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
2017-07-13□马拉
□马 拉
寡人有疾
□马 拉
从32楼向外望去,一片灰白色的楼群,间或是黄褐色的,高高低低构成了这个城市的主要面容。每天早晨赵臻先喜欢站在窗户边上,看看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城市,偶尔他会看到鸽子,孤零零的几只,在灰蓝色的天空飞翔。多数时候,他在低处,挤地铁,挤公交,或者脚步匆匆地穿过狭窄的街道。在地面上看这个城市,和从高处看,有些不一样。在低处,人显得渺小,如同一颗沙砾,找不到存在感。只有在高处,他才会有这个城市属于他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这个感觉荒谬,毫无理性可言。他回到房间,拿了包烟,点着一根,深深地吸了几口。
邵依晨还在房间睡觉,过一会儿,她会醒来,像往常一样,慵懒地穿着宽松的睡裙。睡裙上有细碎的花纹,丝绸的。那是去年邵依晨生日,赵臻先给她买的礼物。邵依晨喜欢,她对小碎花儿具有不可理喻的热爱,她的每件裙子都是小碎花儿的。有了这件睡裙,邵依晨几乎天天穿着,睡裙有点旧了,接线口和裙边毛毛糙糙的,但摸上去还和买回来一样。赵臻先喜欢隔着睡裙抚摸邵依晨,手感光滑细腻。邵依晨的身材凸凹有致,唯一遗憾的是皮肤不太好,有点粗。每次,隔着睡裙抚摸邵依晨,赵臻先的身体会激动起来,当他把手伸进邵依晨的睡裙,他的动作轻了,也慢了。
桌子上还放着酒杯,杯底残留着让人愉快的红色。昨天晚上,他和邵依晨喝了两瓶红酒,大约还有几瓶啤酒。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昨天周末。从外面吃完饭回家,回到这个租来的32层的小公寓,邵依晨说,我们喝点酒吧。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在一起喝点酒了,多数时候,他们成双成对出现在朋友们的酒局上。上次两个人喝酒,已经有多久了,他们都不记得,应该是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互相约会试探。正式在一起后,他们一起吃饭,赵臻先偶尔会喝点啤酒,邵依晨不喝,即使喝也是象征性地舔几口,或者来一小杯红酒,这算不得喝酒。恋爱半年后,邵依晨说,我们找个好点的公寓吧,我们两个的房租加在一起,可以租到不错的房子。按邵依晨的想法,她想租个大点的房子,赵臻先倒无所谓,他想租个高点的房子,可以俯瞰城市。看了几次房子,双方都略作妥协,租了现在住的公寓。邵依晨花了不少心思,把房间装饰得温馨,甜美,挂满了他们旅行的照片,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小玩具、布娃娃,像个女孩子的闺房。每次回来,赵臻先都有种误入女子闺房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
回到家,洗完澡,邵依晨穿着睡裙在客厅看电视,赵臻先在玩游戏。看了一会儿电视,邵依晨喊赵臻先,老公,过来陪我玩嘛。赵臻先扭过头说,等我打完这盘游戏。过了几分钟,邵依晨又喊,你打完游戏没?赵臻先说,快了。打完游戏,赵臻先关掉电脑,坐到邵依晨边上,把手放在邵依晨大腿上说,玩什么?邵依晨说,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赵臻先想起来,他们怕是有小半个月没有做爱了。他以为邵依晨想了,摸了摸邵依晨的乳房,他说,我先去洗澡。邵依晨拉住他的手说,别,我们喝杯酒吧。赵臻先说,你想喝酒?邵依晨说,喝点儿,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赵臻先说,好的。他去了厨房,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边上橱柜里有赵臻先上次出差带回来的红酒。想了想,他拿了瓶红酒放进冰箱。接着,他找出红酒杯。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喝酒了,杯子上落满了灰尘。洗好杯子,擦干,赵臻先拿到客厅对邵依晨说,没什么吃的。邵依晨说,不用了,这样挺好的。赵臻先又回到厨房,打开冰箱,还有几只苹果,他切了苹果。
一瓶酒很快喝完了,赵臻先又开了一瓶。邵依晨脸上红扑扑的,笑起来也不一样了,赵臻先再看邵依晨,眼睛里有了特别的东西,他想把邵依晨压在沙发上,像谈恋爱那会儿一样。搬进这里两年,他们像对老夫妻,过得中规中矩,努力工作,挣钱,想着买套房子,结婚。生活的劳累,让他们丧失了初始的激情,在床上,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酒喝到微醺,邵依晨对赵臻先说,赵臻先,你喜欢这种生活吗?赵臻先说,谈不上喜欢,也没什么不好,大家都是这样过的。邵依晨摇了摇酒杯,笑着说,大家都是这样过的,所以,我们也要这样过?赵臻先说,那你想怎样?邵依晨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问题吗?赵臻先说,你觉得有什么问题?邵依晨和赵臻先碰了下杯,喝完杯中酒说,赵臻先,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年轻就已经老了,我不甘心。说完,望着赵臻先说,要不,我们分开试试?
