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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术到艺术我们如何面对传统文化?

2017-07-13

财富堂 2017年6期
关键词:武术传统艺术

“格斗狂人”徐晓冬与雷公太极掌门雷雷的决斗,最近在网络上传播得轰轰烈烈。在这场现代格斗与传统武术的对抗中,无论支持或嘲笑传统武术的大多数吃瓜群众对武术的认识都仅限于金庸和古龙的小说,他们平时也不关心武术或格斗,吃瓜群众的支持与反对背后的重点并不是武术或搏击,而是“传统文化”。

大多数传统武术的支持者其实并不了解武术与搏击。我们很多人之所以无条件地支持传统文化,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出于民族情感的倾向。一涉及到传统文化,我们就难以保持客观的态度,其实不仅仅是武术,艺术也是一样。

文化激进主义

我们知道,中国的现代化不是自发的,而是在外力逼迫下的不得不变,而且被迫催生的过程剧烈而痛苦。从1840年的洋务运动开始,再到1911年的制度变更,西方的科学主义与理性精神铺天盖地地冲击着中国的传统文化,传统被视为等级森严、贫富不均、迷信愚昧的源泉。传统的宗教信仰受到科学理性的质疑;商业契约推翻了乡土文明中的族长权威;民主制度颠覆了父权家长制;高度职能化的组织体系取代了传统社会中的宗族血缘关系;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推翻了等级体系。

传统被当作是等级森严、贫富不均、迷信愚昧等等的来源。启蒙运动与理性主义就是要破除这些糟粕。然而传统也有乡愁眷恋、家庭温暖、民族认同、文化沉淀……这些铸造了我们性格的东西。于是有人认为推翻传统的现代主义是彻底的进步,但是也有人认为这是文化激进主义,过于激进的现代化进程也给整个民族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此种脆弱敏感的心理使得我们很多时候“无条件”地支持传统文化。

当作为传统符号的武术与作为西方象征的搏击发生冲击的时候,很多人情感上自然选择了传统武术。而我们对于传统艺术的心态则更加复杂而矛盾。

对待传统的复杂心态

我们可能会瞧不起传统信仰和行为规范,因为现代的启蒙主义运动之后,人们信奉科学理性,认为没有经过理性思考和科学验证的传统文化是腐朽与不合理的,今天崇尚科学理性与民主精神的我们会鄙夷传统中的等级制、迷信、压迫等思想观念——但是我们永远不会鄙夷诞生于这些腐朽思想中的传统艺术品。

我们鄙夷宋代皇室的腐朽,但是依然崇敬宋代皇帝创立的国家画院的作品。我们鄙视元代统治者的愚昧残暴,但是对他们的文化政策造就的艺术品膜拜不已。我们瞧不起清代初期对中国文化的压抑,但是依然膜拜“四王”的作品——这是我们对传统的矛盾而复杂的态度。

其次,我们对传统的矛盾态度还体现在:有时候我们会把传统等同于等级森严、贫富不均、迷信愚昧……传统被当作是一切糟粕的根源。但是有时候,我们又觉得传统里有着“黄金时代”,我们觉得今天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进而对过去的“黄金时代”充满无限怀念与幻想,在怀旧中把传统时代理想化。

我们一边嘲笑封建迷信和等级压迫的传统,一边迷恋传统的“黄金时代”。我们想象某个遥远的时期的思想更为崇高,古人更加质朴,精神更加真挚。人们甚至会认为某个历史时期是思想、精神与文化的巅峰,在这个辉煌时期之后,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们把某个时期的精神或者文化当作批判今天的标准,有时候甚至会希望重现某个时代的荣光,比如我们相信“崖山之后无中国”,相信宋画是不可逾越的高峰,相信明代的椅子是最好的家具,比如我们挥之不去的民国情结……

唐代当然也是后人痴迷不已的“黄金时代”,元代画家不能延续南宋画风,就转而直追唐代风格,元代的画家甚至通过描绘唐代的人物风情来缅怀那个繁荣昌盛、横扫蛮族的大唐盛世。

我们今天当然也有很多人迷恋“大唐气象”,全然不顾那是一个临街铺面都没有,百姓一天只能吃两餐的时代(宋代开始才有一天三餐),我们今天的歌手也把自己叫做“唐朝乐队”以此表达自己对那个黄金时代的无限崇敬,却没有想到如果真的“梦回唐朝”,唱歌的几位哥们其实就是世代难以翻身的“贱民乐户”。

我们对待传统的矛盾态度经常表现在:我们一边希望改变甚至颠覆传统,一边又瞧不起没有传统的人。我们的文化进步论藐视传统,认为抛弃传统,建立新文化才是正道。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又会瞧不起那些没有传统文化的民族——就像我们常常瞧不起只有二百年历史的美国,认为年轻而缺乏传统的民族意味着粗鲁、简单而缺乏文化韵味。

