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健“燃”情《悟空传》

沈多

在一向团结的香港电影人的集体提携下，郭子健成为香港新生代导演里被内地电影资本市场追捧的少数派。《西游·降魔篇》的12亿票房是他的敲门砖，虽然在宣传期内，片方基于票房考虑，只打了周星驰的名字，让作为联合导演的他被隐姓埋名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在业界，他却为自己树起了口碑。

作为一个全能型的导演，郭子健没有平步青云的运气，但走过的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在过去十几年里，他将这个行业的各个工种都挨个儿体验遍，从美术设计到场记，到编剧，到副导演，从执导小成本到挑战大制作。而他能否接下前辈们的衣钵，成为振兴港片的一支力量，2017年暑期档上映的《悟空传》，将是至关重要的一次考验。

“努力和坚持比才华重要”

印象里的郭子健是一个胖子，那是在2010年前后，凭借《打擂台》获了许多奖的他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样子。与眼前的这个“星范儿”十足的港产型男判若两人。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在意自己形象，有着长年健身习惯的导演。他解释自己其实一直都很瘦，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两年突然就发福，现在只是回到正常状态而已。

在北京待的时间久了，郭子健的普通话也精进了不少。他虽自认宅男，但打开话匣子，却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两个小时。“能言善辩”，这几乎是作为导演的必备条件之一，哪怕曾经是无比内向的人，也会被职业逼迫着，学习怎么去表达自己。

郭子健是真正从底层做起的电影人，24岁之前，他是一名美术设计，因为对电影的热爱，报名参加了由一本杂志主办的编导训练班课程，其后便义无反顾辞去了工作，一脚踏入了电影圈。最初他拜师叶伟信，在多部香港电影中担任编剧、副导演的工作，那个时期的作品包括《神偷次世代》《干柴烈火》《大城小事》等等。直到31岁那一年，得曾志伟扶植，他才有机会执导自己的第一部电影《野·良犬》，正式开启导演之路。

郭子健之所以能在新生代导演里脱颖而出，与其的导演风格有关，这位自小看热血动漫长大的导演，即便拍摄现实题材的电影，也会加入很多二次元魔幻元素，作品中一脉相承的宿命与暗黑基调让他自成一系。

在电影圈发展，人脉亦很重要，郭子健行为处事的风格让他颇受好评。《西游·降魔篇》的“被隐形”，不仅没有让他与周星驰反目，反而在每次采访中他都会感谢周导演对自己的提携。也是这样的性情，让更多的人愿意帮助他，当然，他也没有浪费每次机会。

在郭子健看来，做成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努力和坚持，才华反倒是其次。很多人碰到挫折就放弃了，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在过了那一关以后，也许就能看到一点点光亮。“有些人说，我过了好多道关了，都没有看到，那就继续走吧，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好事情一定在等着你，只不过是你有没有这个毅力坚持到它出现的那一天。”

郭子健二十来岁进电影圈，也觉得自己没有出路，走了很多年，还是副导演，还是没人认识的编剧，过了三十岁依旧一事无成。那时，他每天都怀疑自己，但就是因为喜欢，还是一直做下去，过了一关又一关，突然有一天，好像运气就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看《悟空传》特别激动，特别有感触的原因，因为里面说的就是我一直在经历的事，不断地失败，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坚持下去有没有成果，但是孙悟空走下去了，里面有一句对白我很喜欢：‘这个天地，我来过，我奋战过，我深爱过，我不在乎结局。就是这个最打动我。”

“每个年轻人都能从《悟空传》中代入自己”

拍完《西游·降魔篇》以后，有很多电影公司来找郭子健，希望他再拍一些类似题材的作品，资金都很充足，但他觉得除非是《悟空传》，其他诸如蟠丝洞一类的题材就实在提不起兴趣。虽然彼时，关于《悟空传》要拍电影、要做游戏的传言甚嚣尘上，但都没有最终落实。找郭子健的新丽，就去联系了《悟空传》的版权所在方魔铁，经过一轮轮谈判，双方终于确定合作。“当他们拿了合约给我看的时候，我特别兴奋，但马上又很担心，因为这部小说对于我来说是神作，在很多书迷心目中也是这样，不能随便碰，不能玷污它。所以，我在合约里写明，必须和今何在一起当编剧，一定要他参与到这个团队里。”

