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的灵魂观
2017-07-13北京语言大学100083
原 理 (北京语言大学 100083)
荷马的灵魂观
原 理 (北京语言大学 100083)
荷马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多处提到人死后的灵魂或者魂灵,特别在在奥德修斯的冥府之行里,荷马浓墨重彩地详细描写了各种灵魂的情况。荷马对于魂灵的描写体现了古希腊人最早对于灵魂的看法,不但在史诗中对奥德修斯产生了重要的启示,对后世的自然哲学的灵魂观有一定的影响。
荷马史诗 灵魂;魂灵;古希腊
一、荷马笔下魂灵的特点:从外到内
从基尔克的叙述中,人死后脱离了肉体,成为飘忽的魂影。王焕生先生将这种形态译为灵魂、魂灵或亡魂,是人死亡时从躯体中飘出一团气,前往哈得斯的居所。“阿特柔斯之子这时击中了士兵的牧者许佩瑞诺尔的肋下,铜枪把搅乱的内脏剐了出来,灵魂立即从戳开的口子跑了出去。”荷马是这样形容赫克托尔的死亡“他这样说,死亡降临把他罩住,灵魂离开肢体前往哈得斯的居所,留下青春和壮勇,哭泣命运的悲苦。”当奥德修斯试图拥抱母亲的魂灵时,发现母亲的魂灵是一个空虚的幻影,他的母亲解答到“这是任何世人亡故后必然的结果。这时筋腱已不再连接肌肉和骨骼,炽烈的火焰的强大力量把它们制服,一旦人的生命离开白色的骨骼,魂灵也有如梦幻一样飘忽飞离。”不仅人有魂灵,动物也有,“他站起身来,用劈开的橡树猛击肥猪,灵魂离开了猪体”。这些都表明,当魂灵或灵魂飘离躯体时,人或动物就进入了死亡状态。在《伊利亚特》23卷,阿基琉斯试图拥抱帕特罗克洛斯的魂灵,但魂灵有如一团烟雾消失在地下。这时阿基琉斯领悟到:“啊,这是说在哈得斯的宫殿里还存在某种魂灵和幽影,只是没有生命。”但是,这种魂影依然保留了逝者生前的模样,帕特罗克洛斯的魂灵来到阿基琉斯的梦中,“魁梧的身段、美丽的眼睛完全相似,声音相同,衣着也同原先的一样。”奥德修斯在冥府也完全能认出所有魂灵生前对应的人。
生者为死者举行得体的葬礼仪式后,伴随着肉体被焚化,死者的魂灵才得以真正进入哈德斯,并且不能离开哈德斯。正如帕特罗克洛斯抱怨阿基琉斯,由于他没有被埋葬,所以魂灵只能在哈德斯门口徘徊,那里的亡魂、幽灵把他远远地赶开。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埃尔佩诺尔身上,同伴们匆忙赶来哈德斯忘记为他举行哀悼和埋葬,奥德修斯在哈德斯门口第一个遇上还没有进入哈德斯的他,还能不靠牲血与奥德修斯交谈。此外,进入哈得斯的魂灵不可以直接与活着的人交流,必须通过一定的媒介,例如梦境或者牲血,改变了活着的人或者魂灵的状态,才能顺畅交流。一旦从活着的人从梦境中醒来,魂灵就无法说话,只能哇哇直叫。但是,魂灵之间可以顺畅沟通。荷马在《奥德赛》24卷中再次描写了魂灵,赫尔墨斯带领着求婚人的魂灵来到众魂灵的居所,阿基琉斯和奥德修斯详细交谈了对方死因和葬礼,遇到求婚人的魂灵后又向他们了解了死亡的前因后果。
荷马笔下的魂灵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不具备生前的智慧、思考能力和其它优点。只有特拜的盲预言者特瑞西阿斯是个例外,冥后佩尔福塞涅让他死后保持智慧,能够思考。其他人的魂灵进入哈德斯后就丧失了智识和思考能力,只有在吮吸牲血后才能恢复记忆,但生前优良的能力和秉性已无法保持。在《伊利亚特》中骁勇善战、视尊严比生命还重要的阿基琉斯,虽然死后在哈得斯统治着众亡灵,依然后悔死亡,情愿靠着微薄的资产苟活于世,被人奴役,也不愿意在冥府受人尊敬。
二、灵魂的启示
经历的磨难中,荷马将冥府之行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对于奥德修斯来说,冥府之行是他返程的转折点,他在哈德斯聆听了自己命运、见到了已故的母亲、战友、敌人和历代英雄的魂灵,生与死的强烈对比带给他极大的冲击,进一步提高了磨难的深度与广度,就像打怪兽一样,初级的饥饿、天灾、巨人、美色等磨难已不足以体现奥德修斯作为一个伟大英雄的心智和体力,因此荷马在全诗的核心部分为奥德修斯安排了有关生与死的旅程。
奥德修斯下降到冥府的第一个启示就是死者必须得到得体的殡葬,不管是享有荣誉的帕特罗克洛斯、赫克托耳,还是平庸的埃尔佩诺尔,甚至是犯下恶行的求婚人,他们都一致要求活着的人为他们举哀殡葬,无论葬礼盛大或简单,这是死者应享的礼遇,如果违背了礼俗就要受到神明的惩罚。赫克托尔在临死前恳求阿基琉斯归还他的遗体,让特洛亚人为他举行火葬祭礼,当阿基琉斯拒绝后,赫克托尔这样回答“我这下看清了你的本性,我曾预感不可能说服你,因为你有一颗铁样的心。不过不管你如何勇敢,也请你当心,我不要成为神明迁怒于你的根源,当帕里斯和阿波罗把你杀死在斯开埃城门前。”这充分说明了如果阿基琉斯不善待赫克托尔的遗体,很有可能会得到神明的惩罚。