当代的艺术界在评判一件艺术品或一个艺术家的时候,不会以其中蕴含了多少传统的成分作为加分标准,甚至有意忽视传统,认为艺术家的创作只有推翻传统,才能建立起个人独创的价值。当代人渴望创新,我们认为在艺术创作中,有别于传统的那一部分才有意义。

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又看不起素人艺术(素人艺术指未经过正式训练,通常是自学而非专业的艺术家所创作的艺术),素人艺术之所以不被看好,或者根本被艺术圈无视,重要原因是素人艺术没有遵循任何传统。此时,我们的判断标准不是视觉冲击,也不是作品表达的意义,而是以傳统为最重要的判断标准。

我们对待传统艺术的复杂而矛盾之处还在于,中国的传统艺术与当代艺术完全断裂。艺术品总有传统与当代,就像城市里的建筑总有新楼与旧楼。问题在于,我们的旧楼恢宏伟岸、连绵不断,而新楼却是根基未稳、左摇右摆。更诡秘的是,我们的新楼与旧楼往往没有任何关系,而不像欧洲人的新楼总有旧楼的影子,旧楼一看就是新楼的前世。

这与西方艺术完全不一样,西方的现代艺术与当代艺术都可以看到传统古典艺术的影子,从古希腊到中世纪,从文艺复兴到新古典主义,从印象派到表现主义,从立体主义到抽象主义,从波普艺术到当代艺术,西方艺术前进的每一步都踩在前人的肩膀上。

没有哪个人能够开创一个与传统无关的新未来,其实我们创造未来的主动性和选择性都很小。哪怕是塞尚和杜尚这种开宗立派的大师,如果没有传统艺术,他们的所谓解放与颠覆就没有目标,甚至他们的存在都没有意义。没有古典绘画,塞尚的色彩与构图的革命就没有意义;没有《蒙娜丽莎》,杜尚也就不能给她加上小胡子;没有立体主义,抽象艺术就失去了落脚地……事实上,传统与当下不能截然分开,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传统,谁都不可能完全抛开传统去凭空独创一个新体系新世界,这对于艺术家而言也是一样。

中国的现当代艺术之所以与传统艺术完全断裂,是因为现当代艺术并不是从中国的传统中发展起来的,而是“从天而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破四旧”等运动彻底割裂了我们与传统艺术的脐带。但是传统艺术与文化是不可能随便抛弃的,必须要有更合理的新文化和新价值才能取代旧传统文化,我们“砸烂和焚烧”了传统艺术文化之后,并没有一种可以取而代之的新价值,于是产生了艺术的真空期。

1980年代之后,现当代艺术就填补了这个传统文化消失之后的“真空”,80年代的前卫艺术家用十年时间模仿与重复了西方现代艺术的百年进程,中国现当代艺术成为对保守专制思想的反抗——但是舶来的观念与形式,难免与自身的传统断裂——我们且不评价此种断裂的对错,但中国的现当代艺术与传统艺术的断裂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中国的现当代艺术与传统文化的断裂,让中国人对现当代艺术有一种陌生感与抗拒感,不像我们看到传统艺术就会有天然的熟悉感与亲密感。传统与现当代艺术的分离,带来的一个重要后果就是,今天的人们不再像古人一样热爱艺术,甚至知识阶层也漠视艺术。因为我们热爱艺术的传统被政治运动打断,而接踵而至的现当代艺术又因为带着西方文化的异质性而不被接受。这就让今天的艺术一分为二,大部分人沉浸在传统当中,少数人则认可现当代艺术,两者“井水不犯河水”,传统与当代在此分裂。

结语

近年来传统文化颇有“复兴”之势头,我们在《弟子规》《三字经》以及《诗歌大会》等热潮中可以看到国人表现出对于传统文化的空前的兴趣。

传统文化的复兴意味着当代文化的贫瘠,意味着我们需要回首在传统中寻找精神支柱。我们试图在传统文化中寻找到一种新的意识形态来治愈大学生的“空心病”,來治愈“精致利己主义者”以及一切价值观缺失的病症,也试图用传统文化来增强人民对于民族国家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同时也是因为我们对瞬息万变的新时代感到失控,以前的经验在新时代中完全不适用,让有的人极其没有安全感,于是希望在传统中寻找到依靠。

传统文化当然值得尊重,但是有些传统文化的复兴也许值得警惕。比如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来重新强调权威等级文化,比如用《弟子规》的酸腐昏庸,教导人们温驯顺从,不要有独立思考能力,不要对权威与等级有任何反抗意识。

我们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有活力,一个艺术圈是否充满活力判断的标准就在于它是否能够理性地、主动地推陈出新,在旧传统上不停地建立新秩序。

我们不要忘记,传统终究是会变化的,问题是在外部力量驱使下不得不变,还是内部理性地主动变化。对于一个有活力的社会来说,不能局限于受到外部力量的推动才去变化。忘记传统是难以接受的,因为那就等于忘记我们从何处来,但是躲藏在传统的阴影中更加难以接受,因为那意味着历史的停滞乃至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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