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马拉松 你是我的领跑人你是我的眼
2017-07-12雪飞寒
雪飞寒
北京马拉松赛,闫雪松以4小时24分29秒的成绩成功地跑完了全程,女友杨莉激动地冲上前去,紧紧拥抱男友。突然,闫雪松单膝下跪,拿出悄悄准备好的钻戒,大声地向杨莉求婚:“嫁给我,好嗎?”周围的人纷纷拥上来,祝福他们,场面一片欢腾。
闫雪松用一场马拉松向世人证明,盲人也可以拥有美好的爱情……
茫茫人海中邂逅了缘分
闫雪松1977年出生在黑龙江哈尔滨。18岁那年,闫雪松有一天突然感到眼睛视力有些模糊。家人带着他到医院检查,诊断结果为眼底疾病。黑板上的字看不见了,闫雪松只好辍学。但勤快能干的他在家中闲不住,和人一起开了家服装厂,生意红红火火。2006年,闫雪松在做完最后一次眼部手术后,完全失明了。世界从此黑暗下来,人生也跟着失去了颜色。妻子不甘心长期服侍一个盲人,要求离婚。善良的闫雪松把房子给了妻子,自己带着年幼的儿子住到了父母家。
心灰意冷的闫雪松想到过自杀,但想到年迈的双亲和年幼的儿子,他还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在朋友的介绍下,他到当地的一家盲人按摩店做了学生。6年的时间,闫雪松从学徒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盲人按摩师。孩子上了学,花费骤然增多,听说北京按摩师的收入比较高,于是他告别家人,到北京闯荡。
那天闫雪松来到北京西坝河的一家盲人按摩店应聘,店员杨莉正在打扫卫生。杨莉热情地招呼闫雪松:“大哥,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大妹子,我是盲人按摩师,请问你们这里需要人手吗?”“要的,要的。”杨莉连忙请闫雪松坐下。前段时间,按摩店生意很好,人手不够,老板让杨莉寻找按摩师傅。有人主动上门求职,可把杨莉高兴坏了。
时年23岁的杨莉是辽宁人,哥哥也是一位盲人。为了给哥哥治病,家中债台高筑。懂事的她离开学校,到北京打工,每月寄上省吃俭用的钱,帮父母还债。杨莉在北京举目无亲,受尽了人情冷暖。听完了东北老乡闫雪松的自我介绍,她禁不住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她说:“大哥,你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闫雪松到北京一个多月,带来的钱也快要用完了,这时终于能安顿下来,还遇到了热情的东北小老乡。他高兴地连声说:“谢谢大妹子,谢谢大妹子。”
到店里工作了一段时间,闫雪松就成为了点钟率最高的师傅,许多顾客慕名而来。在前台工作的杨莉看到闫雪松因为客人多常常忙得满头大汗,总是力所能及地帮他做些倒水、擦汗的工作。闫雪松每次接过杨莉递来的水,心里都很感激。
北京11月就下了雪。一天,闫雪松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杨莉的声音,他询问老板,才得知杨莉生病请假了。他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精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闫雪松问老板要了杨莉的地址,要去看她。先是坐地铁,然后坐公交,杨莉住在一个城中村,闫雪松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家。当杨莉打开房门,看到浑身沾满雪花的闫雪松时,不禁大吃一惊:“这么远,你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的?”“看你一天没有上班,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来看看。不过,你住的这地方确实难找。”闫雪松有点激动地回答。
杨莉得了重感冒,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闫雪松问清了厨房的位置,对杨莉说,你躺床上休息,我来给你熬点粥。不一会,杨莉便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她不禁有些恍惚,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2014年春天,闫雪松盘下一个按摩店,邀请杨莉一起来打理。店里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可是不到一年,房东要涨房租。那段时间,长期的操劳,缺少运动以及店里的烦心事困扰着闫雪松,他经常失眠,每天都很疲惫。杨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听说跑步能改善睡眠,她就拉着闫雪松去跑步。
