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与美术
——以中国使臣记录中的韩国美术史料为中心①
2017-07-31金弘大河南理工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焦作454003
金弘大(河南理工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3)
外交与美术
——以中国使臣记录中的韩国美术史料为中心①
金弘大(河南理工大学 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3)
中韩两国作为近邻,自古以来交流频繁,有据可靠的中国使臣出使韩国的记录达590多次,留下了大量珍贵的史料,这其中关于韩国古代美术的内容丰富。本文以2003年出版的《使朝鲜录》为基础,着重分析了从北宋至清末10位中国使臣的“使行录”,从工艺建筑和书法绘画两方面讨论了使臣眼中的韩国古代美术的面貌和特征。
使臣出使;朝鲜;韩国;使行录
一、引言
使臣的派遣属于国家间的正式外交,作为邻国的中韩之间自古以来交流频繁,至清末为止有据可考的中国使臣赴韩记录约577次,韩国使臣来中国的记录约2785次。②高艳林,《明代中朝使臣往来研究》,《南开学报》,2005,5期,70-71页。两千年来两国使臣留下了关于出使活动的大量文献资料,本文把这些资料统称为“使行录”。③林基中,《燕行录全集》100册,东国大学出版社,2001;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录》,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葛兆光主编,《越南汉文燕行文献集成(越南所藏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葛兆光主编, 《韩国汉文燕行文献选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高津孝主编,《琉球王国汉文文献集成》,复旦大学出 版社,2013虽然不同资料存在的时代背景差异为研究带来了诸多不便,但是使臣们的身份和任务是类似的,与此相关的基础研究也扎实充分,因此本文在以往学者的研究基础上,通过赴韩中国使臣留下的若干文字和图片资料探讨其中与韩国美术有关的内容,勾勒中国使臣眼中韩国古代美术的面貌,展现美术在外交方面的作用,希望能为研究者提供新的资料和视角。
二、使行录及韩国美术有关的资料分析
早在唐代,顾愔曾写过《新罗国记》,此后北宋王云也留下了《鸡林志》等使行录,本文参考的主要资料是2003年出版的《使朝鲜录》④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录》,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该书收录了自北宋至清末中国政府派遣至韩国的12位使臣的18份作品,其中韩国高丽时期与宋朝交流资料3份,韩国朝鲜时期与明•清交流资料15份;正使记录的资料16份,副使记录的资料1份,提辖官记录的资料1份;散文8份,诗赋4份,散文和诗兼用的5份,诗画兼有的1份。因为部分资料不够完整等原因,本文主要研究以下10份资料。
第一,徐兢(1091-1153)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徐兢是活动于北宋末期至南宋初期的一位文人,他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简称《高丽图经》)是宋徽宗宣和五年(1123年)他作为国信使提辖官去高丽时的记录,将他访问高丽时的亲身经历通过图文并用的方式进行了整理。虽然后来由于战乱,书的图画部分被毁,现在只残留文字部分,但这本作品依然是研究高丽时期中韩关系的重要文献。