这个问题,赵臻先想过,和邵依晨在一起两年,没觉得什么不好,可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具体缺什么,他说不清楚,但他不甘心。这是种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和邵依晨结婚,养个孩子,孩子长大,他们老去,像别的老人一样带带孩子,下下棋,打打牌,这一生也就过了。邵依晨说完,看着赵臻先,似乎在等他的反应。赵臻先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说,你有别的男人了?邵依晨说,没有,真的,骗你是小狗。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这样我们可能会想得更清楚一些,到底要不要在一起。赵臻先举起杯,碰了碰邵依晨的杯子说,也好。话一说完,两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些。他们喝完两瓶红酒,又喝了几瓶啤酒。喝完酒,赵臻先说,我去洗澡,你先睡。邵依晨扑过来,把赵臻先按倒在沙发上,脱下他的裤子,把头伏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掀开裙摆,坐到赵臻先身上,飞扬起来。赵臻先闭上眼睛,伸出手,抚摸着邵依晨的大腿、乳房,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邵依晨起床,刷牙、洗脸,她穿着睡裙走到赵臻先身边,从背后抱住了他。赵臻先转过身,对邵依晨说,我去买早餐。邵依晨松开手说,你这么早起来了。赵臻先说,睡不着。邵依晨说,喝了一晚上酒,真有点饿了。赵臻先买完早餐回来,邵依晨换掉了睡裙,衣冠齐整地坐在沙发上。吃完早餐,赵臻先问,你想好了?邵依晨说,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的?赵臻先说,那倒不是。接着,赵臻先说,我一会儿收拾东西,房租我会继续交。邵依晨说,对不起。赵臻先说,没事。收拾完东西,赵臻先又和邵依晨做了一次爱。临出门,邵依晨亲了亲赵臻先的嘴唇说,我爱你。她似乎不是要和赵臻先分开,只是送赵臻先出远门一样。
上了的士,赵臻先发现他的东西原来如此之少,在那里生活了两年,他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几双鞋子和一台手提电脑。有些东西,他放在那里了,都是可拿可不拿的小东西。他给马斯闽打了个电话说,哥们,我要到你那儿借宿几天。电话里,马斯闽似乎还没睡醒,他说,你来吧,到了给我电话。从赵臻先住的公寓到马斯闽家不到十五公里,打车二十几分钟。到了楼下,他给马斯闽打电话说,我到了。马斯闽说,你上来吧,我在家。按门铃,开门,马斯闽把赵臻先领进屋说,你是怎么了?他打了个哈欠说,大周末的一个人跑出来。马斯闽穿着宽大的短裤,他说,你坐会儿,我去烧点水。赵臻先说,不麻烦了。
马斯闽是赵臻先大学同学,两个人同班不同宿舍,关系原本说不上多好。等大学毕业了,才发现,全班三十多个人,只有他们两个去了同一个城市。刚到这儿,大家都人生地不熟,交往自然多了起来,关系慢慢也就好了。几乎每个星期,他们都会找个理由一起喝酒。和邵依晨恋爱之前,一直是马斯闽带着赵臻先鬼混。直到赵臻先恋爱了,和邵依晨同居了,马斯闽在赵臻先生活中的重要性才降了下来。搬出来之前,赵臻先想过要不要先住到酒店去,想了想,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花钱不说,他也觉得不舒服,他想有个人一起聊聊。他想到了马斯闽。马斯闽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给赵臻先说,你先坐坐,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出去吃饭。和马斯闽一起从房间出来的还有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隐隐有一股风尘味儿,大胸大长腿。赵臻先一点不觉得意外,相反,如果马斯闽家里没个姑娘,他才会感到意外。在一起六年,他见过马斯闽七八个女朋友,数不清的各色姑娘。见了赵臻先,马斯闽说,小娜。又指着赵臻先说,我哥们,失恋了。赵臻先笑了起来说,谁他妈失恋了,狗屎!马斯闽说,还嘴硬,你这都被人赶出来了。赵臻先笑了笑说,也是。
把小娜送出门,马斯闽坐下来,对赵臻先说,怎么回事?赵臻先说,也没怎么回事,邵依晨说想分开一段时间。马斯闽说,这不是要分手吗?赵臻先说,也没说分手。马斯闽说,你他妈连东西都搬出来了,这不是分手是什么!赵臻先说,分开一下也好,我也觉得两个人在一块儿有点不对劲了。马斯闽说,赵臻先,不是我说你,你他妈就是个傻逼,邵依晨多好的姑娘,你去哪儿找啊?马斯闽说得没错,邵依晨的确是个好姑娘。她长得不错,除了皮肤差点儿,重点大学毕业,有一份稳定、收入让人羡慕的工作,性格温和,没什么坏习惯。即使她说要分开,赵臻先也相信,邵依晨在外面没有男人,她只是遇到问题了,需要说服自己。赵臻先喝了口可乐说,我都说了,不是分手,只是分开,让大家都想一下。马斯闽说,行了行了,你怎么说都行。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难过吗?赵臻先摇了摇头说,似乎也不难过。马斯闽笑了起来说,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晚上,马斯闽约了一帮朋友一起吃饭,大多数是姑娘。在马斯闽的饭局上,即使什么都缺,也不会缺姑娘,这和他的工作有关,他在一家影视公司工作,梦想成名的姑娘多得像瓜子。饭局上,马斯闽说,我哥们失恋了,你们得有点爱心,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如果真看他可怜,带回家安慰一下也好。一桌子人都笑嘻嘻的。吃完饭,马斯闽组织大家去唱歌。进了房间,马斯闽指着一个姑娘对赵臻先说,那姑娘不错,不妨试试手。这是马斯闽和赵臻先之间的暗语,意思是那姑娘放得开,稍稍努力,拿下不是问题。赵臻先笑了起来说,你是觉得我性饥渴吗?马斯闽说,反正你也没女朋友了,能搞一下搞一下呗,多好的姑娘。赵臻先看了姑娘一眼,大约二十出头,身材不错,看起来很干净。赵臻先拿了酒杯,马斯闽及时把姑娘按在赵臻先身边说,陪我哥们好好喝几杯。
