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跑龙套

佚名

两年前的一天中午，豪克·霍夫迈斯特感觉到肚子饿了，决定去吃午餐。工作人员负责分发即食食品。就在豪克等人看着食品袋上标着的各种口味进行选择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吓了一跳。随即，屋外各个方向传来枪声。

无从得知交火的双方都是谁。从树林里出来的穿着浅色服装的士兵向室内穿深色服装的士兵射击，试图推进到建筑内。屋顶伸出机枪朝前者开枪，有人应声倒下。接着是一阵烟雾弹……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在室内观察的豪克和屋里的同伴讨论眼前的景象——表现得像是在真实的战争中一样。

“军演日历”

这只是北约组织的一次军事演习，而豪克是饰演平民的群众演员之一。

这里是德国巴伐利亚州的霍恩费尔斯，北约在欧洲的多国联合训练基地。平时，普通人禁止入内。让群众演员参与军演是为士兵营造尽可能真实的场景。因此，在多次军方演习中都有平民在“战场”，为军方输送“群众演员”这一行业也悄然发展着。

今年2月、3月在霍恩费尔斯举行的第六次“同盟精神”军演还未开始时，为4月28日以及5月底到来的军事演习的筹备就已启动——北约经由德国招聘公司OptronicHR发布招聘广告：需要会说俄语的群众演员。群演会扮演牧民、小贩、店老板甚至是阿富汗某个小村子的村长，不时会与当地驻扎的美军斡旋谈判。在演习过程中，这些平民需要根据他们的角色自然真实地演绎，再现真实的生活。

招聘广告中称，军方将为军演建立10个人造村庄。英国《快报》报道，OptronicHR公司人力资源代表波利娜说：“群众演员将在15到18天里，不能上网、不能喝酒，无法使用手机。”作息时间为5点起床、6点吃早餐、7点开始“表演”。有意者可通过网络申请。

军事演习群演有多年历史，OptronicHR公司甚至从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为美军招募群演。该公司网站上介绍，招聘军演中的群众演员，扮演战争地区的平民，这将有助于为士兵营造一种贴近现实的演习场景，达到理想的训练效果。霍恩费尔斯所有演习都使用空炮弹和无危险性的虚拟武器。并且，群演人员将在每次演习的前两天接受培训。

目前，主要由该公司负责的霍恩费尔斯基地群演招聘中，通常要求拥有良好的德语水平的人员，如掌握英语、俄语、波兰语、捷克语、阿富汗语、阿拉伯语、波斯语等语言更优。外国籍申请人必须具有有效的居留许可和工作许可。除了日薪、包吃住外，还会给受聘人员办理社保。

OptronicHR網站上还制作了“军演日历”，今年何时有军演清晰可见。现阶段可以申请的是4月底和5月底开始的军演群演角色。

“龙套”的大用处

豪克参与的军演，持续了三周。

“这份工作吸引我的地方是，在这三周里，我完全远离日常生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在这里我们有吃有住，可以省下很多钱。”豪克每天可获得85欧元（约合人民币621元）报酬。三周所得对于当时还是大学生的他来说是一大笔钱。当然，他也不能指望有很好的条件，必须睡上下铺。“我比较喜欢靠窗的床位，因为一个房间里要住20个人，空气肯定不太好。”豪克说。

2015年的“同盟精神”演习前夕，搭载数名平民的巴士驶进德国东南部军事禁区。豪克、年轻的金发女子、头发花白的长者等约150人来到了这里。在有坦克、装甲车等军事车辆穿梭、持枪的军人们作战的环境中，德国Galileo电视台记录了豪克饰演两角的群演经历。

来到霍恩费尔斯，群演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彻底检查。在行李、个人证件检查后，军方为豪克做瞳孔扫描并采集了其指纹。此外，他们还被要求填写一张调查表，内容包括近几年的旅行或是其他原因去过的国家，“如果有人曾去过科索沃或是其他战争地区，那他就有可能被要求谈话。”豪克说。

把行李放在合住屋后，军方工作人员为群众演员分发红外线设备：“在这段时间，群众演员必须穿戴红外线设备，这样我们就可以知晓，你们在演习中受伤或是发生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以便迅速做出反应。”一名士兵拿着枪朝一位戴好设备的群演“开枪”演示，当群演被击中后设备便发出蜂鸣声。

通过一张写有背景介绍的纸张，群演们了解了自己的“角色”。豪克的第一个角色是虚拟村庄的公民，职业是出租车司机。但给他的设定是，由于当地糟糕的路况，他无法出车，也就无从赚钱。

