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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极岛大海烟波里的隐秘故事

2017-08-01俞劲松吴蓓王白松

环球人文地理·评论版 2017年2期
关键词:里斯本战俘渔民

俞劲松+吴蓓+王白松

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将照射在东经122°40′,北纬30°11′的地方,经地理方位确认,经纬度所指恰好正是舟山东极岛。

为了让远方的渔船避开风暴,每当台风登陆,陈财伯就在放火山上燃起大火堆,提醒大陆上的人不要出海。发生在1942年深秋的“里斯本丸大营救” 逐渐淡出历史,不为人所知。直到本世纪初,一些历史学者才在舟山档案馆发现了该事件的一鳞半爪……

“没有朝圣者般的虔诚,你不要到这里来;没有劈风斩浪的魄力,你不要到这里来;惧怕宽广胸怀的大海,你不要到这里来……”这是歌词里对浙江东极岛的描绘。去过的人会发现,歌词里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东极岛属浙江省舟山市管辖,是我国海洋最东端的边境岛屿。由于毗邻深海、远离大陆,加上受海洋性季风气候影响,东极岛气候很是恶劣——“无风三尺浪,有风浪过岗”。所以,东极岛的开发时间很晚,直到清代才有人居住。

相对闭塞的环境和居民们乐天知命的精神,最终孕育出了奇特的东极文化:无论是这里的“财伯公”信仰,还是那些绚丽多彩的渔民画,以及和谐有趣的海岛生活……一切都令外人向往。

在东极岛的历史里,这片寂静的海岛曾经在60多年前竟发生过一件大事, 1942年深秋的一天,日军战俘船“里斯本丸”在东极岛外海沉没,为了营救那些劫后余生的英军战俘,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件在波诡云谲中上演……

“财伯公”传说与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

2001年1月1日凌晨,一向冷清寂寥的东极岛海滩上突然聚集了很多人,尽管寒风猎猎,吹得人睁不开眼,但人们依然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他们一律面朝东方翘首张望,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原来就在4天前,也就是2000年的12月26日,英国格林尼治国家天文台测定发布了一条消息——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将照射在东经122°40′,北纬30°11′的地方,经地理方位确认,经纬度所指,恰好就是东海之上的舟山东极岛。

2001年1月1日凌晨5点42分,还在睡梦中的渔民们被窗外巨大的喧闹声惊醒——一群南北口音的外乡人,男男女女,在晨曦中兴奋地大喊大叫,不少人不顾滔天白浪,拉着手往海水中奔去……国内的许多电视台都现场报道了“新世纪第一缕曙光”到来的盛况,而东极岛这串孤悬海外的岛屿也刹时间声名遐迩。

东极岛地处舟山群岛最东端,它其实是一个群岛,一共拥有大小28个岛屿和108个岩礁,但总面积还不到15平方公里。比较大的,同时也有人居住的岛屿只有4个——庙子湖岛、东福山岛、青浜岛和黄兴岛,常住总人口不过几千人。东极岛是我国海洋最东端的边境岛屿(12海里外即为公海),“东极”一词名副其实。

东极岛的气候异常恶劣,当地有“无风三尺浪,有风浪过岗”的谚语。岛上全年1/3的时间为阴雨天,大雾天气更是司空见惯,几乎占了全年的一半。特殊的气候环境造就了东极岛独一无二的民间信仰。和我国东南沿海普遍信奉妈祖不同的是,东极岛上的渔民将“财伯公”奉为最高神灵,四时祭祀不绝,而一座高达20多米的“财伯公”塑像,就矗立在庙子湖岛的放火山上。

在东极岛上,关于财伯公的故事感人至深。传说中,财伯公原名叫做“陈财伯”,本来是福建的一个渔民。在一次出海中,陈财伯的船被台风打翻,自己也随波飘流来到了东极岛上,因为与大陆相隔遥远,陈财伯便在岛上暂居了下来。