几杯酒下去,赵臻先放松了一些,他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叫我小娜好了。又是小娜,赵臻先心里暗笑了一下,似乎全世界出来混的姑娘都叫小娜。他注意到小娜手腕上纹了一朵梅花。周围全是嘈杂的嬉笑声,马斯闽正搂着一个姑娘唱歌,其他人闹哄哄地喝酒。除开马斯闽和赵臻先全是女的,大约有五六个。赵臻先把头凑到小娜耳朵边上,对小娜说,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喝酒?小娜笑了笑,理了一下刘海说,我和她们不熟,马哥喊我过来吃饭的。赵臻先说,我和她们也不熟,我们喝一杯。赵臻先喜欢小娜的耳垂,小巧,近乎透明,据说这样的耳垂表示命不太好,硬,多坎坷。
一个晚上,赵臻先都在和小娜喝酒,他懒得去和别的姑娘纠缠。原因有二,一来觉得不合适,毕竟小娜已经坐在他身边了;二来,和其他的姑娘相比,他觉得小娜更顺眼一些。一直玩到两点,马斯闽还没有散的意思。这会儿,赵臻先和小娜已经很亲近了,他的手放到了小娜的腰上,柔软,有韧性,那是年轻姑娘的腰部。赵臻先拉起小娜的手说,我们走吧。小娜看了看周围说,要不要和马哥说一声?赵臻先说,不用了,他玩得正嗨呢。小娜说,那你等等,我上个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赵臻先注意到小娜梳了头发,洗了脸,还喷了点香水,隐蔽的味道,只有靠得很近才能闻得到。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赵臻先拖起小娜的手说,我们走吧。小娜顺从地跟着赵臻先走了。
从酒店出来,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只有的士成排地停在路边等客。空气似乎清新了一些,赵臻先牵着小娜的手说,出来感觉舒服多了,里面太闷了。倒不是做作,房间里面混杂着各种味道,烟味、酒味、男人和女人的体味,让人不舒服。小娜说,我感觉还好。两人牵手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赵臻先脑子飞速地旋转,他们现在应该去哪儿,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赵臻先问小娜,你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小娜摇了摇头说,不饿,喝了一晚上酒,这会儿撑得很,你陪我散散步吧。有多久没有和邵依晨一起散散步了?更不要说这么深更半夜的。恋爱那会儿,他们经常凌晨回家,邵依晨兴奋地大声叫喊,像疯了一样。他们坐在马路边上,看着街道上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他们借着酒劲,朝马路中间扔啤酒瓶,然后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地跑开。后来,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平淡,不再这样。他们学会讨论房子的价格,股票的走势。邵依晨说,赵臻先,我们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拥有一套我们自己的房子,大房子,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出生在出租房里。他们努力地存钱,他们的目标从150平米,降低到120平米,又降到100平米,存下的钱仍然不够首付。他们的激情消耗殆尽。这会儿,赵臻先觉得他可以不考虑这些问题,他只想找个地方,把小娜按在床上,体验下新鲜、饱满、陌生、美好的肉体。
两人走过了两条街,经过一家酒店门口,赵臻先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小娜朝酒店门口看了看说,我不喜欢住酒店。赵臻先想到了马斯闽家,很快,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没有钥匙,也不想回去找马斯闽拿钥匙,这样一来,整个过程就太刻意,太直接,太无趣了。小娜突然问,你真的失恋了?赵臻先说,我不知道算不算。小娜说,马哥说你都从家里搬出来了。赵臻先说,嗯,搬出来了。小娜伸手抓住赵臻先的手说,你送我回家吧。
的士很快驶入一个破败的小区。赵臻先知道这个小区,这是很老的小区了,里面种着大量廉价的榕树。大约十五年前,这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小区,短短十五年就破败了,住在这里的很多是做生意的小贩,拖家带口的打工者。下了的士,小娜说,不好意思,这里挺旧的。赵臻先抓紧小娜的手,往小区里走,走到黑暗的地方,他一把把小娜抱在了怀里,嘴唇压了下去,他的手急切地抚摸着小娜圆润、结实的屁股,过了一会儿,小娜从赵臻先怀里挣脱出来说,别,有人看见。赵臻先笑了起来说,又不是没见过人亲嘴的。小娜笑骂道,流氓!手却紧紧地抓着赵臻先的手。进了楼道,小娜说,你动作轻一些,他们都睡了。赵臻先说,谁?小娜说,我同屋,合租的。赵臻先说,好的。楼道里一片漆黑,小娜走在前面,赵臻先搂着小娜的腰。进了房间,小娜打开手机,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对赵臻先说,你先进来。等赵臻先进了房间,小娜关上门,开灯。
房间里一下子明亮起来,赵臻先看了看四周,一个简单的木制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面镜子,镜子前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用想,那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床靠近墙壁,挂了蚊帐,床单上印着巨大的米奇图案,孤零零的一只枕头。小娜说,不好意思,比较简单。赵臻先说,挺好的。他想起了他和邵依晨租的公寓,相比起来,小娜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不像女孩子的房间。太亮了,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赵臻先坐在床边,有点手足无措。小娜说,你要洗澡吗?赵臻先说,方便吗?小娜说,没事的。说完,对赵臻先说,我去帮你放水。放好水,小娜进来对赵臻先说,你跟我来。客厅前面透出一丝光线,两人摸黑进了浴室。小娜先脱了裙子,接着去解文胸的扣子。灯光下,赵臻先看清了小娜的身体,那是美好的。他的眼光停留在小娜的屁股上,她的内裤上,有一个小小的破洞。赵臻先盯着那个破洞,像是里面藏着无数的秘密。邵依晨的内裤三个月换一次,她说,女孩子对自己要好一些,贴身的东西,质量一定要好。
