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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生活中的惊鸿一瞥

2017-07-25张薇

人物 2017年7期
关键词:惊鸿一瞥李婷婷私人生活

张薇

黄磊版“深夜食堂”仆街后,若干现实版“深夜食堂”崛起了。

花时间看过一篇网友们的自述,其中一则小饭馆中的场景格外金光闪闪:“2000年左右的时候,在麦子店街一家24小时粥馆。凌晨吃宵夜,竟然看见老徐和王朔对坐。老徐泪流满面,老王相对无言。”

不过五十来字,饱满的画面、奔涌的情绪、红尘滚滚前尘往事都有了。过目难忘。

活捉一个好故事。

好故事就是这样,它关乎情感。“故事是活物。”汤姆·霍尔曼说,“故事打动了作者,作者编排文章的事件、词语、意象和结构,以使读者感觉到某种东西。”这位凭借大名鼎鼎的《面具后的男孩》获得2001年普利策专题写作奖的记者,始终遵循的一个写作秘密是“感情比规则更重要”。

2016年底,我采访了以色列的纪录片导演赛尔文·比格雷森,他的两部纪录片《最后的明信片》、《暮年之光》记录了他与临终前母亲的相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之间。

他兼任导演、拍摄、制作人,用一把吉他(吉他是用来给他母亲弹唱的)和一架摄像机完成了这部电影。他和母亲之间的对话都是即兴发生的,“你觉得一个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母亲看着他说,“你好搞笑哦,没人能从那里回来,你怎么能从我这知道人死了之后的事情呢?但是我得告诉你,死者自由。”

电影播放到这个片段时,千人放映厅里爆发出不约而同的笑声。很私人的故事吧?却与观众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鸣。

“平静安适,不慌不忙。”赛尔文这么形容他的拍摄过程和最终故事的呈现状态。

这些能唤醒我们沉睡的情感的片段,看似平静,却能激起人心中的暗涌。

我个人给这样的激荡的定义是“私人生活中的惊鸿一瞥”。惊鸿一瞥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它的要害在于,如何从一个人的私人生活中提炼出一个独属于他的情感核心,而同时,这个情感核心又是具有普遍价值的。

短报道的故事主角大多是普通人。作为短报道的编辑,我一直试图和记者一起,在两三千字的故事中捕捉到这种情感内核。而捕捉到这些的一个工具,便是深入到我们的故事主角的关系中。

栏目是自带关系属性的。比如,职人,凸显的是个人和他的外在世界的关系;第二人生,则是个人与他内在秩序的关系。这是作为大框架的关系。还有更私密的人际关系。一个小短篇里一旦增加了这个维度的关系,会大大增进故事的浓度。

关系中可以窥见一个人做一件事的内驱力。比如,今年3月刊里,记者巴芮所写的《解放死亡》里,写到陆晓娅开设选修课“影像中的生死学”的原因,父亲的去世。巴芮这么勾勒—陆晓娅在同名书籍的扉页上写着“献给爸爸”,编辑觉得改成“献给父亲”比较好,“不!”陆晓娅勾着身子低头大笑,但却没有声音,一股撕心裂肺般的任性被放大。“我那时候就倒退回一个小女孩,我要保留这样一个小女孩和爸爸之间的一个关系,我觉得仍然是在处理我的哀伤。”陆晓娅说。

勾着身子大笑,但却没有声音。最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哀伤。

关系中也能看见人心的纤细。本期第二人生写的是警察吕铮和写作之间的关系。记者李婷婷写—一线警察的无间歇工作一度让他适应不了安静。没人给他打电话,或者手机需要静音时,他就“百爪挠心”。“那人抓着了?手续办没办!平时说话都是這种语速。”写作让他更像一个普通人,“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李婷婷说,吕铮是个老北京,出口就是“他妈”。吕铮对目前这个标题《稀释噪音,写至宁静》有点小意见,觉得把他总结成了出家人似的。但,以写作来进入他个人的宁静之地,何尝不是他的另一面?

情感核心,不是某种复杂现象或深刻的洞见,它可能也无关乎任何新闻热点或新闻趋势。但它关乎着我们生活中的普遍命题:接纳、改变、牺牲、自由、离别、欲望……它可以让你轻松进入他人的世界,也许还能从中获得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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