第二,倪谦(1415—1479)的《辽海编》。倪谦是1450年赴朝鲜颁布明景帝即位信息的使臣,他是明朝建国以后派遣至朝鲜的首位文人使臣,《辽海编》中有不少他和朝鲜文人唱和的诗。
第三,董越(1430-1502)的《朝鲜赋》。董越是1488年为朝鲜颁布明孝宗即位信息的使臣,《朝鲜赋》通过赋的形式描述了他的出使经历和朝鲜的历史风俗,内容全面,文章精练,1490年《朝鲜赋》完成后不但在中国文人间广为传阅,在朝鲜文人间也流传甚广,最后被收录于四库全书。
第四,龚用卿(1500-1563)的《使朝鲜录》。龚用卿是1537年为颁布明世宗皇子的诞生而赴朝鲜的使臣。他回国翌年出版的《使朝鲜录》共分两部分,一部分记录了他与朝鲜相关人员进行的关于行礼的讨论,一部分是他和朝鲜文人的唱和诗集。
第五,朱之藩(1565-1624)的诗作。朱之藩是1606年为了传达神宗皇孙诞生信息而赴朝鲜的使臣。工于诗、书、画的朱之藩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的状元,他在出使中共作了259首诗,内容丰富,涉猎广泛,给朝鲜文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六,姜日广(生卒不详)的《輶轩纪事》。姜日广1626年的出使表面上与其他使臣类似,是为朝鲜公布熹宗皇子的诞生,但实际上还有更复杂的政治意图。
第七,阿克敦(1685—1756)的《奉使图》。阿克敦是清朝的官员,外交经验丰富,先后去过朝鲜四次,《奉使图》是他第四次赴朝鲜后于1725年让郑玙绘制的作品,也是现存的唯一图文结合的关于中韩交流的重要史料。
第八,柏葰(?—1859)的《奉使朝鲜驿程日记》。柏葰是1843年清朝为祭奠朝鲜孝显王后而派遣的使臣。《奉使朝鲜驿程日记》通过散文及日记的形式记录行程,后面也包括部分诗歌。其中的行程记录颇为详细。
第九,魁龄(生卒不详)的《东使纪事诗略》。魁龄是1866年清朝册封朝鲜王妃的使臣。他的《东使纪事诗略》在形式上与其它使行录有所区别,用散文记录日程的同时编辑了行程中的诗作,这是在其它使行录中见不到的。
第十,马建忠(1845-1900)的《东行三录》。《东行三录》是 1882年马建忠坐船三次去朝鲜的记录,政治性质较浓厚。
法国加利埃尼将军巧用摩托化运兵术使法军化险为夷。几天前,他已命令组织一支出租汽车运输车队。但是到了1914年9月6日,他看到已经组织的出租车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必须立即将所有可以利用的出租车改做运兵车。晚间8时,将军决定组织一支出租车大军,运送上万名官兵赶赴前线。
简单来说,以上使行录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北宋使臣关于高丽的记录,一类是明朝使臣关于朝鲜的记录,一类是清朝使臣关于朝鲜的记录。通过《表一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些使行录的基本情况。
这些使行录中,徐兢的《高丽图经》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相当独特,把与高丽有关的29个种类30余种信息记载于40卷中①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序文,“目所及博采众说简汰其同于中国者,而取其异焉,凡三百余为四十卷,图其形事为之说名曰宣和奉使高丽图经。”,除了与高丽历史、人物文化有关的1、2、8、40卷以外,其他卷中也非常详细地描述了高丽的各种造型艺术品。大到城市规划和宫殿建筑,小到日常用品中的器皿和衣服,图文相辅的记录方法使《高丽图经》描述的细致程度令人惊叹真正做到了“今臣所著图经手披目览,而遐陬异域举萃于前。”[1]《高丽图经》虽不是朝廷预先安排给徐兢的任务,但其作为一份将高丽国的整体情况图文并茂细致展示的报告,使徐兢出色完成了使臣的咨询任务也成就了一本形式上和内容上都独一无二的著作。
