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之夏
2017-08-01
很多人会害怕死去的人。死亡并不是终结,影响力仍然会继续。《冰与火之歌》就是以这个话题开始的。威玛·罗伊斯爵士教育同伴说:“就算人是死了,也能让我们了解很多东西。”后来,小说改编成美剧,名字换成《权力的游戏》。前段时间,这部杀人不眨眼的美剧开播第七季,依然秉承了“你永远不知道谁在何时何地会死”的精神,佛雷家族遭到灭门,至少有1600万人目睹了这场惨案,这还不包括中国地区的目击者。
这部美剧以前都是春季播,这次移到夏季档,创造了新的收视纪录,比第六季首播上涨了50%。我猜这可能也和席卷全球的酷热天气有关——从中国到欧洲南部再到美国西部,全都遭遇罕见热浪,据报道,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城气温一度攀升至近50℃。越是热的时候,人们越喜欢看与冰雪有关的东西,至少能进行心理降温。第七季的宣传海报上,最显眼的位置写着:“WINTER IS HERE(凛冬已至)”,听起来就很爽。古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今有看《权力的游戏》避暑。
像臧克家说的,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举个例子,7月16日,乔治·A·罗梅罗去世,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即便他从世界上消失了,估计也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消息。但罗梅罗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仍在——他凭借着《活死人之夜》等僵尸片载入影史,之后很多僵尸电影、游戏都受到他的“僵尸三部曲”影响。罗梅罗也因此获得“僵尸片之父”的称号。他酷爱僵尸,觉得它们其实就是人类自身。在他看来,“僵尸永远都是一个用于讽刺或政治批评的角色”。看到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谈到活死人,有僵尸和吸血鬼两种。有人说,他们的区别在于,吸血鬼是右派怪物,是有钱的贵族,在很多文藝作品中,他们穿着考究,崇尚等级和秩序,独来独往,是彻底的个人主义者;而僵尸,则是左派,是彻底的无产者,生活邋里邋遢,没有自我意识,喜欢集体出现,摧枯拉朽破坏一切。在这种集体性破坏中,他们的面目又都是模糊的。
到了夏天,最出名的“吸血鬼”是蚊子,或者准确点说,是雌蚊子。蚊子像蜜蜂、蝴蝶一样,也是靠吸食花蜜生活,但雌蚊子为了获取产卵需要的蛋白质,必须要吸血。这个从恐龙时期就存在的物种,常给人们带来麻烦,尤其是疫情传播上,这两年最出名的是寨卡病毒。国内外科学家为了减少蚊子,进行了各种研究。最近,谷歌母公司Alphabet旗下的生物实验室Verily,准备在加州中部释放两千万只公蚊子。这些公蚊子全部携带一种细菌,可以通过交配,传染给母蚊子。这样,它们产下的卵就无法孵化,产生断子绝孙的效果。而公蚊子不吸血,对人类无害。这个工程并不容易,据当地疾控中心的经验,最少需要 7 只感染细菌的蚊子才能搞定一只雌性。很多人也站出来反对这个项目,他们担心这种做法会改变生态系统和自然秩序。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有什么危害,但像伯林说的,完美而没有任何损失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人类注定要选择,而任何一种选择,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前段时间去重庆出差,我和同事到嘉陵江边小坐看夜景,曾深刻考虑过蚊子的问题。原本,那是很好的一段体验,对岸写字楼外墙上,灯光闪烁,江水在黑黢黢的夜里悄然东流,汇入长江。江边草丛里,有蛐蛐鸣叫,应和着轻微的江水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然而,盘旋江边的蚊子姑娘们,终于又碰到临幸此地的恩客,争先恐后扑到我们身上,亲吻那光滑如玉的皮肤,我的胳膊和手背开始瘙痒起来。离乡进城多年,我很少有机会听到蛐蛐声,但蚊子声,却仍然常伴枕边。那一夜,我不免异想天开,要是那些蚊子姑娘们不咬人,该多美啊。它们只是在旁边飞行,翅膀振动空气的嘤嘤声,倒是能和夜雨声、蛐蛐声一起,成为夏夜三景的。只是,人生从来不完美,蚊子也是,我只得接受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