住了一段时间后陈财伯发现,由于东极岛地处远海,每年的台风季节里自然首当其冲,于是,为了让远方的渔船避开风暴,每当台风登陆,陈财伯就在放火山上燃起大火堆,提醒大陸上的人不要出海。

久而久之,大陆上的渔民都以为这个岛上有神仙在为他们指路,于是就谨遵火堆的指示。然而突然有一天,渔民们发现“神仙”不灵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火堆燃起,于是他们便摇船出海,朝昔日火堆燃起的方向驶去……在海上走了很久之后,大家终于发现了东极岛,也发现了陈财伯。当时陈财伯已经去世,身上的衣衫破烂如缕,尸身旁还有一堆灰烬——渔民们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来一直帮助大家避开风浪的不是神仙,而是眼前这位枯瘦的老人,他至死都还紧握柴棒,挣扎着要发出最后的警报。

后来,渔民们将陈财伯葬在放火山山腰,坟墓完好保留至今。2002年,岛上居民集资修建了“财伯公”塑像,塑像高擎火把,屈身向前,仿佛还要为人们照亮前途的艰险。

“海上布达拉宫”里的奇妙“倒陡街”

自从东极岛被人们发现后,陆续便有人从陆地迁来岛上,到了清朝中期,东极诸岛上竟聚居了相当于一个小县的人口。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和而安定。

可惜好景不长,清嘉庆年间(1796—1820),浙闽海域出了一个叫做蔡牵的大海盗,他率众在海面上纵横劫掠,还抢占了东极岛作为巢穴——海盗们在岛上欺男霸女、鱼肉乡民,好端端的世外桃源顿时化为人间地狱。清嘉庆十四年(公元1809年),浙江提督王得禄、丘良功率水师围剿东极岛,一番激战,穷途末路的蔡牵最终投海自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战火不仅使岛上生灵涂炭,海盗剿灭后,官军将幸存的居民尽数迁回大陆,东极岛从此人迹不至。直到清朝末年,来自福建的一些渔民再次登岛,“垒石而居”,繁衍至今。

但是,直到现在,东极岛也没有恢复以前的繁荣。今天从舟山沈家门码头乘船前往东极岛,远远便能看到渔民的石屋依山势而造,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雾气朦胧中仿佛一座“海上布达拉宫”。沿着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径登岛,路旁尽是空闲着的石砌民居以及垦荒者留下的满山杰作:石井、石缸、石臼、石盆……天然古朴,粗犷写意,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在岛上面朝大陆的方向,散布着一座座石坟,每座坟墓右侧都立着一块刻有“土地”二字的石碑,是啊,故土、土地,这是每一个岛民永远抹不掉的情结。

现在东极岛的居民不足万人,主要散居在庙子湖、东福山、青浜和黄兴4岛上。庙子湖岛人最多,也最具有东极岛特色——首先是这里的街道:石板街道依地势而起,没有多少刻意的妆扮。以街道为中轴,一条条岔开的石阶蔓延出去,一幢幢房子就这样被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顺势弯上一条石路,细细长长,如拴在岸边的一段缆绳。沿路的石屋,空间被分割压缩,将人逼到了狭仄的巷道。初来东极的人心生疑问,东极哪来的街?其实刚才你已走过了也许是世界上最小巧最精致的一条街,街名很奇特,叫做“倒陡街”。

沿街走一通,或许你会暗笑东极人总是混淆大小概念,他们将大海当作江河湖泊,却将狭窄的巷道当作了街井闹市,这条“倒陡街”不如唤作“倒陡巷”、“倒陡路”为宜。然而,但凡普通街道有的,倒陡街也都具备——菜市场、店铺、商场、饭馆,甚至还有KTV,这是个微缩的街市。东极人的乐观与生存智慧就在这些街道中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顺着街道向码头走去,两侧的石壁上罗列着一幅幅渔民画,线条抽象奔放,立意独特新颖,显得很有境界。这些画都是渔家女的创作,平日里穿梭在渔网中的手究竟如何无师自通,把生活织进了这丰富的艺术中呢?

