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与托马斯曼通信往来研究
2017-07-15浙江音乐学院310024
高 鸽 (浙江音乐学院 310024)
赫尔曼黑塞与托马斯曼通信往来研究
高 鸽 (浙江音乐学院 310024)
由于出身背景的截然不同和成名成家的时间差,对于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友谊一直存在质疑的声音。本文将以二人之间的信件往来为依据,梳理他们之间友谊的发展过程,以驳斥黑塞的友谊“受惠说”。
赫尔曼黑塞;托马斯曼;书信
在西方文坛享有盛名的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先后陷入巨大的争议当中,被迫背井离乡。即便身处异国,他们依然通过书信保持联络。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信件往来十分活跃且此二人皆十分擅长书信写作。赫尔曼黑塞一生当中写作35000余封卡片与信件,托马斯曼则有约20000封。
对于作家来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无疑是至高荣誉。1946年赫尔曼黑塞凭借《荒原狼》获得此项荣誉,而与他私交甚笃的托马斯曼早在1929年就凭其成名作《布登勃洛克一家》加冕诺奖。这种成名成家的时间差也滋生了坊间微妙的流言:赫尔曼黑塞通过二人间的友谊获得了诸多利益,诸如更广阔的读者群以及更多的出版机会,他是这段友情的受惠方。
在本篇文章中,我将以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信件往来为依据梳理他们之间友谊的产生和发展,以驳斥黑塞受惠说。
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友谊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1904年到1932年的泛泛之交;1933年到1955年的志同道合。
一、1904-1932: 泛泛之交
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的第一次相遇是在1904年4月的慕尼黑。当时托马斯曼已经凭借他于1901年发表的小说《布登勃洛克一家》名声大噪,而黑塞则相对而言依然默默无闻。他于1899年发表的诗集《浪漫之歌》以及之后发表的散文集《午夜之后一小时》并未获得太大反响。这一状况直到他的长篇小说《彼得卡门青》问世之后才得以改变。
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在慕尼黑经由他们共同的出版人萨穆埃尔费舍尔介绍相识。这一次见面很难称为他们友情的开端。赫尔曼黑塞更多的是扮演崇拜者的角色。他之前拜读了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并十分为之振奋。在很多年后,赫尔曼黑塞回忆起他们的初遇,他称自己曾喋喋不休的向托马斯曼表达了对其作品的热爱,甚至记得托马斯曼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但在初识后的数年内,两人之间的信件往来其实很少。在1917年到1925年间,人们甚至无法找到二人之间的任何信件。当然,一些卡片和书信也许由于流亡期间的流离失所而遗失,一些也许被纳粹分子所没收或销毁,但当人们阅读他们初识直至1932年间的信件时,不难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客气而疏离的。
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第一封有据可考的信件是在1910年的4月初。托马斯曼首先对于身体有恙而迟迟未给黑塞回信表达了歉意,接着他欣然回应了黑塞针对他的第二部小说《国王的神圣》的批评。
在这一时期的其它信件中,也大多是关于二人对彼此作品的评价与思考、出版事宜以及书稿酬劳等。他们礼貌而疏离。当赫尔曼黑塞在1916年8月2号的来信中请求托马斯曼对一战中的俘虏给予经济上的援助时,托马斯曼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在回信中直言这种私人请求对他来说太过了。
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距离感源于他们之间的诸多差异。首先就是不同的出身和成长环境。
赫尔曼黑塞出身于传教士家庭。他的家庭受新教和虔信派影响极大。家族盼望黑塞日后也能成为牧师或传教士。所以黑塞为了写作与家庭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而托马斯曼则出生在吕贝克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他的童年备受呵护,无忧无虑。父亲去世后,他继承了大笔财产,这也保证了他能够专心写作,无需为斗米折腰。
各自的出身和成长环境在二人的身心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也极大的影响了他们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态度。