洗完澡,赵臻先手里抱着衣服,光溜溜地穿过客厅,他像一只老鼠,又像一条蛇快速、光滑地溜进了小娜的房间。进了房间,小娜迅速地关灯,身体贴了过来。做完爱,小娜问,困吗?赵臻先说,还好。小娜说,那我们说会儿话吧。赵臻先摸着小娜的腹部,那里有一条细小的切线,他说,这里怎么了?小娜按住赵臻先的手说,我生过孩子,剖腹产。赵臻先说,你开玩笑的吧?小娜说,真的,我们乡下,女孩子嫁得早,十几岁就结婚生孩子了。赵臻先说,哦,这样。说完,又问到,那谁带孩子?小娜说,我妈。她把赵臻先的手从腹部挪到乳房说,不说这个了,亲我。
等赵臻先醒来,他看了看身边,是空的。他伸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快一点了。昨晚,他们回来很晚,又接连做了三次,赵臻先是真的累了,他似乎把一个月的爱一天做完了。昨天早上,他还和邵依晨一起。晚上,他躺到了小娜的床上。两个身体的转换,赵臻先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他觉得都很好。玩了会儿手机,小娜进来了,扎着马尾辫,上身穿着休闲T恤,下身穿着条紧身的牛仔裤,身体的线条被完美地勾勒出来。见赵臻先醒了,她说,饿了吧?我煮了面条,要不要一起吃点?赵臻先这才想起来,他真是很久没吃东西了,一直喝酒喝酒,睡觉。他抹了把脸说,我还没有刷牙呢。小娜弯下腰,打开桌前的抽屉说,我给你找套牙刷。她弯着腰,屁股对着赵臻先的眼睛,那么性感,赵臻先有起来摸一把的冲动。小娜转过身,把牙刷递给赵臻先说,你先刷牙,我给你盛面。赵臻先指了指外面,小娜说,没事,他们在看电视,没人理你的。
从房间到卫生间,很近,赵臻先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这算什么。他硬着头皮走到客厅,一男一女正坐在那儿看电视,面前放着一包瓜子,地上一地的瓜子壳。电视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两个盘子,还粘着面条的碎屑和汤汁。见赵臻先出来,他们看了一眼,冲小娜喊,你男朋友啊?小娜扫了赵臻先一眼说,不是,普通朋友,昨天喝多了。说完,去厨房给赵臻先盛面。等赵臻先出来,面摆在茶几上,小娜对赵臻先说,你先吃点儿,一天没吃。赵臻先站在那里,他想快点离开这儿,犹豫了下,他说,算了,我早点回去。小娜说,反正周末,你又不用上班,这么急干吗,嫌我做得不好吃?赵臻先说,那倒不是。小娜走过来,把他拉到座位上,指着年纪稍大的女人说,这是红姐。又指着另一个稍稍年轻点的男人说,这是小刚。他们人都很好的,没事。两人冲赵臻先笑了笑说,没事,我们和小娜住一起很久了,难得见她带朋友回来。你别客气。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吃,就说不过去了。赵臻先拿起碗,挑了几根面条。从红姐的样子,赵臻先大致能判断出,她是妈咪,小刚可能在某个娱乐场所上班,保安或者服务员之类的,这是个群体。匆匆吃完,赵臻先说,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聚。小娜站起来,把赵臻先拉进房间,关上门说,你干吗?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赵臻先说,没有,挺好的,一天没回去,我怕马斯闽担心。他一说完,小娜笑了起来说,你想多了吧?你一个大男人,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怕我吃了你。赵臻先有点不高兴,毕竟我住他那儿嘛。小娜说,没事,再坐会儿。说完,拿起水壶去外面装水。小娜一出门,赵臻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掏出钱包,数了数,一共有一千六百多块钱,他掏出一千,压在枕头底下。想了想,又掏了六百,剩下的钱够他打车的了。喝完水,他对小娜说,我真要回去了,累了。小娜说,那好吧。
回到马斯闽家,马斯闽正在喝茶,见赵臻先回来,他笑了起来,感觉怎么样?还能怎样,不过是个姑娘。赵臻先往沙发上一躺说,还真他妈累了。马斯闽说,那你先休息会儿,不过,你真的打算和邵依晨分了?赵臻先说,谁说我要分了?马斯闽说,那就好,男人嘛,玩归玩,总还是要回去的。你要是觉得不开心了,在我这儿住十天半个月的,都没问题。回头我也和邵依晨说说,两个人在一块儿,别动不动耍小姐脾气,还把男人赶出门。马斯闽说完,赵臻先赶紧说,别,你千万别给我多事。
赵臻先一直睡到晚上九点,马斯闽摇醒他说,你他妈还真能睡啊?昨晚干了一晚上啊!赵臻先说,怎么了?马斯闽说,怎么了,吃饭啊,我一直饿着肚子等你呢。赵臻先说,你去吧,我不想动,回头给我打包就好了。马斯闽拍了赵臻先一巴掌说,早知道我就不等你了。马斯闽出门了,赵臻先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邵依晨的信息,一条都没有,更别说电话。他看到了小娜的信息,小娜问:在干吗?赵臻先想把信息删了,然后把小娜拉黑,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回了句:刚睡醒,太累了,你呢?小娜回:我也刚睡醒。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什么意思?赵臻先说:什么?小娜说:我看到枕头下的钱了。赵臻先说:没什么,应该的。小娜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姐了?赵臻先想,难道不是吗?他还是回了几个字:没有,你想多了。又过了一会儿,小娜回了信息:我请你吃宵夜好不好?
