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端砚制作技艺
2017-07-26花仕旺任宏霞
花仕旺 任宏霞
摘 要:端砚制作技艺是技术与艺术的有机结合,是一种“技术”和“艺术”完美结合的文化。在端砚实用功能消减,艺术审美功能突出的今天,端砚的制作者既要在“技”的层面下功夫,也要在“艺”的层面上多努力。端砚制作一方面她是一般的生产性、技艺性的技术劳动,另一方面还是自觉的、创造性的、富有文艺气息的精神劳动。
关键词:端砚制作 技术 艺术 文化
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端砚制作技艺”是一门“传统工艺”,更是一种文化,一种“技术”和“藝术”完美结合的文化。尽管端砚最初仅仅是文房工具而已,但正如中国艺术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邓福新所认为的:“人类的第一件工具是以后所有创造物的起点和最初的创造形态,因为工具包孕着创作活动中所有的最初要素,蕴含着创作的思维和想象,最初工具的创造和最早艺术品的产生是同一的创造。”{1}从这个意义上讲,作为文房用品的端砚从诞生之初就是一种艺术创造、一种极具文人情怀的艺术创造。庄子有关“技”与“道”关系的论述颇能说明端砚制作中的技术与艺术之关系,庄子认为,在一定条件下,“技”与“道”相通,“得道”之技艺就是一种艺术创造之至高境界。正如其在《养生主》中以精妙神奇之笔描绘了庖丁解牛之高超技艺:“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2}解牛之后,庖丁则沉醉于一种神采飞扬的境界:“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3}很显然,这种境界非一般的技艺性活动所能达到,只有体现着“道”的“技艺”才能达此自由创造、自由表达性情之境界,这也正是中国艺术精神核心所在。由此可见,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端砚制作技艺”只有在“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展现时代精神和追求美的本真”时才能上升到无上的艺术至高境界。
一、端砚制作技艺是一门“传统工艺”
端砚制作技艺是一门传统“工艺”,主要是指端砚从采石到成品的一系列的工艺程序和手工技艺。端砚制作主要有采石、选料制璞、雕刻、配盒、磨光等工艺程序。这些工艺程序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不仅仅如此,要完成这些工艺程序,对端砚艺人来说也非易事,必须要掌握过硬的技能和付出艰辛的劳动。
采石是端砚制作的前期工作,极其重要和艰巨,即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端砚砚石有坑洞之别,优劣之分。名坑石质优良,但开采难度极大,从古至今均以手工开采,劳动强度大,采石技术高。“采石过程中,砚工必须掌握砚石生长的规律,看准石脉,顺其自然,按部就班,从接缝处下凿,尽量保住砚材的完整。”{4}端砚石的开采难度极大,现代机器往往是帮不上什么忙,因为端砚石不抗震,在工具的设计和选用上只能借鉴传统,因地制宜,设计长短有异,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钢凿和割刀,真正做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选料制璞就是通常所讲的维料,是端砚制作的第一道工序,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对端砚艺人的要求极高,某种意义上讲,选料制璞是端砚的初步设计,其重要意义和技术含量不亚于接下来的端砚雕刻。新开采出来的砚石要经过筛选,分出等级,纯净无瑕者为特级,稍次者为甲级,再次者为乙级。对新采砚石进行分级的过程就是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影响制砚效果的石疵将被去除,某些不影响整体效果的石疵(石皮、虫蛀等)将当作石品花纹得以保留,纯净的“石肉”将被完整保留。选料制璞需要砚工有过人的眼力和去伪存真、变废为宝的设计力。经验丰富的砚工“可以预测到表层看不到的石品花纹,如砚石侧面的绿点或绿色翡翠带,砚石内部可能有石眼,砚石的两侧微呈白色或白色的外围有火捺包着,则预示着石内可能隐藏鱼脑冻或蕉叶白。”{5}维料开璞含有设计之成分,砚工往往是根据经验判断砚石中可能影藏着瑕疵的部位,避免将这些部位安排在正面或主要位置。
端砚的雕刻是端砚制作过程中极其重要的工序,也是端砚制作技艺的核心,是衡量制砚艺人“手艺”的最重要的依据之一。端砚的雕刻同样是和端砚的设计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端砚的雕刻是实现端砚设计理念的手段,但端砚雕刻绝不是依葫芦画瓢,在雕刻过程中也存在许多的设计要素,因为砚石的内部纹理和质量是不均衡的,有很多不可控因素的存在,这就需要制砚艺人在雕刻的过程中要能更具实际情况及时调整思路和手法,既不违背总体设计理念,又能使雕刻流畅且富有创意。端砚雕刻是技术活,也是艺术活,制砚艺人只有懂设计,通民俗,知艺理,才能在雕刻过程中真正做到因材施艺,因石构图,去粗存精,才能使题材、立意、构图、形制与刀法、刀路等雕刻技法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配盒是端砚制作不可或缺的一道工序,也是一项技术含量较高的技术活。端砚号称四大名砚之首,价值不菲,尤其是端砚中的名坑精品,更是千金难求。因此,端砚雕刻完毕,必须配上木盒。一是起着防尘和保护的作用,更重要的是砚盒本身也是一件价值不菲工艺品、装饰品,能起到衬托和提升端砚价值之功效。精品端砚的砚盒用料很讲究,一般用紫檀、酸枝、楠木等硬木,其造型按端砚形状而定,砚盒底部都有“足”,砚盒之脚除了起装饰作用外,更重要是从实用去考虑,使移动端砚或洗涤时方便。砚盒有全密封和半密封之分,形体较小的一般用密封的砚盒,形体偏大的一般用半密封的砚盒,半密封的砚盒也称“天地盖”,也就是砚盒、覆盖砚的底部(砚足所在部位)和顶部(砚堂所在部位),砚的四边暴露在外。砚盒是端砚的“外衣”,要和端砚“合体”,特别是要考虑到木盒的干湿度,可能会整体收缩,砚盒本身要稍比砚石四周宽些。此外,“外衣”的用料,款式、花纹和人工雕饰也得讲究,要符合“主家”之“身份”。
