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本雅明在《单行道》中的批评特征
2017-08-01杨华楠
摘要:本雅明的《单行道》[1]是一本不管在文体和风格上都比较独特的一本著作,这本书不同于他以长篇论文格式写成的论文,也不同于后期他的回忆录,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出本雅明个人及其批评方式的独特性。本文通过分析《单行道》的文体和表现手法两个方面来分析该书中的现代性特征及其批评方式。
关键词:本雅明;单行道;片段;寓言;象征
汉娜·阿伦特说本雅明的“死后声誉”应该是其作为“难以分类者”的命运,“正如在1924年把卡夫卡说成小说家是一种误导,把本雅明说成是文学批评家和随笔家也是一种误导”[2],他的身份很难在一个学者、一个语言学家、神学家、一个作家、翻译家、文学批评家、历史学家间被界定。而《单行道》这本著作就像他的身份一样是独特的,阿多诺说:“本雅明首次在1928年出版的《单行道》一书并不像人们粗粗翻阅时所想象的那样是一本断想集,而是一本意象集。”[3]这是本雅明生前出版的唯一一部“非学术性”著作。
这是一本融合了梦幻、超现实主义、象征讽刺等特征的小册子,他不单纯是一本随想集,也不是单纯的论文集。本文从文体、表现手法和思想三个方面来分析该书中的现代性特征及其批评方式。
一、《单行道》文体的批判方式
《单行道》的文体是独特的,此书由很多篇长短不一的短文组成,最短的《弧光灯》一文只有一句话——“唯有不抱希望爱着他的那个人才了解他”,看上去像一句在梦幻爱恋中的呓语;而较长的《全景幻灯—德国通货膨胀巡视》又是一篇有着对当前社会问题严谨调查和思考的论文形式的文章。
各篇文章前后并没有明确的逻辑性,文章也分类不明,有些像充满细微体验的诗歌,有些像絮絮叨叨描述梦境的自我剖析,有些又是对一些社会现实的描绘,有些又是自己对某一两个问题的集中思考。
在其他著作中,本雅明也尝试用文体来作为自己评判和反思的一种方式。《德国悲剧的起源》就是马赛克文体,本雅明在柏林国家图书馆一共摘录了6000段引文。这些引文按照本雅明的排列和解释构成了马赛克式的新文本。写完后,他认为这是自己成功的著作之一。然而文学系和哲学系的教授都认为不知所云。“巴黎拱廊街”研究主题的一篇论文——《波德莱尔笔下的第二帝国的巴黎》受到了阿多诺的批评:“肤浅地把一种揭示力量赋予一堆资料,但这种力量从来不属于一种实用指涉,而属于理论建构”。本雅明极不情愿的进行了修改,认为那是“一种平庸的,甚至是土气的哲学阐述方法”。[4]
文体成为了本雅明批评的一个工具,是其观察反思的一个方式。汉娜·阿伦特认为本雅明的目标之一是在寓言的真理中最大限度地展现现代历史的“堕落的具体性”,而对这目标一心一意的追去使本雅明终其一生拒绝对任何一种文体或只是领域宣誓效忠。“他的文章既是个人随笔又是哲学论文,既是美学分析又是社会调查,既是直面当下的时论又是鸟瞰宏观时空的历史研究,既是源自个人经验的自传性思考,又是批判的客观性的最无情最彻底的实践。本雅明把一个时代问题变成了一场大胆的文学实验的主题。”[5]
二、《单行道》的表现手法
布洛赫认为本雅明有一些卢卡奇不具备的优点是,他对一些东西有独特的感受:有意义的细节,身边琐事,思想和世界中的新鲜因素,非常规的个别事物。本雅明对这些细节,这类有意义的琐碎符号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微观语言感觉力图创造一种超现实主义形式的哲学。这使得《单行道》成为“一个开放的货店,在橱窗中展示着最新春季样式的形而上学”。这种独特的体验的感觉正是构成了《单行道》表现手法的基础。
(一)标题与命名
首先从对标题的命名方式上看。书名《单行道》就包含着一种隐喻方式,在题辞上,本雅明写到“这条路叫阿西娅·拉西斯街,是她据此作为工程师,在作者心中打通了这条路”。阿西娅·拉西斯是信仰共产主义主义的导演,本雅明为她与妻子离婚,但最终未能在一起。所以这条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单行道,不但象征着自己对她爱恋的单行道,也象征着自己在阿西娅·拉西斯的影响下走向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的单行道,也许还象征着资产阶级现代性带来的进步。