等马斯闽回来,赵臻先试探着问了句,昨天坐我边上的那姑娘干吗的?马斯闽说,我也搞不清楚,见过几次,试过戏,感觉还不错。赵臻先说,你他妈都搞不清楚,还说什么试试手?马斯闽笑了起来,我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你俩还真搞上了啊。赵臻先骂了句,你他妈真是个流氓。说完,对马斯闽说,姑娘约我宵夜。马斯闽说,你想去就去呗,她一个女的还能把你怎么样?赵臻先伸出手说,你先借我两千块钱。马斯闽问,干吗?赵臻先说,包里没钱了。马斯闽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钱递给赵臻先说,行了行了,就当老子救灾了。
他们去了靠近小娜小区的大排档,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人。食客光着膀子大声地吃烧烤,喝啤酒,男男女女,一群一群。小娜问,你想喝点吗?赵臻先说,算了,昨天的酒还没缓过来。小娜说,我也不想喝了,一天就吃了碗面,饿了。她点了一小锅咸猪骨粥,一份蒸排骨,外加一条烤茄子和三条秋刀鱼。吃了两碗粥,赵臻先感觉力气和精神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又吃了一条烤秋刀鱼。平时,他不太喜欢吃秋刀鱼,觉得肉质太粗。去大排档或者烧烤摊,生蚝和韭菜才是他喜爱的。吃完宵夜,赵臻先想回去,他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发生什么关系。她青春,她美丽,她年轻,可她毕竟是个小姐,他觉得,何况她还有个孩子。赵臻先买完单,站起身准备走,小娜说,你不准备送我回去吗?赵臻先说,很近的,你走几步就到了。小娜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去到小娜那里,红姐和小刚都不在。和赵臻先猜想的一样,他们应该是去上班了。给赵臻先倒了杯水,小娜问,你是不是讨厌我?赵臻先说,不是。小娜说,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躲着我。赵臻先说,也没有,明天要上班,想早点睡。小娜妩媚地笑了起来说,那我们早点睡。说完,双手抱住赵臻先的腰,摸着他的背部。赵臻先把小娜的手拿开说,不要了。小娜问,你为什么要给我钱?赵臻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显得虚伪。小娜亲了亲赵臻先的嘴说,你见过哪个小姐会和你亲嘴?说完,把舌头伸进赵臻先的口腔,手游走到赵臻先的裆部,赵臻先发现,他又硬了。
凌晨两三点的样子,他听到客厅有动静,很快又安静下来。赵臻先大约是七点醒的,他醒的时候,小娜已经起床了,她给赵臻先做了早餐。小娜把碗拿进房间,看着赵臻先吃早餐。等赵臻先吃完,小娜说,你该去上班了。赵臻先犹豫着要不要给钱,他不想欠下什么。小娜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拿起他的手亲了一下说,就算我是个小姐,我也不想要你的钱,不可以吗?打车上班时,赵臻先打开钱包,他发现钱包厚了很多。他数了数,多出一千六百块钱。一整天,赵臻先心神不宁,他觉得迷惑。
他给邵依晨打电话,邵依晨没听。发了微信,才发现邵依晨已经把他拉黑了。中午午休时,赵臻先回了趟租住的公寓,里面一切如常,没有半点变化的迹象。他摸了摸卫生间的毛巾,还是湿的,这表明邵依晨还住在这里,早晨还在这里刷牙洗脸。邵依晨的衣服、鞋子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他们的照片也还挂在墙上。赵臻先在窗户边上抽了根烟,把烟头丢在垃圾桶,锁上门,走了。
从周一到周五,小娜除了给他发发微信,没有别的举动,更不用说电话或者其他的骚扰。赵臻先想,可能他真是想多了。小娜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孩,结婚早,出于无奈做着一份并不喜欢的工作。如果这样,即使他和小娜来往,又怎么样?赵臻先和马斯闽交流过这个问题,马斯闽说,你就得了,别搞得像个情圣似的,小姑娘和你玩一下,你一把年纪当什么真。再说了,人家有说喜欢你吗,有任何表示吗?赵臻先说了钱的事,马斯闽说,就当约个炮吧,没那么严重。说完,像不放心一样对赵臻先说,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你别再去纠结什么。有些小姑娘看似人畜无害,实际上心思深得很,你别把自己陷进去了。人家不要你钱,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赵臻先自嘲了句,我算什么大鱼。马斯闽说,对邵依晨来说,你可能不算什么大鱼,对她就不一样了。
周六下午,赵臻先去了小娜小区门口,他在门口的小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小区的进出,只要有人走过去,他会看到的。他想知道小娜到底是干吗的,哪怕跟踪她。从下午四点一直坐到九点,他没有看见小娜。如果小娜在夜场上班,这段时间她应该会出现。赵臻先试探着给小娜发了条微信,在干吗呢?小娜说,在家。赵臻先说,那我来找你好不好?小娜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说,我在乡下老家。赵臻先有点懊恼,像是被欺骗了一样,他说,你怎么没告诉我?小娜说,你有问过我吗?赵臻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娜说,你想我了吗?星期一或者星期二。赵臻先决定进小区看看,如果小娜在里面,那说明她在骗他,他再也不会和她联系。如果真是回家了,他该怎么办?