其他9种朝鲜时期中国使臣的使行录与《高丽图经相比,在系统性对象种类及描述程度等方面都要逊色得多,但朝鲜时期中国使臣的使行录中表现出了一些较高丽时期不同的特点。首先,最突出的一点是诗文出现的频率比高丽时期高,这与朝鲜时期的“唱和外交”[2有关。其次,虽然存在个例,但朝鲜时期使臣的出使路径大同小异,从北京经鸭绿江入境朝鲜后到达其首都的路线是类似的,因此经常出现题目相同的诗文最后,朝鲜时期中国使臣使行录中与美术有关的记载中关于建筑的内容最为丰富,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下面我们重点看一下这10份使行录中与韩国古代美术有关的内容。根据记录形态的不同,这些资料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韩国的工艺、雕塑、建筑,它们带来了出使过程中最新鲜最直接的视觉冲击和感受,因此较容易引起使臣们的注意并让他们通过诗文图画记录其形状。另外一种是韩国的书法和绘画,其中中国使臣见到韩国书画后通过诗文作的记录、主动请求韩国文人进行书画创作以及要求赠与韩国历代名画的记录较多,这当然与书画作为载体相对来说能快速应对人们的需求有关。
图1 《陶炉》的想象图
图2 景福宫内《庆会楼》全景
使行录中关于工艺(笔墨纸砚、服装、生活用品装饰用品等)的记载不少,徐兢的《高丽图经》中记载的种类最多,描述得也最详细,比如第32卷器皿3《陶炉》中有这样的内容:“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有蹲兽下有仰莲以承之诸器,惟此物最精绝,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概相类”。根据这段文献我们可以复原出徐兢描绘的陶炉的大致形状(图1)。它是现存韩国的国宝60号《狮子香炉》的上半部分和国宝95号《靑瓷七宝透刻香炉》的下半部分结合在一起的想象图,上面是一只狮子张嘴蹲着,香就通过狮子的嘴冒出,下面分为4段的仰莲托起香炉,最底下是三只兔子做底盘,与《高丽图经》中记载的陶炉形态类似。
其他使行录中与工艺有关的记载多是掺杂于诗文中的简单描述,如倪谦《辽海编》中的“诏列香亭龙亭黄仪仗,鼓乐杂戏及鳌山綀绷,皆与西京同”[3]593,董越《朝鲜赋》中的“人露总环, 以分贵贱, 其国总发之网巾皆结以马尾, 以环定品级, 一品玉, 二品金,三品以下银, 庶人则骨角铜蚌之类而已”[3]776,姜日广《輶轩纪事》中的“从者台笠衣白其商氏之遗尚乎,簪鸟毛志饰也”[4]406等。
与雕塑有关的内容整体上不多,董越《朝鲜赋》描述孔庙部分有“孔庭设像,皆冕而裳”的简单记录,朱之藩的《奉使朝鲜稿》中有题为《双石佛》的一首诗“同现峰头不壤身,芒鞋布袋任成尘,野狐伎俩空饶舌,立地无言示学人。”总之,和其他艺术种类相比,各使行录中对雕塑的记录相对简单。
徐兢《高丽图经》的第4、5、6卷都是关于宫殿建筑的,内容丰富细致,前有序文后有各殿详情,如《会庆殿》“会庆殿在阊阖门内别有殿门,规模甚壮,其址高五丈余,东西两阶丹漆栏槛,饰以铜花文彩,雄丽冠于诸殿,两廊通三十闲, 中庭甃石地虚,不坚行则有声。”[3]51-52将会庆殿的位置、规模、装饰等详细记录下来,而且徐兢用这种方式记录了高丽的所有重要宫殿。
