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需要太优秀

李珊（德国）

德国小学不鼓励竞争。他们的教育原则是要让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幸福快乐。我在德国认识的当地朋友都抱怨在德国工作生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既然成年后有的是辛苦的时候，那么小孩子就没必要提前去体会这种辛苦，而应该尊重他们爱玩的天性。。

上小学要到市政厅报备

带着女儿优优前往德国时，她已經5岁多了。办好了所有的入籍手续后，就接到了一份来自当地市政厅的信件。

信中提醒我们，我们家的孩子明年就满6周岁了，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为她选择一所小学。在信里市政厅还为我们列出了离家最近的3所小学以供选择：一所天主教小学、一所基督教小学、一所普通小学。而且特意声明等到明年孩子入学后还必须去市政厅报备。最后我们为优优选择了那所普通小学。

待到优优正式入学后，我去市政厅完成了报备工作。我问工作人员小孩子入学为什么要发政府公函还必须报备弄这么正规，她告诉我：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监督义务教育，她还提醒我，除非小孩子生病了不能上学，否则不能请假，而且学校是基本上不会批准事假的，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小孩子几天不去上学，就会有警察找到家里来。

我觉得这是政府对小孩子负责任的表现，我相信有了这样的规章制度约束，优优一定能在学校学到更多知识，接受到更好的教育。

半天上课，半小时作业

可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德国小学的课程设置跟我预料的大相径庭，颇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首先不是全日制，每天就上半天课，从上午8点到11点半。其次作业少，一二年级的家庭作业恪守能在半小时内完成的作业量，据说到了三四年级才会增量到能在1小时内完成的作业量。

优优入学没几天还带回来一封学校发的致家长函，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孩子在半小时的规定时间内没能完成作业，家长只需要给老师写个条子，证明孩子的确是努力做了半小时作业，没完成的作业就不用完成了，而且老师绝不会因此批评孩子。

我在家长日去学校参观后，发觉德国小学的教学内容也很浅显。就拿数学来说吧，一年级的学习内容是20以内的加减法，二年级的内容是100以内的加减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内小学的数学课在三年级就已经开始加减乘除四则运算，而且括号中括号都一股脑上了，并已经开始初步接触方程式了。我觉得国内的小学教育知识量和速度起码在德国小学的3倍以上。

6分等级制

我甚至还没办法知道孩子到底学到了些啥，学得怎么样。因为德国小学在一、二年级是没有任何考试的，至于三年级是否有考试也是因学校而异，像当初我们没选的那两所宗教学校三年级也是没有考试的，不过优优所在的普通小学倒是有。可是，优优读小学两年半之后迎来的第一次考试也基本上是形同虚设——没有考卷、没有阅卷，那分数怎么来的呢？就是老师根据小孩子平时上课时的表现给打个分——在国内让家长和孩子都焦心不已的期末考试啊，怎么到了德国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优优上了四年级，终于有了比较正规的学期考试了，结果拿回来的成绩单让我跟她爸面面相觑——德语2分、英语2分、数学1分、美术3分、音乐3分、体育4分。

在学期结束的家长会上，我们终于找到了答案——德国小学实行的不是百分制，而是6分等级制，分数越少证明等级越高、成绩越好。1分是优秀，5分和6分代表不及格，2分中等偏上，3分中等，4分中等偏下。

成绩好的孩子不用管

德国的家长会可不是一大堆家长挤在教室里听老师笼统地做个总结就结束的，而是每个家长都要被班级导师，相当于国内的班主任一对一接见。轮到我去见班级导师时，对方告诉我，优优是班上唯一一个数学拿到1分的优等生，她的德语英语成绩也都很好，美术音乐也过得去，就是体育成绩差强人意，还需要锻炼提高。然后就告诉我可以出去让下一位家长进来了。

这简短的接见让我觉得很不公平，因为排在我前边的那位家长可是进去跟班级导师聊了足有10来分钟，怎么到我这儿2分钟不到就把我打发了？难不成德国小学还有种族歧视？

我忍不住问一个路过的老师为啥班级导师跟每个家长交谈的时间长短不同呢？人家笑着告诉我：谈的时间越短，证明这个家长的孩子成绩越不用操心，需要较长时间交谈的，多半都是成绩大于3分的孩子家长，也就是中等以下到不及格的学生。因为老师都觉得，1分、2分的孩子已经很棒了，他们的当务之急是需要把中下等的学生成绩提高起来。2分的孩子进步成1分，这不是他们的工作重点，他们需要做的，是让3分4分的孩子进步成2分，让5分6分的孩子进步成4分。

教育资源向差生倾斜

这回答不禁让我想起在国内的时候，一个朋友的孩子在班上属于那种差生，连带着做家长的去开家长会都坐冷板凳，班主任跟一众优等生的家长聊得眉飞色舞，却对差生的家长态度相对冷淡。这么一对比，我发现国内的教育资源向优等生倾斜，而德国的教育资源则是向差生倾斜。孰优孰劣我不好评论，但老师最后说的一句话却发人深省：小学不应该以培养精英为目的，比起单独游在最前面，我们更鼓励孩子们和大家一起游泳，并为创造这样的局面而努力。

德国小学除了学生本人和家长之外，老师绝不会让别的同学或家长知道其他人的成绩，否则就是侵犯隐私。更遑论像国内的学校那样根据成绩进行排名并张贴了。

班上的每个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在班上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为什么这样呢？我所得知的解释是：因为只有绝对的分数而没有相对的排名，所以分数好的也不会觉得自己就一定是靠前的，分数不好的也不会觉得自己就是靠后的，这样一来，成绩好的孩子不至于自负，成绩差的孩子也不至于自卑，最大限度地让每个孩子都能保持一份健康的心态。

不排名的另一个原因是，德国小学不鼓励竞争。他们的教育原则是要让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幸福快乐。这并不是口号，而是一种国民共识。我在德国认识的当地朋友都抱怨在德国工作生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既然成年后有的是辛苦的时候，那么小孩子就没必要提前去体会这种辛苦，而应该尊重他们爱玩的天性。

别让孩子预习功课

我开始相信班级导师跟我交谈少并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了。因为随后的几次家长会，她跟我说话的时间更短了，每次都是“你孩子都挺好，没事儿，你可以走了。”最让我意外的是，有一次她甚至让优优带话回来说明天开家长会，不过我可以不去，因为她没啥要对我说的。

优优的成绩很不错，可我居然还接到了一封来自班级导师的批评信。我很相信温故而知新，所以在家也鼓励优优对课程进行复习与预习。没想到就是预习这件事儿让老师不开心了。班级导师在信里明确告诉我：老师授课时会为了诱发孩子的思考而提出问题，这时如果提前预习了的学生马上做出了回答，其他学生就不愿意再思考下去，因为已经知道答案了嘛，这种行为是在无意中剥夺了他人的思考权利——我看着这封信不禁啼笑皆非：我家孩子提前预习积极作答反而还成坏事儿了——真是颇有点我穷我有理、我笨我光荣的不讲道理。

哭笑不得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个为我解惑跟班级导师交谈时长的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了——小学教育的当务之急是支援和帮助成绩较差的学生，如果连学校也弃他们于不顾，他们将来在社会上就更不会有立足之地——或许，这也是教育为社会服务的一个体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