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霸”才是真学霸：美国名校且等，我爸病未愈

2017年4月，湖北伢王子壮收到全球排名前十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为该校计算机和数学专业唯一的亚洲学生。其实，童年的王子壮并不出众，甚至有点呆。因为家有“病”爸爸，他常常要在病床旁写作业，还要搞商演贴补家用。老天眷顾，2016年初，王子壮收到国际顶尖大学的邀请书，可爸爸突然病危，爷爷、外公也相继去世。

在孝道和功名面前，王子壮毅然选择了前者。爸爸深情回应：“你为了我留下来，我就要活下去！”一年后，爸爸奇迹般转危为安。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王子壮决定再战世界名校，为梦想而战。以下是他的故事——

“病”爸爸+“抠妈妈”的组合，呆瓜儿子是学霸

2015年10月，湖北省孝感市北京路的一户普通人家。我在收拾行李，为前往香港官立爵士道中学参加SAT考试做准备。爸爸替我将行李箱从衣柜拿下来时，突然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我连忙告诉妈妈：“妈，我爸又犯病了！”妈妈拿着水和药丸匆匆进来，帮助爸爸服下。等爸爸缓过劲来，我们紧急将他送往航天医院……

我1997年11月出生于湖北省孝感市一个普通家庭。爸爸王圻1959年生于武汉，从湖北大学历史系毕业后进入孝感航天集团工作。妈妈吴玉虹1966年出生在上海，后随支援三线的外公外婆到湖北省十堰市念书，大学毕业后应聘到航天集团担任技术员。妈妈遇到爸爸时，已经30岁了。

次年，我在孝感市妇幼保健医院出生。奶奶梁凤鸣时任妇幼保健院妇产科主任医师，为了照顾刚出生的我，强忍胆结石发作的疼痛，最终因耽误最佳治疗时间，抢救无效瘫痪在床。出于愧疚，爸爸每天在家、单位、病房来回奔波，很少能睡个完整觉，累得经常心脏疼。上医院一查，医生告诉他这是心梗，不注意命就没了，爸爸一笑而过。

2002年，爸爸将我送入市航天幼儿园就读。不到一个月，爸妈就被请去开家长会，老师说：“你们家壮壮内向不合群，做什么都慢半拍，回家带一段时间再送过来吧。”爸爸不信邪，又将我送进市直机关幼儿园。转园后，爸爸开始刻意培养我：他将家里闹钟铃声改为《献给爱丽丝》《少女的祈祷》等世界名曲，让我每天清晨枕着音乐醒来;他还买回世界名著插图本教我学着画，并送我去美术培训班学习。没想到，他的“奶爸”模式起了作用！渐渐地，我的脸上有了笑容，2003年年底还获得了全国儿童绘画金奖。爸爸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我儿子没毛病！

妈妈为了培养我的音乐细胞，特意买回钢琴亲自教我。考虑到爸爸的身体，妈妈给我定了不少规矩：爸爸午睡时不许大声喧哗;不能跟爸爸起争执;看到爸爸脸色不对要及时递上预备好的药丸。妈妈是典型上海女人，特别会“抠”，我们的生活没有因为爸爸的病受到影响。音乐会看不了现场，她会想办法搞到录音带，全家围着收录机欣赏;身上一年四季的行头，都是她反季去买回的“名牌”，走在人群中一点不逊色。妈妈有意无意培养我的生活技能和情趣，让我全方面发展。

我以优异成绩考入孝感市实验小学。幸福招手之际，命运却杀了令全家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病”爸爸成就儿子，小小少年顶起半边天