东极渔民画发展至今已有许多年历史,1987年,以渔民画为主角的《舟山市现代民间绘画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盛况空前。1988年,东极岛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现代民间绘画之乡”,一个远离大陆的偏僻島屿竟获如此殊荣,实在难以想象。渔民画与东极渔民乐天达观的精神分不开,他们用这些粗犷的线条、色彩和造型,为自己的家园、生活编写新的希望。

世纪传奇:“里斯本丸大营救”

东极岛庙子湖博物馆是由渔民出资修建的民间博物馆,又叫东极岛渔民博物馆,里面陈列着许多实物,如老渔船、渔具、生活用品等,展示着东极岛的百年历史变迁。

可就在最近几年,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博物馆竟吸引了国内外许多历史学者的眼光,有人甚至不远万里、远涉重洋而来——这些大鼻子的外国人在博物馆里进进出出,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岛上居民议论纷纷,一时摸不着头脑,而所有的这一切都要从半个多世纪前说起。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随即进攻香港。12月25日香港沦陷,大批驻港英军投降,其中的一些便被日军俘虏押往日本本土,而货船“里斯本丸”就是当时运送战俘的船只之一。

1942年10月1日,1816名英军战俘登上“里斯本丸”前往日本——“里斯本丸”是条改装过的货船,甲板下有3个货舱(前舱、中舱和后舱),日军将这些战俘分别装进3个货舱,由于舱小人多,所有的人都只能站着,3个货舱就成了3只装人的罐头。甲板上则是770余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而“里斯本丸”上并没有标明任何有关战俘船的标记。

当日清晨,“里斯本丸”在行至舟山东极岛附近海域时被一艘美国潜艇发现,潜艇迅速发射鱼雷,一枚命中,“里斯本丸”开始慢慢下沉。10月1日下午,日军派出驱逐舰、运输船赶到出事海域,将船上的大部分日军作了转移。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日本兵居然将关押战俘的船舱全部钉死,其险恶意图不言而喻。

底舱中的英军战俘纷纷开始自救,10月2日早晨,“里斯本丸”漂到距东极岛3海里的地方,战俘们终于顶开舱门、跃入大海,向遥远的岛屿游去。然而逃出的仅是少数——“里斯本丸”不久后便下沉,来不及逃出的人全部葬身海底。就这样,在舟山东极岛的外洋中,一艘大船沉没了,旁边还留着近千具英军官兵的遗骸(保守的估计当时死了840余人)。

东极岛上的渔民目睹了这一惨剧的发生,他们迅速开始行动。据一名幸存战俘后来回忆:“奇迹真的发生了!中国的渔船队驶了过来,开始救助活动。我是被救的其中一个,所有被救的人真是太幸运了。被救后我们所住的地方叫‘青浜……这些中国人非常善良地对待战俘,给我们食物和中国人自己的衣服。”当时,东极渔民大约救起了380多人,然而就在次日,获知消息的日军派出5艘炮艇包围海岛,再次将这些英国战俘押走。但中国渔民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其中的3名,最后将他们安全送到了盟军辖地。

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在战后迅速归于沉寂——由于渔民们“不愿意邀功”以及当事人的纷纷离世,发生在1942年深秋的“里斯本丸大营救” 逐渐淡出历史,不为人所知。直到本世纪初,一些历史学者才在舟山市档案馆发现了该事件的一鳞半爪,随后,庙子湖博物馆收藏的一些西式餐具、口琴(这些都是获救的英军战俘赠与东极岛渔民的)又使“大营救事件”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2005年初,国内历史学者辗转联系上了英国研究“里斯本丸事件”的学者托尼,该年4月托尼造访东极岛,他不仅带来了仍健在的英军老兵的感谢信,还有珍贵的历史资料——一段尘封已久的历史在今天被重新串起,而关于东极岛的许多传奇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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