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轻人的错误教育

David+Brooks

几个月前，我和之前的学生露西·弗莱明一起吃饭，她是我教过的文笔最好的学生之一。我问她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里学到了什么，她的答案是，要被迫变换思维方式。

在学校的时候，她的想法就像坐车一样，一站接一站：考试、申请大学、取得学位。但成年之后，车站突然消失了，眼前变成了茫茫大海。你要应付的不是眼前的作业，而是远处的地平线。应该朝哪个方向走？这需要完全不同的导航技能。

这是现代生活中最奇怪的现象之一。孩子们的童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结构化。然而，他们一旦成年，却又被精英统治制度下的强大社会机器推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那么结构化的时期。

曾经，年轻人到了27岁时要达到一系列里程碑式的指标：从父母家搬出、经济独立、购置房产、结婚生子。但信息经济却完全将这个时间表打乱。现在，很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直到三十岁也不太可能完成這些事情。

当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面前的职业选择很有限。现在，大学毕业生的职业选择是当时的成千上万倍，但只有很少的工作能提供稳定的收入，在工作中和其他人有联系，或者有明确的职业上升空间。

因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迫作出更多调整和改变，像量子一样在不同的工作岗位、生活模式与合作伙伴中游走，同时期待这些多样化的经历能神奇地带领他们走向成功。

因此，他们对生活的描述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焦虑感。很多年轻人都描述了这种类似的生活模式：他们尝试新鲜事物，但很快就遇到了瓶颈；他们用酒精麻醉自己，不知道如何从一份工作或一段感情中解脱；后来，他们确实得到了解脱，摆脱了先前的焦虑；于是他们暂停了一切事物，孤独地重新审视生活；随后，他们又开始尝试其他事情。

与此同时，社交媒体掀起的比较热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重地干扰着人们的生活，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正在竞争中落后。

而我们的社会是如何帮助年轻人度过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阶段的呢？我们不断用空虚的赞美充斥着他们的脑子，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天赋独一无二，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接着我们把他们送进大学，在那里，他们只会接触到教授感兴趣的知识。最后，我们大肆向他们宣扬自主权理论，告诉他们只要找到了“真实的自我”，一切关于生命中更深层次的问题都会找到答案，而谁也说不清楚“真实的自我”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曾经认为，耐心是解决人们在二十多岁时面对的各种创伤的办法：人生很长，到他们三十岁时就会找到答案了。但现在，我认为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其实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忽视这些年轻人的经历和感受。

我开始渐渐同意梅格·杰伊的观点。在《20岁，光阴不再来》一书中，她指出，宣传“30岁是新的20岁”这一观点是完全错误的做法。

杰伊在书中给出了很多关于如何继续生活的建议。比如：建立身份资本。如果你当下注定找不到很好的工作，那就做一些人们日后会觉得有意思的事情。没人会问你：“当保姆感觉如何？”但他们会问：“在拓展训练营中带队远足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我认为，大学应该更多地把一些问题放到台面上来讨论，帮助学生们度过这充满不确定性的十年。比如：当今，成为一名成年人意味着什么？梦想和现实之间应该如何权衡？如何治愈悲伤？

以前，社会结构可以引导年轻人逐渐找寻生活中重大问题的答案。而如今，这种结构已不复存在。年轻人一步入社会就立刻面临着存在主义的深刻问题。如果他们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看不到遥远对岸的圣杯，就会在茫茫前路中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