明清使臣的记录中关于宫殿的详细描述较少,多是一些整体概述,如董越《朝鲜赋》中对宫殿及其前的路况表述如下“达巷通衢,正直无曲。截然檐阿,岿然华屋。”[3]773柏葰《奉使朝鲜驿程日记》中的“二十一日早阴落雨,候来请辰正行一二里外,山峡甚仄,出山口不远有石牌楼题曰,迎恩门即慕华馆矣,棚中少憩俟,国王迎敕后先回(宾主未见),始乘骑随旨亭后仪仗纷纷款走入正南之崇礼门,街市宽涧三四里许进敦化门(疑即禁城),睇视园林颇胜纯以布遮,转而东曰进善门,过仁政门,入肃章门,迤逦曲纡至明政门。”[4]608以及姜日广《輶轩纪事》中的“礼毕,予乃行入国门,见其人物宫室,都雅伟丽,白岳龙蟠,汉江天堑洋洋乎,大国风矣”[4]424都是使臣们对朝鲜首都印象的记录,虽然关于宫殿的具体文墨不多,但在整体感觉清晰明确。
图3 郑敾,《练光亭》,绢本设色,28.7×23.9㎝,倭官修道院收藏
另外在龚用卿的《使朝鲜录》中能发现他对举办接待宴会场所庆会楼的翔实描述:“翼日宴,庆会楼,楼在勤政殿之西,由右达门而进,楼七间,下皆用石柱,华丽高敞,四面环以苑囿圍,楼有池,其宫阙皆在楼之左”[4]85。根据朝鲜《中宗实录》记载,龚用卿的确在庆会楼参加过一次宴会,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并专门作诗一首留念,“名苑花开三月天,贤藩敬客张高筵,巍峨勤政之殿前,右华小阁通西偏,琼楼百尺凌苍烟,朱栏碧瓦高腾骞,白石楚楚润且坚,流苏杂彩团花毡,凤箫鼍鼓声喧阗,珎盘玉筋调朱弦,晴虹曲槛引流泉,华池古树密钓连,山禽溪鸟飞翩翩,虞师更进水兰船,漾波网罟载洄沿,白鱼冹冹纷澄鲜,入馔不辨鲂与鳊,红纱蜡炯呈金莲,新荷出水大如钱,菱叶池藻绿相牵,葡萄满架水晶悬,万山灯火蠙珠联,画球结绮双龙缠,宝台璀璨摇云钿,锦屏玉洞花欲然,娥眉清影净婵娟,翠云亭子坡之巅,老松群木绝可燐,虬鳞盘屈不计年,奇葩异卉石台边,千红万紫斗春娇,踟躇芍药映杜鹃,柳阴之下多水田,丛林漠漠飞鸟鸢,经丘寻壑采芳荃,百步九折仍回旋,陈茵小坐金杯传,挥毫凝秀题新篇(国王请予命新立亭名因扁凝秀),弼云(吴黄门改名)拱极(余所改名)耸先后,对此不觉坐屡迁,霞光皎皎月正圆,春宵苦短不知眠,多情能有主人贤,狂歌一曲留朝鲜,此景此乐名山川。”①参见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録》下,《使朝鲜录》,199页。“庆会楼之宴盛会也,备览宫阙之胜,以尽宾主之欢情亦至矣,聊成小歌以申谢意”; 看《中宗实录》1537年3月14日诗中的庆会楼繁华旖旎,令人流连忘返。翌日龚用卿又参加了设于勤政殿的宴会,为留下宴会图景,他还曾请朝鲜政府作图,获得了中宗的许可。②《中宗实录》卷84,中宗32年4月7日。传于政院曰:“今见远接使书状天使言,勤政殿请宴时,俺等告殿下曰,佳会难再得,请以此会作图见赠。殿下亦许之,若于俺等未越江时不及,则随后入送可也。云勤政殿请宴节次,礼房承旨详知之,即招画工等,画于阙内,而亲监精画可也。且当其宴享之时,天使之有此言, 予似未闻之。其有闻之者乎?”姜显回啓曰:“承旨中无一人闻者。”由此可以看出他们当时宴会时诗画、人情浑然一体的情况。
高丽时期的宫殿已经损毁,没法与《高丽图经》中的记载相互比对,但是龚用卿描绘的庆会楼在现在的景福宫中仍可以见到(图2),的确如龚用卿所描述的那样,下面是石柱支撑,上有楼七间,前边和左边围绕着水池。文献记载和现存庆会楼形貌的吻合清楚地证实了使行录的真实性。
宫殿建筑之外,使臣们入境朝鲜后会路过不少的楼阁亭台,途经著名景点时,朝鲜政府也会在特定场所准备宴会,以示接待,因此在不同的使行录中可以见到以相同亭台为背景的诗歌。这其中最典型的便是位于平壤中心大同江边的练光亭。练光亭最初建于高句丽(公元前37-668)时期,高丽睿宗1111年在现在的位置上重建,以后陆续经历多次重建和修理,现在的练光亭是1670年重修的。作为关西八景之一,练光亭在朝鲜时代相当有名,因此不少诗人和画家都以练光亭为题创作过诗画。图 3是朝鲜时代画家郑敾(1676-1759)的《练光亭》,画面正中江边峭壁上的两层楼就是练光亭。
