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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红楼梦》

2017-07-20赵德铭

金秋 2017年8期
关键词:石头记葬花小学部

◎文/赵德铭

我与《红楼梦》

◎文/赵德铭

偶尔翻开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日记本,发现我居然用蝇头小字将林黛玉的《春夜即事》《夏夜即事》《秋夜即事》《冬夜即事》和《葬花词》,极其工整地抄在了日记本上。时间是1962年5月5日和6日。望着这几十年前的精心诗抄,不由得感慨多端,又使我回想起当年读《红楼梦》的那些日子。

我为什么喜欢林黛玉的诗?因为我最早读到的《红楼梦》便是一本连环画《林黛玉葬花》。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在同学处见到了这本小人书,用第二天早晨上学时给他带一个白面馍馍作为交换条件,让他答应放学后让我带回家看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我将书与白面馍馍一起交还给了那位同学。

当天晚上,在煤油灯下,我如饥似渴将它读完。如今我依然清楚记得,小人书皮是彩印的,林黛玉肩上扛着一把锄头,锄头把上缠绕着桃花枝,手里拎着一个花篮,一副憔悴楚宫腰的样子。在这本书里,我第一次读到了《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当然,对于《葬花词》中许多非常有人生况味的名句,如“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那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的坎坷际遇,才渐渐悟出个中三昧的。

可笑的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连环画《林黛玉葬花》是《红楼梦》里边的故事。

1962年,我们连队在河北省满城县石井村搞一项通讯工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当地老乡那儿见到一本《石头记》,于是便借来阅读。这本《石头记》是民国初年的竖排本,犹如现在的《新华字典》一般大小,总共只有一本,字非常小,有些地方简直模糊得看不清楚。当时,我在连队任通讯器材保管员,遂利用晚上的空闲时间,从驻地赶到几里路外的器材仓库,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坚持把这本《石头记》读完了。这时我才知道《林黛玉葬花》就是《石头记》中的故事。也许是黛玉葬花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太深之故吧,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读完《石头记》后,就把林黛玉的《葬花词》及其它诗抄了下来,本文开头讲的刻苦抄书的事迹,就是在石井村施工时发生的事情。

1967年,我作为军队干部,被派往北京育才学校,对该校的学生进行军训。北京育才学校,其前身是党中央在延安时期的延安保育小学,有一部电影名叫《两千里行军》,讲的就是这所学校从延安迁至河北石家庄的艰难历程。进北京后该校一分为二,一个叫育英,校址在西郊公主坟附近,一个叫育才,校址在天坛公园对面的一所清代皇家林苑内,两所学校都是十三级以上高级干部子女集中住宿的学校,设小学部和初中部。毛主席的女儿李讷,就读于育英学校,闻名遐迩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是李讷的班主任托李讷让毛主席写的。

我进校后分管小学部。有一天,小学部负责管理该校图书馆的周孝芬老师找到我,说“文革”开始,学校图书馆已被红卫兵贴上封条,但最近不知是谁把大门撬开了,让我去查看。我去查看后大吃一惊,该校竟有这么庞大的一座图书馆,里边的书籍种类齐全,多不胜举。我第一次在这儿见到了《辞海》《红楼梦》等许多名著。经仔细查看,只是丢了几本书,不知是哪位喜爱读书的同学撬门给“偷”走了。

周孝芬是位五十左右的女教师,当时两派争斗得你死我活,她却是个“逍遥派”,基本不参予两派之间的争斗,为人忠厚,见我流露出对这些名著渴望的样子,便悄悄对我说:“我每次用报纸把书皮包上,送到你处,就说是大批判材料,你读完了我再给你换一本。”我们就这样达成了“君子协定”。通过周老师,我读了《红楼梦》以及唐诗、宋词、元曲等书籍。读后如梦方醒,原来《红楼梦》和《石头记》是一回事,只是版本不同而已。

后来,我因看邓拓的《燕山夜话》遭人举报而被批判,打入了另册。在那些人生逆境的日子里,我遵照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老老实实地将《红楼梦》从头至尾认认真真反复读了四遍。再后来,“文革”结束了,我为自己买了一套四本的《红楼梦》,一直保存至今,啥时想读了,就拿出来看看。

对于《红楼梦》,鲁迅曾言道:“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种现象,一方面说明了对一部作品的评价往往因人而异,文学的赏鉴和批评是一件极复杂的事,不同的读者,由于立场观点志趣修养不同,而对同一作品持不同乃至相反的理解是常有的事,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由于境遇不同感情变化,看同一作品时出现相反的看法也并不罕见。

人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我儿时看《林黛玉葬花》,完全是看热闹,后来看《石头记》,看《红楼梦》,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才渐渐看出了点门道。但在年轻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大观园里那些男女之间的纠葛。等到中年,我对贾雨村、王熙凤、刘姥姥、焦大这些人物,才有了更多的认识与感悟,并以这些人物为话题,写了一些文章。如今,当自己进入老年之际,再读《红楼梦》,才对《葬花词》里的“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有了较深的感受。而我最感兴趣的,还是甄士隐的那首《好了歌》。因为每当读到它,心地就变得坦然起来,去了愁,没了忧,总是把那淡淡的日子淡淡地过,只要身心健康就行。看来,即使到了暮年黄昏,我依然离不开《红楼梦》,它将要陪伴我度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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