房门开了,只有小刚一个人。见到赵臻先,小刚似乎有点意外,他说,你找小娜?赵臻先说,路过这儿,上来看看。小刚给赵臻先发了根烟说,这么凑巧?他的样子让赵臻先觉得讨厌。他问,小娜呢?小刚说,回家了。赵臻先说,哦。说完,转身准备走,小刚突然说,你喜欢小娜?赵臻先说,这个用不着你管吧?小刚笑嘻嘻地说,当然,关我什么事。不过,来都来了,一起喝酒去吧。赵臻先说,不用了,我还有事。小刚说,都这个点了,有个屁事,你不就是来找小娜的吗?我请你喝酒,聊聊小娜。
在大排档坐下,小刚似乎很高兴,他招了招手,叫了半打啤酒。他说,咱哥俩喝点儿。赵臻先靠在椅背上,发现他越来越讨厌小刚,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表情都让人觉得那么猥琐。赵臻先后悔来了,他被那点好奇心给害了。酒上桌了,菜也上桌了,小刚压低声音对赵臻先说,我看你是个好人才告诉你,小娜不是个好东西。赵臻先皱了皱眉头。小刚说,你别不爱听,我是怕你上当。赵臻先把酒杯往前推了一下说,我要你教我?小刚笑嘻嘻地跟赵臻先碰了下杯说,先别生气,听我给你讲。赵臻先说,你有话快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玩儿。小刚喝了杯啤酒,擦了擦嘴角的泡沫愉快地说,我告诉你吧,小娜是个小姐,卖逼的。赵臻先有点恼火了,他说,人家干什么关你什么事,说得这么难听。小刚说,难听是难听,这不是事实吗?还有,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叫小娜?我看过她身份证,她叫赵腊梅,没一个“娜”字。她说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骗你的。哈哈,她是不是还不要你钱?等她从乡下回来,她就会想办法问你要钱了,哦哦哦,她小孩病了,她爸病了。要不就是她想做点小生意,还缺点钱,你能不能借给她。小刚说完,赵臻先喝了杯酒说,你干吗要告诉我这些?小刚说,我见不得这个婊子骗人,还装得多无辜的样子。我是看你人好才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都见过好几个了。赵臻先说,那我倒要谢谢你了。小刚说,那不用,我这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马斯闽说的可能是对的,小刚说的可能是真的,是他自己太幼稚了。按说,这不应该,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赵臻先想了想小娜的样子,摇了摇头,他又想起了小娜内裤上的破洞,可能是那个破洞打动了他。
星期一晚上,小娜给赵臻先发微信,我回来了。赵臻先回了句,到家了?小娜说,刚到,你要不要过来?我给你带了自家熏的腊肉。赵臻先说,不用了,有点累,想睡觉了。小娜说,那你早点休息,我跑了一天,也累了,也想早点睡。说完,发了个红唇的表情。放下手机,赵臻先想知道,接下来小娜想干吗。
一连几天,赵臻先和小娜一起吃晚饭,一起逛街。小娜没有主动告诉赵臻先她究竟是干吗的,赵臻先也懒得问,他为什么要问?如果只是一个游戏,他不妨配合着把这个游戏玩好。他隔天去小娜那里和她睡觉,她青春的肉体他是喜欢的,他操她时快感比以前更加强烈。甚至,他一直等着小娜和他说那句话,我小孩病了。那该多有意思。在小娜租住的房间,赵臻先碰到过小刚两次,每次小刚的脸色都很难看,想骂人的样子。有次,小刚当着小娜的面摔盘子,小娜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发什么鬼疯,不想住给老娘搬出去!赵臻先试探着问小娜,小刚怎么了?小娜说,谁知道,神经病一样。赵臻先说,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小娜说,他喜欢谁呀?他谁都不喜欢。赵臻先笑了起来说,没准儿他喜欢你。小娜也笑了起来说,这个你说对了,他还真喜欢我。看他那猥琐样儿,谁喜欢他真是瞎了狗眼。
赵臻先时时会想起邵依晨来,即使他和小娜一起的时候。他在QQ上给邵依晨留言说,我想你了,我回过家。过了几天,邵依晨回复,我知道,我看到垃圾桶里的烟头了,知道你回来过。赵臻先说,我们还是在一起吧,我想回家。邵依晨回复,再等等,我还没有想好。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好?赵臻先有些着急,马斯闽说,别急,这种事情急不来。你看,你们没吵没闹的,说明这事儿不是一般的问题,它可能涉及到人生观世界观什么的。赵臻先说,你能不能别瞎扯,还他妈人生观世界观了。马斯闽说,老赵,这个我真没跟你开玩笑。如果两个人吵架,那还好办,毕竟吵架针对的是具体问题,把具体问题解决了,事儿也就完了。你看你们俩,不吵不闹,晚上喝个酒,就给喝分开了。分开就分开,临出门还要来一炮,这事儿就大了。你知道吧,你们的核心问题是没有问题,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马斯闽这么一说,赵臻先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他问,那怎么办?马斯闽嘴里冒出一个字:等!说完,像想起什么事儿一样对赵臻先说,对了,小娜那事儿我搞清楚了,坐台的,你别整天瞎琢磨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自己有点分寸。即使人家不要你钱,该给的,还是要给,死活不要,那就算了。赵臻先说,坐台怎么了,坐台就不能喜欢别人了?马斯闽说,也不是,小姐也都有男朋友。可是,她为什么偏偏要找你?赵臻先被问住了,是的,为什么?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她是做小姐?马斯闽说,这方面我人面儿广,你知道的。她跟人合租吧?红姐带她的。
和小娜约会,赵臻先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这算什么。两人相处大半个月,他是喜欢小娜的。小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那么多,这有些不公平。这就像一个人陪着另一个蒙在鼓里的人玩游戏,你看着他表演,这很残忍。直到有天,小娜跟他说,我最近烦死了。赵臻先心里一动,他想,这一天终于来了。赵臻先问,怎么了?小娜吞吞吐吐地说,算了,还是不说了。赵臻先笑了起来说,你小孩病了,要钱是吗?小娜瞪大眼睛说,你说什么?赵臻先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说,你想说你小孩病了,是吗?小娜说,你什么意思?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赵臻先有些不忍心。掐灭烟头,他决定还是把话说出来,既然是个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迟结束不如早结束。他望着小娜说,赵腊梅同学,有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听到“赵腊梅”三个字,小娜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望着赵臻先说,你叫我什么?赵臻先说,好了好了,别装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小娜身体瑟瑟发抖,她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问你要过什么?赵臻先说,没有。小娜说,那你什么意思?赵臻先说,没什么意思。小娜盯着赵臻先,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是不是小刚跟你说了什么?赵臻先又点了根烟。小娜说,我知道了。