杨莉拉着闫雪松在一个废旧的车库里半跑半走了一个小时,听到杨莉气喘吁吁,闫雪松说:“我自己凭感觉慢慢跑,你在旁边提示我就行了。”杨莉松开了手,站在车库中间,闫雪松听着杨莉的指挥,慢慢地又跑了一个小时。那天晚上,出了一身汗的闫雪松洗了澡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跑步的感觉不错,闫雪松爱上了这项运动。这时恰好有一个公益机构组织了10公里盲人竞走活动,杨莉替闫雪松报了名。没有想到的是,闫雪松竟然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一个盲人朋友告诉闫雪松,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每周末都有一个盲人助跑团,闫雪松听了很心动,也要去参加。听说盲人跑步需要领跑绳,他们都没有见过,杨莉上网搜索,一点一点描述给闫雪松听。闫雪松凭着想象,把一个单肩包的背包带改装成一根领跑绳。
盲人也能参加马拉松跑
第一次参加助跑团,闫雪松和杨莉都很兴奋。他们起了个大早,等他们转了三趟地铁赶到奥林匹克森林公园时,由于当天雾霾严重,助跑活动取消了。看着闫雪松有些失落,杨莉便说:“他们怕雾霾,我们不怕。来都来了,不跑几圈对不起这套装备。”于是杨莉拉着闫雪松的手就跑了起来。跑了半圈,两人才发现这样手拉着手跑得很累,这才想起了领跑绳。杨莉找来领跑绳套在两个人的手腕上,杨莉跑在前面,牵着后面的闫雪松。但是两个人的步伐频率不一样,领跑绳时紧时松。在一个拐角处,杨莉忘了提醒转弯,直跑的闫雪松一下子撞到了正在拐弯的杨莉,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杨莉倒没有什么,闫雪松面部着地,擦出了一大片血。杨莉自责不已。
一天晚上,正在洗脚的闫雪松闻到了杨莉身上有一股膏药味。他问杨莉是怎么回事,杨莉只好说,去上班的路上,为了体验闫雪松跑步的感觉,她闭着眼走了会路,结果一脚踩空,膝盖有点受伤。闫雪松一听吼了起来:“你这不是胡闹吗?大街上那么多车,多危险啊。”杨莉看到闫雪松真的生气了,连忙说以后不在大街上闭着眼走路了。
杨莉向专业的陪跑人士请教,又买来相关的书籍学习。在多次的陪跑过程中,两个人逐渐形成了默契。他们边慢跑边聊天,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盲人在跑步,都以为这是一对情侣在锻炼身体。
两个人跑步的感觉越来越好,可真实的环境远比设想的要复杂。为了适应各种嘈杂的环境,杨莉开始帮助闫雪松训练应急反应能力。他们去爬长城,在人流中学会穿梭;爬香山,在颠簸中体会平衡。每一次练习,都是一场人生的考验,在经受成百上千次考验之后,闫雪松状态越来越好。即使如此,跑步路上还会有各种突发状况。有一次,半路上突然窜出一只小狗,闫雪松听到声音下意识地一躲,一下子摔倒在路边的石椅上。还有一次,两人跑步的路上有一条仅半米宽的小水沟,杨莉觉得沟很浅没有大碍,就没有提醒,闫雪松脚下一软,踩进沟里。闫雪松只感到脚踝一阵巨痛,竟无法站立了,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脚踝骨折。
休养了三个多月,杨莉又带着闫雪松跑步了。这次他们走走跑跑,竟从西坝河一直跑到了北海。在北海的桥上,一位流浪歌手正在唱歌,“……我望向你的脸,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开,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他们停下脚步,听着流浪歌手忘情的歌唱。杨莉看到闫雪松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她心里一疼,伸去轻轻地给他擦。闫雪松一下子抱住杨莉:“你愿一生做我的眼睛吗?”杨莉用力地点点头:“会的,我会做你永远的眼睛。”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傍晚的北海,夕阳西下,波光粼粼,柳枝随风摇曳。闫雪松在杨莉的耳边,动情地念起了里尔克的诗歌:“如今我不再置身事外,一切色彩都已化入声音与气味,如曲调般绝美地鸣响。”
闫雪松跑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杨莉渐渐地跟不上了,闫雪松在助跑团的微信群里找到了一个志愿者。杨莉不放心,她要亲自观察一下那个志愿者。在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两人和那位志愿者见了面。准备活动结束后,杨莉悄悄地告诉闫雪松说,这个志愿者不合适。闫雪松问为什么,杨莉说,在准备活动过程中,我听到那个志愿者在不停地抱怨,一会说这个人的装备不对,一会说那个人的动作不协调,这样急躁的人,我不放心把你交到他的手里,还是我陪你跑吧。
2016年4月,闫雪松报名参加了一个公益机构组织的20公里的跑步活动。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比赛。在出发前的那天早上,杨莉包水饺给他壮行。她包得很慢很慢,仿佛要把所有的担心和叮嘱都包进饺子里。吃完水饺,杨莉拿出一根领跑绳,闫雪松拿到手里,感觉有些异样:“这绳子中怎么是头发?”杨莉说:“之前的那个用背包带做的领跑绳太硬了,我用丝绸布加上我的头发,给你编了这根新的领跑绳。我不能陪你参加比赛,就让我的头发陪着你吧。你第一次参加比赛,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一个志愿者的领跑下,闫雪松开始跑得很轻松,但跑到15公里时,他突然觉得左腿疼痛难忍,每跑一步都像刀子在割肉。还剩下5公里,闫雪松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但带着杨莉体温的领跑绳激励他必须要坚持到底。他全身仿佛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咬紧牙坚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杨莉的喊声:“雪松加油,雪松加油。”闫雪松奋力冲过了终点,获得了一个写有“欢乐英雄”字样的戒指。闫雪松把这枚带着自己汗水的戒指送给了杨莉,杨莉珍惜地戴在了无名指上。