奥德修斯在人间机智敏捷,巧燕善辩,见多识广,但对于死亡这个最大的谜团知之甚少,即使在冥府亲身经历,也没有什么领悟能力。他试图三次拥抱母亲的魂灵,而具有神的血统的阿基琉斯在无法拥抱帕特罗克洛斯的魂灵后马上领悟到了“这是说在哈得斯的宫殿里还存在某种魂灵和幽影,只是没有生命。”如果说诗人把知识分成了两类:一类有关人间,一类涉及冥府。那么作为人间智者,经历冥府获得死亡的相关知识,进一步完整了他的认知,甚至具备了“神的位格”。
从荷马的描写可以看出,只要与哈得斯和魂灵有关的,必然充满了痛苦和眼泪。奥德修斯这样的大英雄听到要去哈得斯,也惊恐万分。在荷马笔下,人死后魂灵进入哈德斯冥府,那里终日幽暗没有阳光照射,是恐怖的代名词。哪怕是奥德修斯这样在战场英勇厮杀、处变不惊的英雄,在听到基尔克让他前往哈德斯时,都“不禁震颤心若碎,坐在卧榻上伤心哭泣,简直不想再活下去”,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他的手下得知这个消息时,不但“震颤心若碎,坐下痛苦”,还“乱扯自己的头发”。当奥德修斯在哈德斯门口遭遇蜂拥而来的亡魂时,他“立即陷入苍白的恐惧”。他到底在怕什么?虽是有死的凡人,但基尔克明显不是让他去送死的。基尔克对冥府并没有详细描述,只交给他应对方法,似乎是刻意回避以免引起奥德修斯的恐惧。即使这样,他还是万分恐惧,这种恐惧恐怕只能解释为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当奥德修斯抵达冥府时,亲眼所见更为恐怖,荷马借奥德修斯展现了一幅可怕的死亡世界。柏拉图在《理想国》里主张删除《荷马史诗》里有关死亡的诗行,因为死亡的恐惧是影响和干扰人生的一种消极的心理意识。因此,荷马对魂灵的描写是为了教育古希腊人珍惜、敬畏生命,即使是贫苦的劳动人民,只要活着就代表着美好与希望。
三、荷马灵魂观对古希腊哲学灵魂观的影响
荷马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首次提出了灵魂,将灵魂和肉体分开,这种朴素的灵魂观认为灵魂不随肉体的消亡而消失,但这种长久存在的灵魂不具有实际意义,只是一种苍白的影像,必须依附在肉体上才有思想和智慧,并非生命的根本和精髓。从《伊利亚特》到《奥德赛》,荷马对生死的观念也发生了改变,荷马在《伊利亚特》中歌颂勇气和荣誉,但到了《奥德赛》中转变为对生命的赞美和珍视。
公元前七世纪以后,灵魂的概念逐渐扩大到人的精神、内心、理智等核心概念。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高度重视人的“灵魂”,他们也认为灵魂是永恒存在的,但其重要性远超肉体,肉体是灵魂的工具,只会干扰灵魂的追求,灵魂先于肉体存在,是人的根本,这是古希腊哲学灵魂观与荷马灵魂观最本质的不同。在《斐多篇》中,柏拉图论述的灵魂是人的理性,激情和欲望是其肉体的属性,灵魂和肉体是相互冲突的。在《理想国》中,柏拉图提出了著名的灵魂三分理论,灵魂分为理性、激情和欲望。理性是人、激情犹如狮子、欲望犹如一只怪兽,一个人的灵魂处于何种状态主要取决于三种力量的对决。
柏拉图等哲学家进一步把荷马朴素的灵魂观上升到哲学的高度,表现了对人类的不断探索和好奇,力图实现对人类的终极关怀。
[1]柏拉图. 理想国.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2]柏拉图. 斐多.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
[3]荷马.奥德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4]荷马. 伊利亚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5]段婵娟.荷马灵魂观中的政治哲学思想—《奥德赛》卷十一地狱之旅解读.四川外国语学院,2011.
[6]贺方婴.两种幽暗—比较荷马《奥德赛》与柏拉图《斐多》的冥府教谕.思想战线,2013年第1期.
[7]唐代虎.古希腊早期自然哲学中的灵魂观. 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6月.
[8]Alfred Heubeck, Arie Hoekstra. A Commentary on Homer’s Odyssey, Clarendon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