噼噼啪啪地响,火光抛掷向空中,十分壮观。他相信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这个巨大的光环,对盗贼是一种威慑,对安歇的水鸟们是一种警示。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从窗外飘过去,接着楚雁飛听到吴远征的敲门声和说话声,敲门声很轻,说话声很低。
“小楚……是我,我是老吴。”
楚雁飞打开门,借着灯光,他看见吴远征的额头上沁出鲜红的血。
“吴班长,您受伤了?”
“被他们挥舞的网杆打了一下,不要紧。我刚才警告他们:赶快离开,偷捕水鸟是犯法,想被抓进去吃牢饭吗?我手上的刀,也不是吃素的,想试试吗?”
“他们吓住了?”
“他们也带了刀,雪亮雪亮的,凶狠得很,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捞钱的机会。我忽然发现小砖房那边闪射的火光,便说:你们以为我是一个人好对付,睁开狗眼看看,我的同事在身后呢,我只要一声喊,他们立马就赶过来了!他们先是强作镇定,然后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三十米开外,赶快逃跑了。小楚,你很会动脑子,怎么想到燃起一堆火?”
楚雁飞扶住他,喉头有些哽咽,说:“吴班长,快进屋,我给你的伤口上药、包扎。”
……
鸟世界在楚雁飞的眼里,变得越来越奇瑰和壮美。每晚回到小砖房,先和吴远征一起做饭、烧水、打扫卫生,然后,在昏暗的电灯光下,和吴远征谈他观察水鸟的体会,写他的《水鸟观察日记》。
“小楚,你不想回老家的回雁峰了?”
“如果回去,只是探看父母,然后会再回到这里来,像守信守时归来的雁。”
“你是独生子,父母亲同意吗?”
“他们尊重我的选择。我打电话告诉过他们,关于斑头雁和您的故事,他们很感谢您。还说他们外出旅游,特地买了两顶灰褐色带黑条纹的绒布鸭舌帽,很快会寄过来。”
“谢谢他们!我们一老一少戴上这种帽子,帅气哩。”
楚雁飞张开双臂,作飞翔状,还嘎嘎嘎地叫了几声,说:“您是老斑头雁,我是小斑头雁,永远在一起。”
路考
祖武因公因私到武汉以外的地方去,喜欢坐高铁,又快又稳当。坐高铁也决不买商务座、一等座,二等座就蛮好,不就是个匆匆过客吗?如果是他一个人可以去办的事,他决不让人陪同。
可这次不由他选择,他只是个客人,邀请方是长沙的潇湘舞剧院。对方说他的地位和名声,应该坐一等座;说他年届花甲,右腿又有旧伤,必须由办公室的小青年陪护。东道主在网上把来去的高铁一等座票都订好了,而且是双份。
祖武对办公室的小杨说:“这次要辛苦你了。其实我身体挺不错的。”
小杨说:“好汉不提当年勇。祖老,就给我一个当随从的机会吧。”
祖武现在是长江艺术学院舞蹈系的主任。他曾是科班出身的舞蹈演员,主攻古典舞蹈。在大型舞剧里跳领舞,还自编自导自演了不少独舞节目,如《醉打山门》中的鲁智深,《苏武牧羊》中的苏武,在全国的舞蹈大赛中得过金奖。他太痴爱舞蹈事业了,不但读书勤,练功也勤,在闪转腾挪中身体上留下许多伤痛。他表演鲁智深醉酒后的种种醉态,身体语言的惟妙惟肖,令人称绝。他曾为一个腾空跃起并旋转的高难度动作致使右腿骨折,可他一直坚持到落下幕布,然后被同事紧急送往伤科医院。四十岁后,他专意于舞蹈教学,培养出不少新秀。
潇湘舞剧院成立伊始,面向全国招聘年轻的男女舞蹈演员十名,经过多次筛选,已到终评阶段。因老朋友、现任院长之邀,祖武聘为终评总监。总监无须坐在评委席上,他可以坐在考场的任何地方,监看考生的应试,也监督评委的打分。他叮嘱小杨,旅途不要谈论去监考的事,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的旅客。
眼下正是暮春的黄昏,寒雨纷飞,冷气森森。
祖武穿着薄棉袄,头戴绒线老人帽,手提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三条准备送给朋友的“黄鹤楼”香烟。
他们站在站台上标明“一车厢”的黄线后边。坐一等座的人居然还不少。
小杨说:“这个袋子也让我提着吧。”
祖武搖摇头,说:“这东西轻。你已经给我提着行李箱了,压手哩。”
这趟车是从郑州开往长沙的,武汉虽是大站,也只停车五分钟。
列车进站停稳后,车门开了。小杨和祖武随着队伍,急急地进入已亮起灯的车厢。
祖武的座位号是05C,小杨的座位号是05D,中间隔着过道。小杨把祖武的行李,放在自己座位这边的行李架上。祖武也举起那个装香烟的小布袋,往座位上边的行李架上放去。就在这时候,列车开动了,还没放稳的小布袋从祖武的手上忽地脱开,掉下来,再从前排一个旅客的右肩边擦过,落到地上。
祖武赶忙走上前,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一个蓄长发的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眼一横,说:“你怎么搞的?这么重的东西砸下来,砸得我右手都麻了。”
祖武说:“只是三条香烟。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拾起小布袋让小女孩儿看。
小姑娘脸一别,站起来,快步离开了座位,朝一车厢前面走去。
小杨伸手接过小布袋,放到行李架上,说:“一个老人说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理也不理,还要怎么样?”