除了书名,每个短篇的题目和文章的内容之间也形成了强烈的冲击对比和象征之意。《武器与弹药》一文标题充满战争和暴力的气息,然后内容却是形容爱情的美好,那出人意料的不可承受的爱情的目光就像点染武器和弹药的导火索,“假如她那导火索般的目光先碰到了我,那我就会像弹药一样飞上天”。细腻温柔的爱情和充满恐怖血腥的武器弹药放在一起,这种象征更能描绘出他内心狂热的激情。
在《加油站》一文中,本雅明描写观念对于社会生活的关系,故而有此比喻,观念是机油,社会生活是大机器,“只需要往看不见但必须知道的铆钉接口里注入一点点机油”。然而作为题目的加油站却一次没有在文本中出现,读者不禁要思考,加油站到底是指什么?观念是一小滴机油,那么作为加油站的本体只能是书籍。这种新的行文方式,也构成了一种新的阅读体驗。
标题命名的独特性反映了本雅明对语言的重视,本雅明在论卡夫卡的文章中提到精神的东西会变成精灵,能“自我命名,并特别感激崇拜者的名字”。
他曾经有一篇文章,叫做《论一般语言和人的语言》,认为语言是万物的精神转达,而人的语言区别其他语言的原因是,只有人的语言是一种“命名”语言。给物命名乃是人的语言存在,但是从根本上他又从神学的角度上来解释命名:“命名是人与上帝创世词语的沟通”。[6]他追求纯粹语言,认为当语言变成手段符号后,语言就被无意义声音而奴役,由此也使物被愚蠢而奴役。
(二)寓言与超现实主义
本雅明也很重视寓言和象征。他认为卡夫卡的作品本质上都是寓言故事,他这样描述“展开”的两种意义,一种是花朵的绽放,一种是小孩折叠的纸船展开成一张平面的纸。一般的寓言用后一种方式,而卡夫卡是前一种,因此具有的了诗章的效果。本雅明在书中也很喜欢尝试运用这种花朵般展开的寓言形式。
本雅明经常关注微小的事物,并擅长刻画细微的感受和体验,比如《钟表和金饰》中,看过日出的人就像被加冕了一样戴上了皇冠,“书的页码就像悬挂在小说人物头上的生命之钟一样”本雅明对时间的感受更是惊人的特别和想象化,他能将时间的感受空间化,他认为愤怒的情绪下,时间的流逝很快,可以用分分秒秒来计算;而在一种忧郁的状态下,时间的感受就是“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时间将我吞噬,像无边大雪覆盖一个一动不动的躯体”。
这样的表现手法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超现实主义是把意识和无意识中的经验王国完美地结合起来的手段,直到使梦想使梦幻世界与日常的理性世界共同进入“一个绝对的现实”。本雅明的好友朔勒姆认为“漫无节制的超现实主义比做作的文学表现主义更深地吸引着他。在他看来,超现实主义是通往对心理分析做出更实证的评价的第一座桥梁。”
三、总结
《单行道》虽然只是本雅明众多著作中的一本,但是因为其在文体,表现手法上的独特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出本雅明特有的批判方式,也看出其在文体、表现方式上的现代性特征,在思想理论上本雅明对现代化的批判中也能认识到积极性,这是在法兰克福学派中难得的一点。
参考文献:
[1]本雅明该著作的中译本有两种译法或提法:《单行道》(王涌译,王才勇译)《单向街》(刘北成)。
[2]汉娜·阿特伦编《启迪——本雅明文选》,张旭东,王斑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
[3]瓦尔特·本雅明,《单行道》,王涌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4]刘北成,《本雅明思想肖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5]同[2].
[6]同[4].
作者简介:杨华楠(1989-),女,汉,四川南充人,文学硕士,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文艺与传媒专业,研究方向:设计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