砚石磨光是端砚制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关系到端砚成品最终效果的无可替代的技术活。有些雕工精细的“精品砚”只需要对砚堂和没有图案部分进行打磨,有雕琢图案的部分无需打磨,保留其“原味”。对于实用砚而言,打磨后还得走完另一个程序,即通常所言的“浸墨润石”,所谓“浸墨润石”就是在打磨好的新砚台里倒入墨汁,让砚堂和砚池用浓度适宜的墨汁浸润两天,两天后再洗净。砚石磨光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工序,是点金之笔,关系到端砚作品的整体品相和手感的舒适度。“人们在选择端砚的时候,除了以水湿石察看石色,鉴赏石质和石品花纹外,还常用手按摸砚堂(所谓手感),看是否细腻,润滑,这一切都与砚石的磨光有直接关系。”{6}
二、端砚制作技艺更是一种“技术”和“艺术”完美结合的文化
从古今文人墨客留下的诗文来看,端砚最能打动人的还是“品(石品花纹)”,然而“品”的展现恰恰是端砚艺人手工技艺和文人墨客情感寄托的完美对接。要达此对接,关键还是在于制砚艺人能否领会文人墨客们的意图,能否真切感受到文人墨客们的文人精神和人文情怀,能否在拥有过硬的雕刻技巧的同时还具备灵动的艺术表现力。一言以概之:端砚制作是技术与艺术的有机结合。在古代,端砚艺人文化修养和艺术修养不高,但手工技艺“巧如神”,文人墨客往往和这些“巧如神”端砚艺人共同来设计端砚,二者配合默契,使得制作出来的端砚“技术”和“艺术”能够得到完美的结合。
在端砚实用功能消减,艺术审美功能突出的今天,端砚的制作者既要在“技”的层面下功夫,更要在“艺”的层面上多努力。端砚制作者不缺技术,尤其是不缺雕刻技术,但端硯制作者缺的是艺术的、文化的和时代的眼光,缺的是“化腐朽为神奇”设计思维与艺术表现力,缺的是文人墨客的人文情怀,缺的是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端砚石资源有限,尤其是端砚名坑早已封坑,现在能见到的名坑砚石很少是没有瑕疵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价值,丝毫不影响端砚艺人和文人墨客们的创作热情,名坑砚石可遇而不可求,但端砚坑口众多,有些“杂坑”也能出产优质石材,这些砚石尽管整体质量比不上名坑砚石,但也有不少石质优良、石品丰富的砚石影藏其中,只要制砚艺人眼力独到、技艺超群,同样可以用这些砚石制成端砚精品。正如刘演良先生所言:“有时遇到砚石材料不很好,只要不是‘顽石(如烂石或生钉),也可以用恰当的题材加上高超的雕刻艺术去取胜。”{7}。化腐朽为神奇是端砚艺术魅力之所在,没有瑕疵的端砚石是极其少见的,端砚石之所以名贵并不是因为没有瑕疵,相反,恰恰是因为其有太多的、丰富多彩的“瑕疵”,这些瑕疵如果出现在恰当的位置就是富有文化以为和艺术品位的石品,如果仅仅只出现在名坑砚石之上,那她就是名贵的石品。值得注意的是,出现在端砚石上的不管是“瑕疵”还是“石品”都是需要端砚艺人的设计和艺术加工的,而这些设计和艺术加工的最终目的就是为这些石疵和石品找到恰当的安身之所,让其在自己该出现的地方出现,让名贵的石品在自己可以发光的地方大放异彩,让影响整体效果的石疵也可以在阴暗之处甘当陪衬。在一些制砚大师的作品中,人们常常能惊奇地发现,原先影响整体效果的石疵通过巧妙的艺术加工,往往能出人意料地呈现出奇观异彩,这些奇观异彩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注入了人文精神、人文情怀,是天工人工的完美结合。
总而言之:端砚制作技艺是“技”和“艺”的有机统一。一方面她是一般的生产性、技艺性的技术劳动,另一方面她还是自觉的、创造性的、富有文艺气息的精神劳动。这种劳动既是“技术活”,也是“艺术活”,“技”为端砚从采石到成品的一系列的工艺程序和手工技艺,“艺”为端砚设计和雕刻过程中所体现的人文精神和艺术情操,这种人文精神和艺术情操之体现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一种自由自觉的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自我确证,是人性的自由和解放。” {8}
注释:
{1}邓福新.艺术前的艺术[M]. 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7.
{2}{3}沙少海. 庄子集注[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1987.
{4}{5}{6}《端砚大观》编写组. 端砚大观[M].北京:红旗出版社, 2005.
{7}刘演良.端溪砚[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8}陈旭光.艺术为什么[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4.
作者单位:广东理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