1914年,赫尔曼黑塞在新苏黎世报发表题为“哦,朋友们,可别是这种腔调”的文章。他将自己定义为反战者并且呼吁德国的知识分子冷静下来,勿要被盲目的爱国主义激情冲昏头脑,而应该更多的考虑整个人类。
这篇文章使得黑塞陷入了巨大的争议当中,批评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雪上加霜的是,黑塞的家庭生活也遭遇危机。父亲的去世、儿子的病痛以及妻子的抑郁使得黑塞的生活急剧动荡。他越来越倾向于做一个避世者。一战之后他搬到了提契诺河畔,平静的田园生活日渐抚平了他的伤痛,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写作当中。在1906年到1932年间,黑塞创作了30余部十分成熟的作品,其中包括对他的职业生涯极为重要的两部作品,即1922年所发表的《悉达多》和1927年的《荒原狼》。
比较而言,托马斯曼则更为“中产阶级”并且乐于享受头顶的名人光环。在这一时期,他重质不重量,著名的作品有《国王的神圣》、《死于威尼斯》和《魔山》等。
1914年,托马斯曼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对战争报以欢迎的姿态,期盼着战争能够带来自由和希望。他在写给兄长亨里希曼的一封信中明确表示战争是必然的,甚至是正义的,因为“警察国家”人人得而诛之。在一战期间,托马斯曼经常公开发表助战文章以示对战争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赫尔曼黑塞和托马斯曼在精神层面的交流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二、1933-1955:志同道合
从二人的通信情况开看,1933年可以称为黑塞和托马斯曼友情发展的转折之年。在1932年两人之间只有四封通信,1933年激增至11封。他们的书信内容也不再局限于文学层面,而是涉及到了家庭、政治以及精神层面。
1933年正是希特勒开始掌权的那一年。托马斯曼先后发表两次公开演讲严厉批评纳粹主义使瓦格纳的音乐、甚至使德国的文化蒙羞。他强烈反对蛊惑人心的纳粹式统治。作为知名反法西斯主义者,托马斯曼被迫流亡海外。他当时的困境与窘迫是显而易见的:从前的德国文化、精神领袖一夕之间无家可归,沦为逃亡者。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关系逐渐紧密起来。黑塞在1933年4月21日写给托马斯曼的一封信中提到他本人在一战时期有过相似的经历,他完全理解托曼斯曼的感受。6
在托马斯曼流亡期间,他从与黑塞的友谊中获得了极大的精神上的慰籍与支持。从信件中也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的语气开始亲密起来。
在之后的数年里,黑塞和托马斯曼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互相寄送作品、关怀对方的家人、交换政见和信息等。当然这对好友之间也偶有分歧,面对分歧时的直言不讳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之间坚固的友谊。托马斯曼就曾在1934年3月写给黑塞的一封回信中质问他为何要将发生在慕尼黑和莱比锡的丑事寄送给自己,他早已受够了纳粹分子对瓦格纳病态的推崇与利用。
诸如此类的微小的争论丝毫无损他们之间的友情。1937年托马斯曼在新苏黎世报发文庆祝黑塞六十岁生日,他写道他一直密切关注着黑塞的职业发展并早已将他视为文坛最为亲密的伙伴。
1950年3月12日,托马斯曼的兄长亨里希曼逝世。黑塞立刻致信托马斯曼,向他及他的妻子表达慰问。在同年的5月,黑塞在新评论报发文庆贺托马斯曼75岁生日,希望自己的文章能给还处于丧亲之痛的好友带来一丝慰籍。
在文中,黑塞深情回忆了他们相识相知的历程并表示感激托马斯曼所创作、所思考、所经历的一切,感激他对母语的忠诚,感激他正直的人格。
黑塞和托马斯曼之间的通信往来在这之后持续了大约四年,他们的最后一封信是在1955年的8月初。黑塞反复提醒托马斯曼要注意身体。但是托马斯曼再也没能回复黑塞的这封信。他在收到信后的不久与世长辞。黑塞悲痛不已,好似失去了一位至亲。两人之间的通信往来也至此被迫中断。
三、结语
黑塞和托马斯曼无论是个人性格还是创作风格都大相径庭。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何他们在相识后的近三十年间都只是泛泛之交。而黑塞也在这期间经历了其创作的高峰,他的很多代表作品如《德米安》、《悉达多》、《荒原狼》等都是在这一时期创作完成。这也是对黑塞的友谊受惠说的有力回击。
直到托马斯曼像黑塞一样经历了背井离乡、流亡海外后,他们的关系才开始紧密起来。他们在精神上互相慰籍、互相支持,才发展了一段真挚、深厚的友谊。
[1]夏光武.关于黑塞与托马斯曼及罗曼罗兰之间的交往.南京:南京晓莊学院学报,2008.
[2]Hesse,Hermann.Gesammelte Schriften.Frankfurt am Main:Suhrkamp Verlag,1968.
[3]Hesse,Hermann/Mann,Thomas.Briefwechsel.Frankfurt am Main:SuhrkampVerlag,1999.
[4]Mann,Thomas.Briefe II.1914-1923.Frankfurt am Main:S.Fischer Verlag,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