练光亭在中国使臣的使行录中有多次出现,如龚用卿的《登练光亭》:“城上高亭俯碧江,茫茫烟艇列千船,游鱼出水纷无数,白鸟清沙下一双。石壁横云遥远树,海风吹浪入寒窗,浮金沉碧贠如练,一望层霄尽海邦。”[4]159描述了在练光亭上见到的秀丽景色。此外龚用卿的《平壤胜迹22首诗》中还有一首《练光亭》:“白练横晴汉,烟光净一川,危楼天上坐,仿佛欲登仙。”[4]163诗中的练光亭耸立江边,险要飘逸翩然欲仙,与郑敾的画作可谓图文相契。
朱之藩也登上过练光亭,并且作诗一首:“闻道泰山登日观,遥从匹练识吴门,东邦亦有江千里,日美晴光远近翻。”③参见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録》下,《奉使朝鲜稿》,323页。通过对比描述了练光亭外的大同江。此外,朱之藩还为练光亭写过“第一江山”的匾额,能看出他对练光亭的喜爱。
姜日广在《輶轩纪事》里也有关于练光亭的记录“乙亥,远接使舣舟城下邀泛大同江,登浮碧楼练光亭望箕子区画井田处遗迹犁然,亭楼俯视浿江岿然,德岩上秀宇层明望兼川陆,江光山色隐隐交接栏楯也。称赞了练光亭外的自然风光并且回顾箕子的故事。
1722年,出使朝鲜的清朝使臣阿克敦同样登上练光亭,并且作了二首诗。一首题为《登平壤练光亭》“独倚危栏俯大同,江天无际思无穷,万家烟火依长岸一带峰岚入远空。野静人耕芳草外,波恬帆掛夕阳中旧封尚有遗徽在,不愧标题压海东。”[4]462-463④13幅右上方题跋另一首是《柴树吟诗》:“大同江岸柴树林,交加枝干成浓阴车行十里不见日,清芬匝路飘衣襟,影涵一水隔城市云翳四面开遥岑,沙堤几曲连芳草,上有能鸣之好禽闻说手栽自箕子,历年千百犹萧森,岁荒民多食其叶,拯灾尤见先哲心,我来到此不忍去,晚风吹客留长吟。”[4]507这两首诗都题在他的一幅画作上(图4)画面中的大同江从右向左流下,河面上有两条渔船三位渔民正在捕鱼。画面右上方巨石之上的就是练光亭,亭中有六位穿青色衣服戴红色帽子的清朝人,亭子中间的那位与其他人相比略大,好像正倚靠在栏杆上欣赏练光亭周围的风景,他右边的五个人侍立在一侧。画面左上方是连绵不绝的城墙和拱形的城门,城门外有些渔民和渔家。练光亭对面是绵延数十里的树林,画面上的树叶鲜嫩,应该是4月末或者5月初的样子。
图4 郑玙,《奉使图》(12幅),绢本设色,40x51cm,中国民族图书馆收藏
1866年,到朝鲜的魁龄的《东使纪事诗略》中也出现过练光亭,“五两帆樯海客舟,练光亭下浿江头,半城烟雨浓如墨,万顷波涛碧似油,我涉大川歌利济,谁将砥柱峙中流,茫茫东土三千里,此是蓬山第一州(城之东有亭临水曰练光,城中有江山第一州匾额,诗中故云)。”[4]423-427只是他们一早便渡过了大同江,并没有登上练光亭,因此他的这首《晓渡大同江》只是简单提了下练光亭的名字。
通过以上各位使臣为练光亭作的诗画可以看出,虽然他们出使的日程安排不同,但行程大同小异。亭中悬挂的前辈使臣的诗作,也使后来者有更多的动力去押韵进行新的创作唱和。
在各位使臣的使行录中与书画有关的内容也不少。这与当时的文人多工于书画,擅长书画的使臣更受对方国家文人的欢迎有关。①参见金弘大,《朱之藩的丙午使行和他的书画研究》,《温知学会》2004,257-304页。更重要的是,由于中韩两国虽然当时语言不通,但官方文字相同,所以笔谈是当时外交的需要,所谓“其文同其语易,非笔谈不能得其仿佛。”[4]758因此精通书画的使臣在外交过程中能发挥非常大的作用,通过笔谈的沟通,是能较容易了解对方的方式。
各类使行录中与韩国书画有关的记录可以分为四种,一是中国使臣见到韩国书画以后通过诗文将其特点记录下来,二是书画作为私人馈赠礼物时的记录,三是使臣们主动请求韩国文人进行书画创作的记录,最后是书画作为官方馈赠礼物时的记录。