2005年6月12日深夜，爸爸突然胸闷，呼吸困难，被紧急送往航天医院，经检查诊断为突发心肌梗塞。医生建议马上转入武汉协和医院治疗，还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协和医院保守治疗一个多月后，爸爸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爸爸病后，我一夜长大。虽然我只有8岁，但可以每天独自穿过4条街道上下学。爸爸住院期间，妈妈不放心，总是在周五接上我，背上换洗衣物，匆匆赶火车到武汉陪伴爸爸。异地陪伴的生活何其的苦涩，可我顾不上这些，我要陪爸爸说话，帮妈妈照顾爸爸，还要做作业。

虽然爸爸住着院，但他常常在打完针后，和妈妈带我出去玩。这段经历，让我能够正視自己的“病”爸爸。他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他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我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有时候，看到小伙伴跟爸爸在院子里踢足球，我很羡慕，但我知道，我的爸爸不能剧烈运动。

有时，院子里的小伙伴嘲笑我有个“病”爸爸时，我会跟他们打架。有次，我在推搡中不幸挂彩，爸爸一边帮我贴创可贴，一边告诉我：“你即使打赢了别人，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你要做的是让他们心服口服。”怎么让人心服口服呢？爸爸从不直接告诉我答案。我琢磨良久，发现只要我考试拿第一，这些调皮的家伙就会求着抄我的作业，还认我做大哥。于是我分外刻苦，每次考试都能拿双百分。

2007年初，学校贴出组建管乐班的通知。我选择了难度最高的萨克斯，因为我知道爸爸最爱萨克斯悠扬的曲调。管乐班每周一三五放学后上课。我如饥似渴地学着，一次也不落。三个月后，我就能完整地吹奏曲子了。爸爸出院不久，我和妈妈为他过生日，我特意为爸爸演奏了经典名曲《回家》，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我的萨克斯演奏日益精进。

2007年11月，爸爸因心脏病复发再次住进航天医院。恰逢我十岁生日，我被学校选为萨克斯中音演奏手。可购买一把萨克斯需要3000元钱，这笔钱对我们家来说无疑是巨款。没想到爸爸大手一挥：“买！”妈妈从爸爸的医药费中拿出3000元钱为我买了一把中音萨克斯，爸爸看着我爱不释手地摸着金黄色的喇叭，鼓励我道：“壮子，你只管往前冲，其他的事情我们来搞定。”虽然，我的爸爸一直在病床上，但他是无所不能的！

2008年6月1日，全市六一汇报演出在孝感市人民广场举行。爸妈都来参加观礼，我吹奏的《西班牙斗牛士》由配角变主角大大“抢镜”，还获得市电视台的专访。而我因表现出色被一名年轻音乐老师相中收为学生后，成为他组建的萨克斯“四小天鹅”之一，不久参加了中华全国少年艺术大赛，一路获得湖北省、全国团体和个人金奖。我虽然经常参加文艺演出，但是学习从未落下，成绩一直排名学校前三。

在爸爸的鼓励下，我品学兼优，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差。2010年，爸爸心梗再次发作被紧急送到武汉同济医院抢救。经检查，爸爸的三支冠状动脉有两支病变后“消失”，此時做手术已无条件，专家只能选择将爸爸唯一的左支动脉里置入两个支架，这才保住了爸爸的性命。从此爸爸不能工作、不能跑、不能蹬高上梯;但又不能不动，要走一走，再躺一躺。爸爸成了名副其实的“病”爸爸。

爸爸做了第二次手术后，家里已经花光所有的积蓄，还欠了近40万元外债。但他每个月吃药就要近1000元。此时，我已在孝感市文昌中学读初二，学杂费陡增，家庭开销一下子大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爸爸刚出院，妈妈所在部门以效益不好为由劝她内退，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元收入。生病的爸爸，退休的妈妈，上学的儿子，哪里都需要钱，我们全家人合计后，妈妈决定和闺蜜王阿姨开一家服装店。她们东拼西凑了10万元，在长征路盘下一家门面，开始起早贪黑地做服装生意。虽然生意比较好，但因为是代理商，获得的只是微利，仅够维持全家的基本生活开销。