小娜身子往后靠了靠,又趴到桌子上说,可以给我根烟吗?赵臻先打开烟盒,抽出根烟递给小娜,正准备帮小娜点火,小娜接过打火机说,我自己来。她动作熟练地点上烟,吐了个烟圈,对赵臻先说,你觉得我在骗你,是吗?赵臻先不置可否。小娜弹了下烟灰说,如果我告诉你,小刚一直在追我,他见不得别的男人和我好,经常造我的谣,你信吗?赵臻先想了想小刚的样子,他相信小刚喜欢小娜,男人看女人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至于造谣,难道全部都是假的?小娜接着说,我讨厌小刚,他喜欢我,这不是问题。说实话,有人喜欢我,我还挺高兴的,至少说明我还有点魅力,不是人见人憎的那种,但我觉得他想法特别脏,你知道吧?他只是想睡我。而且,他觉得,既然我能和别的男人睡,为什么不能和他睡。但我就是不乐意,这有问题吗,你说有问题吗?赵臻先摇摇头说,没问题。小娜说,我不肯和他睡,他不爽,这也很正常,换我我也会不爽。但是,你一个大男人,至于为了这点事儿整天在人背后说坏话,搞破坏吗,他和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吧?赵臻先点了点头说,说了一些。想了想,赵臻先问,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都是假的?小娜咬了咬嘴唇说,也不都是假的。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难免会有逢场作戏的时候。那些傻逼男人,他们要什么,我很清楚,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我为什么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没错,我是告诉他们,我孩子生病了,要钱。我是耍了一些小手段,难道我不该要吗?这只是个交易,我只是做得看起来温情脉脉一些,不至于那么赤裸裸,看上去还带点感情,这有什么不好?脱裤子脱得那么爽,给钱各种搪塞,吞吞吐吐,说的那些花言巧语全都是狗屁。我要点钱过分吗,本来就是逢场作戏,难得我还真的去爱他们?赵臻先把头低下来说,你没错,是我不对。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都一样。小娜说,我觉得不一样,我喜欢你。马哥说你是被女人赶出来的,失恋了。从头到尾,我没听你说过一句她的坏话,不像有些男人,为了哄我开心,把自己老婆、女朋友说得猪狗不如。你不是,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即使分手了,也不出恶语,你是个好男人。赵臻先说,不说这个,没意思。你刚才说最近很烦,遇到什么事了?小娜笑了起来,有点苦涩的样子,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孩子病了,我需要钱,你信吗?赵臻先说,不信,至少不太信。小娜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那你愿意借钱给我吗?赵臻先说,你要多少?小娜说,你能借我多少?赵臻先说,我先转一万给你,不足的明天补。小娜说,你什么意思,算嫖资吗?赵臻先没吭声。小娜脸色阴沉下来说,如果要算,你知道我过夜收多少钱吗,你记得你和我过过多少次夜吗?赵臻先有点不耐烦了,他直起身说,差不多就行了,做人别太贪心。小娜突然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把水泼到赵臻先的头上说,操你妈,你是个傻逼!
赵臻先给小娜转了一万块钱,小娜没收。他想,你爱收不收,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玩了。这个游戏太危险,他显然不是个高手。在马斯闽家里住了快一个月了,他有些烦躁不安,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如果不能和邵依晨在一起,他应该自己找个地方。赵臻先和马斯闽谈起这个问题,马斯闽说,没事,再等等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有你在,还热闹些,喝酒都有个伴儿。马斯闽并不经常一个人,他经常带姑娘回来,环肥燕瘦,百态皆具,他们房间里发出的声音,刺激着赵臻先。换在以前,他会羡慕马斯闽,仔细想过之后,他知道,即使让他过马斯闽这种生活,他也过不长久,会厌倦,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赵臻先从来没有如此热切地期待着邵依晨的电话,只要她一个召唤,他愿意放下所有的自尊和理想,回到他原来的生活轨迹,即使平静,偶尔无趣,可是安全,让人觉得踏实。
再次接到小娜的电话是在几天后。电话里,小娜问,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赵臻先说,不必了。他的声音冷淡,像一个陌生人。小娜轻声轻气地说,对不起,那天我很生气,有些过激,我请你吃饭,向你道歉,好吗?赵臻先说,别,你没什么不对的,我就是个傻逼。小娜说,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了。我会像以前一样好好对你,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好不好?赵臻先说,都过去了,不提了。小娜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再和我好了?小娜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赵臻先心里一软,想安慰小娜几句,毕竟两人也算处过,好合好散总比闹得太僵好。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他想起了小娜泼到他脸上的那杯水,既然她能泼水到他脸上,如果有一天真有什么事情,没准泼在脸上的就是硫酸了。