第一种情况较为常见,如董越的《朝鲜赋》中有“卧榻则环以八面帏屏,国俗少挂画,凡公馆四壁皆列以帏屏,上画山水竹石或草书,高二三尺,卧榻亦然,疏帘则加以半卷香钩。”[3]765描绘了帏屏上的装饰书画。第二种情况在魁龄的《东使纪事诗略》中能见到,《石坡大院君画兰花二帙相赠因作短歌为之题赠》:“短幅二章饶有声光,都交彩之飘扬,叹笔力之坚刚,不效三春之艳,独留九畹之芳,照春晖兮晴翠,迎秋月兮昏黄,比君子兮南国,望美人兮西方,孝子开花足当门而作佩,郎官修褉可曲水以流觞,洵乎如入善人之室,克称王者之香。”[4]754-755就是魁龄为受赠的画而做的记录。第三种情况在马建忠的《东行三录》中能见到,如“拂笺磨墨邀二使书聊,二使书皆取法松雪,秀润可喜,求者争搜取,新派五品鸿胪官金奭准,能悬腕作擘窠书,亢劲健轶群米移时,长帧短幅布满舱内。”[4]819马建忠邀请两位韩国官员笔谈,并记录下了他们的书法特点。类似的情况还有1431年,明朝使臣昌盛请求朝鲜画家绘制《金刚山图》,1450年,明朝使臣温斟宴请求世宗次子安平大君赐予书法作品,以及1609年,明朝使臣熊化请求获取金生的《荣川白月碑》(图5)②世宗13年8月26日;世宗32年1月11日;光海1年4月17日。最后一种情况在龚用卿的《使朝鲜录》中能见到,比如“忱前所惠迎诏图甚妙,一览中备见出郊五拜之仪,诸生远迎之礼,实一时盛事,顾区何能焉,皆贤藩学力之所至,识见之所及也,岂特一家之宝,巳哉附及不备。”[4]262描绘了受赠的《迎诏图》的精妙。
图5 金生,《白月碑》部分,拓本,韩国中央国立博物馆收藏
三、结论
在历朝代表国家出使国外,对使臣本人而言是一件相当荣幸的事,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要趁此宝贵机会运用各种形式记录出使的过程及路程中的所思所感。异域不但与本国有迥异的听觉环境,而且绝大部分的视觉环境也不同,因此较容易引起使臣们记录的欲望。以上是通过中国使臣的视角探究韩国古代美术初步整理的内容。使臣在封建社会国家间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上起了重要作用,也作为一种重要媒介,搭建起中韩美术交流的桥梁,希望以后能更深入地进行此类专题研究。
[1]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序文[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1-2.
[2]孟宪尧,孟小泸.明代出使朝鲜使臣类型探讨[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2(4):37-42页.
[3]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録·上,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4]殷蒙霞,于浩编.使朝鲜録·下,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责任编辑:梁 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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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9675(2017)03-0054-05
2017-02-10
金弘大(1974-),男,韩国人,河南理工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韩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