那时，我的萨克斯演奏水平已经过了十级。音乐老师得知我家里情况后，主动帮我联系商演，这些酬劳除了用作零花，有时候还能帮助家里应应急。有次，老师通知我，云梦一家四星级酒店开业，要去表演。下午5点下课后，爸爸叫了辆麻木送我。怎料风雨交加，我们紧赶慢赶，还是迟到半小时才到现场。此时，表演已近尾声。大堂经理怒气冲冲地拽着我的衣领训斥，爸爸因保护我而被推搡在地。我扶爸爸起来，平静地走上台表演萨克斯独奏。一曲毕，博得现场掌声阵阵。事后，大堂经理支付了报酬后，还额外给我发红包以表歉意。

后来，爸爸病休在家，开始琢磨着创业挣钱。他借钱办了一家绿植展览公司，给各大商场布置绿植和花卉。刚开始，公司只有爸爸一人，他需要清晨亲自开车到武汉市硚口一家花卉市场进货，然后于当天送到场地。

在爸爸的努力下，公司走上正轨，同时招聘了五名花农。爸爸为了节约成本，还在近郊租下一块地，支上大棚，自己种植月季、康乃馨等花卉。那年冬天，孝感特别冷，爸爸担心大雪压垮大棚，便在大棚旁边搭起了简易农舍，直面寒冬。在我眼中，不向命运屈服的爸爸一直是最好的榜样。

因在音乐、运动等方面的小小才气，我身边开始有了一些“粉丝”。其间，同桌瑶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个漂亮文静的女孩声音温柔，总是在埋头看书，平时考试总是高过我两三分。我开始默默关注她。半年后，爸爸知道了我的小秘密，他将我“拎”到他的办公室。我本以为会挨揍，但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年轻的感情是很美好的，但是你现在这样做会吓到女孩子的？何不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作为激励自己的动力？”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不仅如此，爸爸特意宴请瑶瑶全家吃饭，让我拜瑶瑶为师，请教如何学习历史、地理等瑶瑶擅长的科目。送走瑶瑶一家人，我思绪万千，深夜12点，我还在街上溜达。突然看到前方有个慢慢挪动的肥胖身影，定睛一看是爸爸，他在找我！我的爸爸，已年过50了。他身边的同龄人很多都当上了“爷爷”“外公”，而他时刻要跟病魔作斗争，还要应付青春期的儿子。如果我不快点长大，我连牵他手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一刹那，我热泪横流。此后，我和瑶瑶成了学友，感情的事再也没有提及。

中考过后，孝感连降暴雨，我脑海里思绪万千，如果不是爸爸，我可能还是那个幼儿园里的呆瓜。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办一场音乐答谢会，答谢老师同学和爸爸。晚会当晚，请了所有任课老师，效果特别好。结束时，同学、家长哭了，老师也哭了。爸爸上台发言：“这一刻，所有的艰辛都值得。”

我以全市前12名的中考成绩考入孝感高级中学，这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高手如云。一次模拟考试中，我用微积分直接做出答案，老师批评我，我说：“我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快点成长起来。我的爸爸需要我来帮忙。”老师知道我和爸爸的故事后，时间上给了我充分的自由。那年暑假，我自学完高中的课本，还在网上买了大学教材。其间，我对人工智能产生浓厚兴趣，并确定了学习方向。但我知道，计算机最厉害的大学在美国。我很向往，但这是我这种家庭能够做到的吗？

2013年，是我学习生涯的重大转折时期，妈妈偶遇新航道李校长在孝感做推广活动，得到一张参加美国著名大学招生见面会的门票。回家后，爸妈商量，觉得我应该走出国留学这条路。不过，这个决定遭到班主任的极力反对，认为以我的成绩，考清华北大很有希望，留学风险太大。