一辈子都要当你的眼睛
闫雪松渐渐有了名气,他的“野心”也大了起来,他告诉杨莉,要参加北京的马拉松比赛。一个叫范晓彦的马拉松爱好者被他们的故事打动了,愿意做闫雪松的领跑员。北京跑马圈,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在正式参加马拉松比赛之前,有两个参赛的标准,就是跑完二环和三环。虽然闫雪松有过一次参加20公里比赛的经历,但是离真正的马拉松比赛,还有较大的差距。在范晓彦的专业指导下,闫雪松的跑步水平提高很快,他跟着人家成功地征服了二环和三环的路跑。
遇上下雨天,没有人陪跑时,闫雪松就在家原地踏步跑上两个小时。东西碰掉了,腿磕破了,都是家常便饭。一次一个晾衣服的架子戳到了他的后背,杨莉回到家,见到他后背的血印,心疼不已,咬咬牙给他买回一台跑步机,又买了一台空调。
闫雪松的训练量越来越大,陪跑的志愿者也常常吃不消。杨莉有时要找几个志愿者,每10公里一人,接力陪着他跑。但这些志愿者能力各不相同,他们的速度要么太快,撒开脚丫子只顾自己跑。要么太慢,跟不上闫雪松的节奏。或者领跑绳太长了,闫雪松感到没有方向,领跑绳太短,又相互牵制影响对方。
看到闫雪松跑得磕磕绊绊,杨莉也看不下去了,她对闫雪松说:“雪松,为什么你和我一起走路的时候,都是走得很快,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障碍?”“对啊。”闫雪松陷入了沉思。“我想起来了,每次走路,我都是用右手扶在你的肩上,一来,说明我的右手敏感性比较强,二来,你的肩是不动的,所以我和你走路时非常有方向感,对,问题就在这。”
再找志愿者陪跑的时候,闫雪松就把领跑绳拴在自己的右手上,让领跑员跑在自己的右侧,两人之间的领跑绳距离确定为20公分。这样再跑的时候果然很顺畅,速度提高了很多。
杨莉家人终于知道她恋爱了,母亲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当她小心翼翼地说男朋友是一个盲人时,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从小眼睛失明,父母操碎了心。杨莉说闫雪松跟哥哥不一样,他会推拿按摩挣钱养活自己,会修热水器,会做饭,会干很多事,他走在路上,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一个盲人……她还想说些什么,母亲挂断了电话。
杨莉心里难受极了,她知道父母不容易,谁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天,哥哥给杨莉打电话说要从老家过来看她。她从车站接回哥哥,闫雪松让他哥哥和自己挤在一起。在近半个月时间内,两个盲人之间尽管交流受限,但是杨莉的哥哥感受到了闫雪松超常的生活自理能力。闫雪松带着他去了天安门,去了故宫,去了鸟巢。回到家里,给他做东北菜,包水饺。特别是每个周末的马拉松训练,让同样身为盲人的哥哥无比钦佩。哥哥临走时,告诉杨莉,他是父母派来“卧底”的,回去将如实禀报。没几天再打电话时,母亲的态度有些转变,只是淡淡地说:“你想好了,想清楚了就行,将来不要抱怨我们没有提醒你就行。”
闫雪松的刻苦训练,也给了杨莉满满的正能量,她在帮他圆梦的同时,一直也在学习充实自己。2016年7月,她经过几轮苛刻的面试,如愿以偿应聘上了北京朝阳区一个派出所的协警。摸着女友身上的臂章,闫雪松更有动力了,他没日没夜地训练着……
尽管得到了杨莉家人的理解,可是讽刺和反对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听到有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闫雪松淡淡地笑了笑,心里更加坚定了跑马拉松的决心。他要向全世界证明,他能够给心爱的姑娘足够的幸福!
2016年9月17日,北京马拉松开幕。7点30分出发,闫雪松以4小时24分29秒的好成绩成功地跑完了马拉松。在终点,早已熟知他们爱情故事的跑友把他们抬起来抛向空中。闫雪松激动地拿出悄悄准备好的钻戒,单膝跪地,向心爱的女孩求婚,围观的人群响起了祝福的热烈掌声。
几个月后,闫雪松又跑了上海马拉松。让人更加高兴的是,他们的爱情马拉松也跑到终点了,今年春节,两人在闫雪松的老家举行了婚礼。面对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杨莉充满了向往:她要支持闫雪松的下一个马拉松计划,而且在人生的马拉松上,她更愿意做他一生的眼睛,陪着他一直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