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场大雨的时间,去遗忘
2017-07-18季时栎
季时栎
一
入夏的,4月,乌云常在晴天的中午光顾。阴沉的天色逐渐淹没阳光,雷声殷殷,有温热的风和摇晃的树叶路过宿舍阳台。记得前年参观一家著名报社时,也是这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气。
那时,报社主任问:“你们现在还有新闻人的理想吗?”
全场默不作声,彼此默然对视而后尴尬微笑。我忽然就想起了你,若是你在场,一定会双眼清亮,毫不犹豫地回答:“有!”
是谁说过,喜欢一个人遇到什么不相干的事情都会转几个弯想起他。心路历程蜿蜒曲折,想念从前的想念,不过都是因为想念你。尽管,你已不在我身边。
一日三秋,一梦十年,你仿佛已经在远离我乘坐时光机才能穿越的时空。而我停在原地,数着再也拉不近的距离。
二
初见时的你,,1米8的身高轻而易举地取下书架最顶层的《新闻学概论》。转身看我搬来小凳子准备踩上去,温和地问:“需要帮忙吗?”然后同样轻松地从旁边书架最顶层取下我要的《伊索寓言》。
彼时,你我读高三,剛放寒假,离高考还有半年,却在看这种老师同学眼中应该高考完再看的课外书。我固定每周六早上回学校图书馆,每次都能遇见你,你好几次帮我拿下摆在书架顶层的童话书,然后一同坐在窗边的小桌子旁看一上午。
你说你想考新闻学专业,理想是做一个新闻人。我钦佩地赞叹,然后羞愧地说自己还不知道想做什么,只想高考考个好分数,读个好大学。
你温润地笑着,鼓励我:“没关系的,慢慢想。”修长的手指指着我手中看到一半的《格林童话》,“如果喜欢故事,也可以试着自己写啊。”
早晨明媚的阳光落在你英挺的眉梢,我时不时借着看书累了休息一下眼睛的理由,让目光偷偷掠过你认真的面容。我一度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你早就有所察觉,只是礼貌地没戳穿我。
中午一同回家的路上,你常对我讲那些让你兴致盎然的新闻学理论。那些枯燥的、我并不感兴趣的理论知识,本应该觉得无聊的啊,可我认真听了一整个寒假,甚至没讲完的回到家还发信息催促你继续说。
你问我是不是也开始喜欢新闻学?诚实如我,微微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听你讲这些,挺好玩的。”心里默默补充未敢说出口的话:只是想更多倾听你温和的声音,偷偷看你眉飞色舞的神情,更多时间和你相处。
你惊喜于你对我说过的很多东西,甚至细枝末节,我都记得清楚。我没告诉你,我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复制粘贴到了MP4里,点击的次数和频率,比存在里面的小说和口语练习视频还多。
距离寒假结束的倒数第3天,你忽然从书中抬头,我刚好移到你清俊眉眼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被你精准捕捉,惊得不敢移开半分。正手足无措,你弯着眼角笑:“看了那么久,会记得我吗?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
这话我在无数故事里看到过,自然懂得其中蕴含的深意。那时的我还没有目标,还没想太多未来,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当天分别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我的暗恋并非是悄然无声的花开花落,而今也幸运地有了回音。
只是忘记了曾经深爱的一句歌词: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三
我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你的目标是省内那所新闻学专业全国知名的大学。因此看到你的志愿表时我无比震惊,颤抖着手把自己挑挑选选了好久才终于填好的志愿表发给你看。
我们的志愿,南辕北辙。
你说你听我念叨那么多遍喜欢北京,以为我也是选定北京。你问我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志愿表里没有一所北京的院校。
我慌乱地解释,我的分数没办法跟你考进同一所学校,也报不了北京的好学校,留在省内是最好的选择。况且,我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秦岭淮河以北的南方人,害怕不适应北方的生活,再加上路程那么远我肯定会晕车。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对方一定是可以懂自己的,就算不明说也会心有灵犀心领神会。于是当发现这么大的误解出现时,内心的生气就连满屏用来缓和气氛的句尾省略号都显得苍白无力。
记不得是谁先没忍住,大概还是固执任性希望你能把省内那所大学改为第一志愿的我吧,把你激得留了一句“看来你的喜欢,只是空头支票,无端幻想”后,头像就迅速暗了下去,再也没有亮起来。
我们终于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方,或者说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不论哪种表述,说到底都是分别。也许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远大理想和坚定脚步,而我随遇而安,安于一隅。
谁都没有错,只是才发现不适合。
我把QQ设置为隐身在线,可你还是我的特别关心。进入大学后改用微信,也没有卸载QQ,只是把空间设为仅自己可见。开始在里面写日记,后来也真的慢慢写起了故事。
每天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搜索你的名字,显示的结果从最开始的录取消息和你的个人博客,到你们学校的校报,再后来就是著名报社的报道。我透过那些客观的文字,看着你从温暖湿润的南方越过千山万水到达大雪纷飞的北方,再以此为原点,让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
梦里遇见你,都是愈发清亮的双眼,耀着理想的光。
四
寒假看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欧阳锋的一句台词让我下意识地按了遥控器的暂停键:“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我不明白,不能再拥有,那么铭记的意义在哪?却还习惯性地捕捉和接触所有与你有关的人事与物。
去年学院承办一个大型的学术研讨会,得知你的学校也有专家出席,我难得勇敢争取,毛遂自荐要当一对一接待志愿者。我接待的专家是你的导师,而你,也随行而来。你好像更高了一些,也黑了一点,眼里的光甚于深夜里最亮的星。久别重逢,彼此第一句话竟是“你好”,如当年未识时。
登记信息,我写下你的名字后顿住了笔:“请问您的电话号码和邮箱是?”你一一报出,声线如当年那般温和。我沉默地登记完,公事公办式地交代了一番会议的相关情况,就要离开。
你说:“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方便有什么信息及时通知。”加上后,你微微颔首:“谢谢,这几天麻烦你了。还有,好久不见。”
“不客气,好久不见。”转身,隐约听见你跟你的导师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岁月荏苒,经年之后,我们终究变成了客气而疏离的陌生人,走进各自的茫茫人海。后来,你发了3个字给我,我给了一模一样的回复,只是又加了3个字:对不起,谢谢你。
便再无联系。
现在偶尔还是会想起你,毫无道理地想起你,转弯抹角地想起你。只是我也明白,物是人非事事休。山雨欲来,风花满楼,滂沱大雨过后,就差一点时间,让我彻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