这时，外公站出来支持我。最终，学校同意我留学的意愿，并考虑我爸爸的病情，允许我可以在家自由学习，不受学校教学进度的限制。2014年，我通过自学完成了高中课程、大学本科多门课程及托福、SAT赴美必考项目。本以为踏上了梦想之途，可爸爸再次病倒！

二度征战美国名校，我的未来不是梦

2015年5月13日，我前往湖北大学参加雅思考试。下午5点，我刚走出考场，就接到妈妈电话：“你外公上午去世了。我担心影响你考试，没有告诉你。”外公去世后，我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令我没想到的是，五个月后，灾难再次降临——

2015年10月17日，我赴港参加SAT考试前夕，爸爸再次突发心梗，于是出现本文开头的一幕——

爸爸入住孝感市航天医院，妈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半个月，他的病情才得到控制。雪上加霜的是，爸爸出院不久，爷爷病逝。经历这一劫，我郑重提出：“我不出国，留在国内照顾爸爸。”妈妈拼命反对：“趁现在能走你赶紧走，越晚越没有钱供你去美国读书。”我哭着说道：“外公、爷爷相继去世，我要照顾爸爸，他比前途更重要。”妈妈看着我双眼泛红：“这么乖的孩子在我们家真是遭罪……”

2016年初，我陆续收到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加州伯克利大学、麻省理工以及加拿大多伦多等多所大学的录取邮件，但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将邮件一一删除。家里这种情况，我怎么能够放心出国？再加上，出国的费用从何而来？爸爸看到我放弃自己的前途，自责不已。但我明确告诉他：“如果出国和你只能选一个，我一定选你。要让我安心出国，你就要赶快好起来！”

一年时间里，我陪着爸爸去北京、上海、武汉寻医寻药，通过进口设备对身体做了“深度”检查。其间，爸爸还尝试了深海鱼油、普梅Q10之类的新药品，虽然这些药物价格高昂，但他一反节俭的习惯：“相比儿子的前途，这些一文不值。你为了我留下来，我就要活下去。”

爸爸自从生病后，他每月医药费少则六七百元，多则上千元。这笔开销对我们家来说不小，为此我捡起老本行，利用晚上时间去参加萨克斯商演。有时，在陪爸爸去医院看病时，我还将十几斤的萨克斯一路背在身上。

2016年5月底，我高中毕业。在同龄人享受高考后的宁静时，我通过电脑网络与世界名校接轨，完成了微积分，物理，计算机，统计学等多门大学预科课程。那天晚上，爸爸找我谈心：“壮子，爸爸现在身体已无大碍，你完全可以重新寻梦了。正是你的梦想支撑我一天天好起来。孩子，你辛苦了！”

2016年9月，我在武汉光谷参加一场国际教育展。听完一位哈佛工程博士的演讲，报考学生纷纷诉说自己的经历，我说道：“我一直有留学梦。我选择照顾家人将这个梦想搁浅了，但是我不后悔，他日再战！”因为喜欢探索人类未知，我将自己的研究方向锁定人工智能。

2016年11月，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突然弹出一封邮件。我点开后，发现是自己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研究的论文被世界计算机科学领域顶级期刊JACM录用。邮件末尾，世界计算机年会举办地爱尔兰邀请我去参加国际人工智能会议，并注明我是世界上受邀者中年龄最小的嘉宾。爸爸听闻这个消息，特别高兴。虽然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我没能参加，但这个邮件灯塔般鼓舞着我。随即，我的数项研究成果论文分别被爱尔兰、瑞士等国际计算机学术研究机构选用。

通过半年努力，2017年4月，我顺利考取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成为该专业的唯一亚洲学子。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哭了，爸爸妈妈也哭了。虽然我迟到了一年，但我的爸爸终于恢复如初了。目前，我们全家正在筹备前往美国留学的费用，爸爸已重新返回花卉公司上班，打算将我们居住的房子卖掉，搬到爷爷生前居住的房子。我的“病”爸爸，用他孱弱的肩膀扛起了我的未来。

编辑/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