四处都有摄像头，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豪克被送上了这样的“战场”。

没有出租车可开，豪克悠闲地扫着大街，不时和路边水果“摊贩”聊天，后者拿着三个水果在玩双手接抛球。不远处的自行车修理“店主”正在看报纸。

休闲之外“战火”开始酝酿——装载武器的车、装甲车、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在周围出没。同时，在附近一间屋子里，化妆师正在给一位群演的脸画上伤痕。

演习基地分布

豪克·霍夫迈斯特

一名美国士兵“牺牲”

就在豪克去领午餐过程中，“战争”爆发了，枪战持续了大约15分钟。一名关心战事的“记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采访。旁边屋子里，士兵正在安置受伤“平民”。豪克走向一名士兵，尝试和他谈谈出租车的事儿。但那名士兵听不懂德语，豪克便用蹩脚的英语询问前面的路是否能通车，士兵表示仍然不行。

这次演习旨在训练士兵如何处理与平民交往互动。

在演习基地，除了一个主营地和一个简易营房之外，还有8个村庄，每个村庄有10至30个房屋组成。和在电影中跑龙套的群演一样，豪克也要一人饰多角。

一名年轻的美国人给豪克介绍了他的新角色。他是一辆吉普车的驾驶者，与银色面包车发生了车祸。“大声和我争吵，带上动作，我手上有枪，你就站着这里，等他们（士兵）来的时候，我把枪上膛，这就是表示我可能是个危险人物。”这位美国人、面包车司机说。

如角色设定的场景，一队士兵驱车经过车祸现场。士兵们小心翼翼得走近并主动打招呼，询问是否有人受伤。但车祸双方当事人相互谴责着，没有人搭理士兵。

士兵试图调解，首先让吉普车退开把路让开。另一边，士兵迟疑地拿过美国人手中的武器，并询问面包车里的情况，士兵并被告知里面是伤者。最后士兵把武器還了回去。

事情似乎解决了，然而情节出现了逆转。在士兵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树丛里的枪声时，美国人拿着枪走近士兵，毫不犹豫地射击。原来，他真正的角色是恐怖分子。

当被问到向那两个士兵开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时，美国人说：“这是我的日常工作，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训练他们。”对于躺着地上的士兵而言，这是一次能让他从中受益的训练，在战争中这能救他的命。

也得经历“海选”

三周时间过后，豪克等人乘坐大巴离开了禁区，那里的清真寺、西式建筑、土路、战车等等消失不见。而群演也是经历了“海选”才最终得以来此的。

2008年2月一个周二，上午10点刚过，大约三百人坐在柏林艾斯特尔酒店的一间大厅内。其中大多数是男性，年龄在25至50岁之间。他们都是来参加“寻找会说阿拉伯语的群众演员”招聘的。

据《柏林日报》报道，选角会主持人介绍，他们招募参加霍恩费尔斯基地演习的演员，在那里，美军力求在真实的场景中学习如何与阿拉伯人打交道。选角会的负责人称之为“跨文化训练”。柏林是14个海选城市之一。

当主持人提到“不同文化和宗教”“相互尊重”以及“不同世界间的冲撞”这些字眼，并说“如果这超过了你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你可以直接离开”时，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离开大厅。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让海选负责人意外，“我们会把事情描述得比实际情况来着糟糕一些”，以免群众演员有时候入戏太深。不过，主持人“安抚”道：“这份工作的重点不是扮演演习中的角色，重要的是赚钱很容易。参加过一次的人通常会再次参与。”

此时，大厅里大多数人仍以为这是在为一部电影选群众演员。一位年约40岁的突尼斯籍女性还特地把她的德国丈夫带到选角现场。“我妻子以为她会因此出名呢。”她丈夫在离开时说。

仍留在大厅里的人，不是真心想要参加，就是出于好奇心。但一些硬性条件让一些人陆续离开会场，如几个星期不能用手机、军事化管理。一位黎巴嫩人和他的两个朋友也来了。他说：“我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三星期没有手机让他无法接受。

“如果连着两天无事可做，你们可别生气。夏天天气热的时候，没什么太多事情可做，简直就像是在度假。”到主持人的宣讲结束，只有一半的申请人还留着大厅里。

主持人要求留下来的人填写调查表，做简短的英语测试。对于摩尔来说这就是儿戏，他是德裔美国人，出于家庭的原因想要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我的父亲曾经当过兵”，他说。现在，他想要看看，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摩尔看着空了一半的大厅说：“我没想到这么多人提前离开。这只是军事演习，这些人不应该这么恼火。”

不过，一位想申请做群众演员的女士对此仍有顾虑。“你可以支持伊拉克战争，但是很明显，美国人因为他们的傲慢自大搞砸了很多事情。”她吸了一口烟，对于她来说，60岁左右这个年龄工作很不好找，每天90欧的报酬是个“诱惑”，“我感兴趣的是这是一份特别的经历。美国人想要练习如何应对平民，这倒是挺好的。”■

（古红荐自《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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