郭子健是《悟空传》的书迷，在这本小说里，他所看到的不是一个编撰出来的故事，而分明是自己的经历。他比今何在大几岁，但他们有很相似的地方，比如这个年纪宅男心里边的“中二病”；明明自己没那么牛，但就觉得自己很牛；觉得整个世界不明白自己，自己可以和全世界对抗。《悟空传》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每个年轻人都能从中代入自己，从学生时代到职场生涯，其间经历的爱情、友情、理想、背叛、迷惘等等，每个人都会有共鸣。

但看过《悟空传》的人也都知道，这样一个意识流到极致的小说很难被改编成电影，用郭子健的话来讲，它就像是一篇穿梭来往于時空的散文，每一段都能让你感受到情怀，但严格地说，它甚至是没有情节的。

“我跟今何在讲，电影是有电影节奏的，跟小说、跟动画片、跟话剧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决定去重新讲一个故事，拿《悟空传》精华的东西，比如反叛、比如不服输、比如与不公平的对抗，这些精神的东西去讲一个故事。那些经典场面会出现，但电影篇幅毕竟有限，不可能所有人物都存在。”

郭子健还很喜欢今何在的另一个外传《杨戬传》，如果说悟空代表的是叛逆和不羁，那杨戬代表的就是无奈和知命。他想，不如把《悟空传》和《杨戬传》结合起来，做成一个新的故事，再加入另一个有意思的人——天蓬。讲述一个他们是如何与命运对抗的故事。

“我们都知道每个人的出处及后来的经历，所以就围绕着这样的人物关系去创作故事，但把背景放到了西天取经和大闹天宫之前，我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视角。”

“导演只是镜头的发现者”

郭子健做导演的习惯是会画分镜头，几乎每个镜头都有，工作室的房间全被他贴满了。监制黄建新看完，打趣他：“你可以出本漫画了。”这样的工作方式，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做美编出身，又同时是编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一个坚持到执拗的人，有些镜头必须要这样，不这样就不行，所以他必须把它画出来，分毫不能有差，“开拍前我也会拿这些分镜头去跟演员聊，聊起来会简单一点。”

在画分镜头的时候，他甚至对每个人物的武器和道具也都做了全新的设计，从预告片里金箍棒的惊艳亮相便能看出，在剧本创作阶段，他已将一些重要武器和道具作为剧情的推动元素去做构思了。

拍摄《悟空传》是在2015年年底到2016年年初，对这个香港导演来讲，在此过程中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体验是“冷”，最冷的那一天，摄影机甚至被冻到开不了机，全剧组只能提前收工。

因为是一部特效大片，《悟空传》的后期也非常漫长，这期间郭子健就一直待在北京，回香港的时间屈指可数。他的活动区域就是居住地的东四十条和做后期的七棵树之间。除了去健身房、玩玩具、玩电子游戏、弹吉他、看电视、看漫画、看电影制作方推荐的各种IP小说，差不多就是他业余时间所有的消遣。

而今，随着《悟空传》上映日期进入倒计时，郭子健的心情反而越来越平静，对电影，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宿命论。

“我可以很诚实地讲，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每一次都不知道，如果你要我很具体地跟你讲，这部电影怎么拍成的，我没法说，因为拍的时候，我根本都是模模糊糊的。为什么会用这个角度？为什么会讲这句台词？为什么会用这个演员？每次看完自己的电影，我都会觉得很神奇，觉得它一早就已经存在在那里，作为导演，我只是在整个拍摄过程中，通过镜头把这部电影发现出来。就像我们的人生本来也已经是存在的，人在过程中，似乎存在着各种可能性，但这些可能性，本身是已经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