从古到今,这样的事儿不少。风尘姑娘,即使真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是让人受不了的,长久的风尘岁月,让她们的爱极端,具有破坏性。他不想充当那样的角色,看起来轰轰烈烈,却是有伤害的。想到这儿,赵臻先硬着心说,我们有好过吗?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小娜说,我觉得不是那样。赵臻先说,我觉得是。小娜说,我没要你的钱,以后我也不会要你的钱。赵臻先说,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小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想到你的心也会那么硬。赵臻先冷笑了一声,我不是骗子,又不想当个傻子。小娜说,我才是个傻子。说完,小娜把电话挂了。电话里传来“滴”的一声,赵臻先心头紧了一下,也许他太残忍了。
不管怎样,结束了,所有的故事都结束了。也许他应该放弃希望,重新开始他的生活,正常而健康的生活,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忘记小娜,忘记邵依晨,忘记荒唐的过去,重新开始。赵臻先调整了他的生活,按时作息。晚上十一点半前上床,早上七点起床,刷牙、洗脸,精神抖擞地工作。马斯闽的夜生活,他能不参加尽量不参加,他对马斯闽说,玩烦了,也受不住你这声色犬马的腐朽生活。晚上一个人在房间,他很少玩游戏,随手拿本书翻翻,或者看看电影。再有空,去楼下跑跑步。他想念邵依晨,如果再找不到邵依晨,可能下一步应该认真地去找个女朋友,一个可以一起过日子、有未来的女人。
有天,当马斯闽告诉他,邵依晨想约他一起吃饭时,赵臻先的惊喜可想而知。他追问了句,真的吗?马斯闽说,这种事情我骗你干吗,给她打个电话。在我这儿住了个把月,你也该滚了。赵臻先拨邵依晨的电话时,深深吸了口气,他想着应该怎么和邵依晨讲,说他想她,爱她,想和她在一起。如果以前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请她原谅,以后他会努力做一个让她满意的男人,他保证,等等。电话响了三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邵依晨说,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邵依晨抢了他想说的话,赵臻先的眼睛有些酸,眼泪要掉下来。他说,老婆,我想你了。想好的台词,一下子卡在了那里,邵依晨大概是听出了赵臻先声音里的哭腔,她说,你怎么了?赵臻先说,我没事。邵依晨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赵臻先说,嗯,我找个地方,订好了告诉你。邵依晨说,好的。
再次见到邵依晨,赵臻先觉得邵依晨胖了点,脸上放出慈和的光泽,她以前是瘦的。赵臻先选的是希尔顿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城市辉煌的灯火,街道变得狭窄。餐厅环绕着低缓的音乐,大多是一对对的情侣,偶尔有带着小孩的夫妇。很久前,邵依晨对赵臻先说过,她想去这里晚餐。赵臻先答应了,一直拖着,他觉得太贵了,人均单价加上服务费差不多一千块。为了吃顿饭,花这么多钱,他觉得不值,不过是一块牛排,一杯红酒和几个冷盘、甜点。邵依晨穿的是小碎花的裙子,她一直喜欢的。见到赵臻先,邵依晨说,你好像瘦了。赵臻先摸了下脸说,也没有吧。一个多月不见,赵臻先看邵依晨有点陌生,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女人味更浓了。这还是以前天天和我睡在一起的女人吗?赵臻先想。
怎么对你说呢?邵依晨拿着刀叉,低头切牛排,她说,你会恨我吗?赵臻先说,不会,我们本来就没什么问题。邵依晨说,你真好,要是别的男人肯定生气了。赵臻先说,生气倒是不生气,有些害怕。邵依晨问,害怕什么?赵臻先说,怕你不要我了。邵依晨笑了起来,她放下刀叉,双手叠在胸前对赵臻先说,你回来好不好?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其实,我们在一起挺好的。赵臻先说,晚点我去收拾东西。邵依晨说,也不用那么急,明天都可以的。这么晚跑去收拾东西,也不合适,老马会笑话你。邵依晨拿起酒杯,和赵臻先碰了一下说,恭喜你!赵臻先说,恭喜我失而复得?邵依晨眉眼舒展地望着赵臻先说,你得到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赵臻先说,是吗?邵依晨朝赵臻先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等赵臻先靠过来,邵依晨在赵臻先耳边轻轻地说,我怀孕了。赵臻先愣了一下说,真的?他脑子里迅速地计算了一下,如果邵依晨怀孕了,一定是他被扫地出门那天。
世界多么荒唐,在一起两年,邵依晨没有怀孕,他们并不是每次都用安全套的。他们说要分开,她的身体里种下了他的种子。她身体里的种子发芽,他在和另一个姑娘做爱、纠缠。赵臻先伸出手,越过桌面,把手放在邵依晨的手背上说,是因为这个,你才要我回来吗?如果是这样,他会感觉不舒服。邵依晨抽出手,拿起刀叉,往嘴里塞了块牛排说,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不过,我告诉你,不是。她说,我不会因为怀孕了,才想着给孩子找一个父亲。你知道,要处理掉他并不难。这段时间,我想通了,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至少说明我们目前的状态是最好的,我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争取让它变得更美好一些?赵臻先喝了口酒。邵依晨说,我是不是太现实了?赵臻先说,每个人都是现实的,我们都是。邵依晨又吃了块牛排说,我和我爸妈讲过了,让他们借我点钱,买套房子。像是自嘲一样,她接着说,以前真是犯傻,非得跟自己较劲,一定要自己存钱买房子。房子越来越贵,钱越来越不值钱。我爸妈的钱,我干吗不好意思花,那不都是我的吗?现在倒好,自己辛苦几年,到头来还得花爹妈的钱,还花得比以前多了。赵臻先说,没试过,谁会信呢。邵依晨说,也是,比如我们分开一下,才知道我们在一起其实挺好的。
邵依晨大着肚子结婚的,他们还是住在32楼的公寓。买的房子正在装修,赵臻先整天忙上忙下。邵依晨说,即使装修好了,也得等孩子周岁了再搬进去,新装的房子,甲醛大,容易诱发幼儿呼吸道疾病,严重的还会得白血病,至少得通风透气小半年。邵依晨的话,赵臻先完全赞成,孩子的事情开不得玩笑,他们又不是连租金都付不起。
【责任编辑 李慧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