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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尝到的美国味

2017-07-31

南都周刊 2017年11期
关键词:姊姊偏食金发

傍晚,我在厨房煮南瓜汤,突然想起很久没听的美国老歌《金发姊妹》(Sister Golden Hair)。不知从心底哪个角落迸出的一串串音符,催促我抛下搅动汤锅的杓子,走回书房,翻出积尘的CD,让优美和谐的歌声,淌满整个屋子,陪我煮汤。

炉上小火煮着的那锅美式浓汤,让我想起生平认识的第一位金发佳人,那是我高中时美语老师马克的女友,这会儿,我已忘却芳名,但她那透明如绿水晶的双眸和又长又巻曲的金发,依稀仍在眼前。

还记得那一回到老师家玩耍,喝到“金发姊姊”按家传菜谱煮的南瓜汤,老师把汤回锅热了,配上苏打饼干请我吃。虽是剩菜,我却觉得美味非凡,连连赞美。隔了两三天到补习班上美语课时,马克给我金发姊姊手写的菜谱,我回家后兴致勃勃地试做,发觉实在简单,“原来美国菜这么容易做。”我当时这么想着。

虽说南瓜汤并非我尝到的第一种美国味(我在襁褓时期喝的美国婴儿奶粉才是),但我的饮食启蒙经验的确与另一样美国食品大有关联。

事情得回溯到我满七岁那一年,据说在那之前,我是个文静、从不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唯一的毛病是挑食,且是极端挑食,肯送进嘴里的食物就那几样,其他的别想叫我吞下肚,倘若硬逼我吃,因营养不均衡而比同龄孩子瘦弱的我,立刻号啕大哭不说,还会又踢又打,和平日的听话乖巧判若两人。

为了矫正我的偏食,妈妈带我访遍名医,想看看这孩子是否肚里有蛔虫,或是哪里不对劲?医师皆束手无策,因为我除了个头矮小外,其他一切健康,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给领着去看不同的医师,一次又一次收到同樣的诊断。我偏食如常,谁也拿我没办法,直到有一天,我在妈妈的珠宝盒,发现一串散落的珍珠项链。

那个有阳光但不很热的午后,妈妈在小房间里午睡,我打开隔壁大卧房中的大壁橱,拿出她藏在最里面的珠宝盒。那会儿,我很喜欢趁妈妈不注意时,偷偷试戴她珍藏的首饰。

有串珍珠链子不知何时断落了,好几粒珠子滑落到盒子一角,我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其中一粒,照妈妈教过我分辨珍珠真伪的方法,把它噙在上下门牙之间,轻轻地摩擦。

妈妈说,如果能感觉到沙沙的,就是真货,而那粒珍珠在齿间的确有沙粒般的触感。我就着窗外的阳光,仔细地端详圆润的珠子,乳白微黄的色泽竟令我联想起冰箱里经年都放有的黄油,那也是美国货。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肚子好饿,非得吃什么不可,那应是我生平头一回意识到,自己有强烈的食欲。

我打开饭厅的大冰箱,拿出黄油罐,就用那粒珍珠挖出凝结的黄油来吃。冰冷的油包覆在珍珠上,一入口即融化,一股纯粹的芳香奶味,立即在整个口腔里发散,珍珠则依然圆滑地在我的舌尖和唇齿之间滚动。我被黄油和珍珠形成的截然不同的口感所迷惑,一再地用珍珠蘸取黄油,放进嘴里。

似乎就从那一刻起,我切实体会到,食物所能给人最基本且直接的感官撼动和满足。豁然醒转的味蕾更似乎带动了身心各种知觉,让我从里到外,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本害羞的偏食小孩,变得胃口大开且活泼敢言。

结果,这胃口竟一发不可收拾,我简直什么都爱吃,尤爱各种高脂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多半是美国进口的零食。数年后,在小学毕业友谊纪念册上,几乎每位同学都以“小胖胖留念”,作为祝福我的开场白。这些不存恶意的小学生就这样地以短短的五个字,为我最肥胖的岁月留下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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