祖武摆摆手,示意小杨不要多说话,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列车跑得风驰电掣。
过了好一阵,那个小姑娘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来。列车长和本车厢的列车员,突然出现在祖武面前。
“老同志,我是列车长刘杰,刚才你放东西,是不是掉下来砸在前排旅客的右肩上?”
祖武说:“是的。我已经道歉了。”
“她说她的右手发麻,很疼,可能骨折了,因为右手对于她非常重要,担心影响她未来的事业,请你去协商一下,好吗?”
祖武说:“我去。”心里想,几条香烟落下来擦肩而过,会导致骨折吗?
小杨站起来,大声说:“我是老人的陪护人,他上年纪了,耳朵不好,我去谈。”
小杨跟着列车长走了。
列车员也是个小姑娘,温和地说:“老人家,我是小张。我能问问情况、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祖武说:“可以。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张向祖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又打开小布袋看了看,再掂了掂整个袋子的重量。接着,又向周围几个目击者进行咨询。
“列车员同志,人在旅途,难免发生这样的小事。几条香烟会砸伤人,这不是‘碰瓷吗?”
“年纪小,就这么刁钻古怪,让人生厌。”
列车到了赤壁站。
小杨满脸愤懑地回到车厢。
“祖老,谈了这么久,她不肯谅解。列车长说派车上医务人员给她验伤,或涂擦‘万应止痛膏,她坚决不同意。她坚持要由当事人、受伤人及调解人——列车长,共同签订一个《调解书》,说明小行李布袋砸伤了她的右臂,她于明日去医院检查、诊断、用药,所有费用由当事人负责。”
祖武说:“这小姑娘太精明了。我作为一个有儿有女的老人,也不安啊,我同意。”
“当事人一栏由我去签字吧,并留下我的手机号码、身份证号码。祖老的名字不能留在这份《调解书》上,让人憋屈。”
“好吧。”
车过岳阳站后,小杨把三方签了字的《调解书》复印件拿回来,交给了祖武。祖武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知道这个小姑娘叫汪小秀,到达站也是长沙。他折叠好《调解书》,小心地放入内衣的口袋里。
汪小秀过一会儿也回来了,她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大旅行包。祖武一直盯着她的右手,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汪小秀大概是怕人议论,提着大旅行包,昂着头朝后面的二号车厢走去。
列车快到长沙时,列车长刘杰又来到祖武面前,不好意思地说:“老人家,我还得麻烦你一下,汪小秀说《调解书》上当事人一栏,签的是你的陪护人的名字,她要求我看一看你的身份证,用手机拍个照发给她,再问问你的手机号码,将来好直接和你通话。”
祖武说:“这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谢谢。”
……
长沙潇湘舞剧院招聘舞蹈演员的终评,进行了三天。作为终评总监的祖武,一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往日的排练场成了考场,开着空调,很暖和。祖武进场前,摘掉了老人帽,露出没几根毛的脑袋;脱下薄棉袄,换上了薄呢中长外套;鼻梁上,特意架了一副茶色眼镜。在考场,他看得很认真,听得很仔细。令他惊诧的是,那个同车厢的汪小秀,竟是此中的一个考生,简历上写着她是河南一个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汪小秀基本功不错,临场发挥也好,人还长得有模有样。前九名依分数多少排出,汪小秀与另一个分数相等,并列第十名。
在院领导、评委和总监参加的会上,为两个并列十名的考生谁上谁下,争得面红耳赤,最终由总监祖武来拍板。
祖武平静地讲述了列车上发生的这件事,然后掏出《调解书》让大家一一过目。其中有一条说:“受伤人如果在专业上因右手伤残,当事人应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祖武说:“她表演考试规定的内容时,你们看出她右手有问题吗?”
一个评委说:“当然没有。如果有问题,她也不可能从四十名考生中进入终评。”
祖武说:“我在列车上目睹她的表演,可谓之路考。她的素养就这个样子,小市民的精明与刁滑,都学到骨子里了,她能和同事们和睦相处吗?难!”
大家一致同意把汪小秀拉下来。
有人问:“万一她恼羞成怒,用《调解书》上的条款,来找祖老的麻烦呢?”
祖武冷冷一笑,说:“在座的都看了她表演的舞蹈,右手伤残了吗?一旦诉诸法律,各位都是证人。何况,其本意不在要找我赔偿什么钱,她坐一等座来应考,就说明她家境不错。她的刁滑,可想见她与周围的人不可能很宽容地相处。她之所以借这件事发飙,并一定要签署《调解书》,是自命不凡,为了争一个面子,万一落榜,她回去后可以体面地说出缘由,并有纸写笔载的证据。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多的心眼儿,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有人说:“祖老,你回去时,假如和汪小秀同坐一趟车一个车厢呢?”
祖武说:“作为长辈,如果她愿意,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谈一谈,她要走的路还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