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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论武术之打

2017-07-12刘文武

体育科学 2017年7期
关键词:护具技击中国武术

刘文武

三论武术之打

刘文武

“打”是武术技击的通俗说法。由于“打”源出于人类天性中的斗争本能,令武术之打的议题充满兴味与期待;由于种种历史的、人为的因素交织缠绕、错综复杂,不同渠道(如影视作品与现代擂台、门户声音与学界话语)对武术打之能力所呈现出的不同表象和所做出的不同价值评判,使人们对武术之打时常充满困惑、摇摆不定。武术之打作为一项研究课题,值得学界认真对待。

目前,有关武术之打的争论较多,理论研究中一笔带过式的陈述和缺乏实证性的表白,也不可谓少。但将其作为一项研究课题、专门开展探索还有待深入。

1 武术打之迷思释疑

对于武术之打,是一个不仅在武术界,而且在其他社会各界(国内、外)都广被人们谈论的话题。因此,有关它的争论、评价,不仅渊源有自,且历久弥新。有人怀揣“国粹主义”,认为“中国功夫天下第一”。而理论分析[7]和实践经验证明,如果仅以打之时效性这一单一标准进行评价,武术之打在当今社会并非“天下第一”。然而,或是因袭的强力,或是宣传的不力,无论在街言巷语中,还是学者论文上,有关武术之打的议论和争执从未停息,有关武术“能不能打”“有多能打”的困惑,延续依然。

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了人们对武术之打讨论的持久兴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人们对武术之打“剪不断,理还乱”的困惑?对于前者,本文的答案是,人类的斗争本能,使得特别像武术之打这样一种最外显、最直接、最立竿见影的斗争形式——作为人本体存在的身体的直接对抗,成为人永恒的关注点。对于后者,笔者在之前《论武术之打》一文中,从历史转折带来的文化参照系改变的视角,对其做出了解释,提出“我们在对武术之打的理解上,正是由于将其对手的变化导致武术打之时效性(武术有多能打)的变化,作为了衡量武术能不能打(武术是否存在打的功能)的依据,所以,导致了对武术之打诸多歧义和困惑的产生”[7]。

从武术本身着眼,一方面,现代传媒与实战擂台的“联姻”,把武术之打推进面向世界的无限开放性的环境里,而来自不同渠道的直观性实践,令人们开始对武术之打的能力产生怀疑;另一方面,武术中许多反关节技术与现代体育擂台不允许运用反关节动作,即武术中的“非体育”因素与竞技擂台“体育性”之间所存在的“规则盲区”或是“交集空白”,促成了传统武术能打的印象难以改变。

这两个方面的因素虽在对武术之打的是非评判立场上互为矛盾,但却又各有所依、各持所据,为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们各持己见且以己为是、以人为非,提供了皆能符合事实的依据,从而使人们很难对武术之打做出一个能得到众人认同的评判结果。

然而,击打要害部位(非体育技术)虽然非常有杀伤力,但一方面,这些部位的击打技术并非武术所独有。根据笔者的观察和一般经验来看,一个人即便未曾习练过武术,但只要具备基本人体活动能力和对人体要害部分的认知,在打斗时皆会选择且能够做到打击对方这些部位,如踢裆、插眼、基本的反关节技术等;另一方面,武术技术训练中有没有针对这些技术的专门训练?换句话说,这些技术的可训练性到底有多大?笔者对此不想作武断的回答,不妨置此存疑。

2 武术打之真相再诠解

本文对于武术之打的观点,在原则上力求实事求是,在观察视野上,立足全球化文化语境下“当今世界的竞技场已经被夷为平地”[11],使“无论是商业竞争还是体育竞技,都是世界范围内的竞争”[5]。据此得出结论为:武术依然能打,但在今天却已不再属于最能打的那一个或那一类。

2.1 对“练体”与“练用”的不同处理导致武术之打与其他武技之打的不同面貌

对于武术之打这一历史真实的原因解读,要从打以及提高打之能力所倚赖的手段开展讨论,方符合“理论源于实践”的原则。就提高打之能力所倚赖的手段来讲,首先,由于打是人身体之打,所以,“练体”是其重要的一环。这在中国武术和其他武技项目的技术训练实践中,都是其组成部分。但所不同的是,一方面,中国武术中“练体”(主要是练套路)的内容,至迟从清末开始,便跃升为武术技术的主要呈现形式,在武术训练中占据了主要部分,有时甚至是唯一内容。另一方面,这些作为武术主体技术构成的内容,在当代追求“难美性”的过程中,与技击实战致用方面的联系愈来愈弱。而诸多武技项目虽然也将“练体”作为自身训练的一个内容,如各种空击练习、打靶练习、身体素质练习等,但一方面,这些内容紧密衔接着致用,即技击实战;另一方面,在重视程度上较之于中国武术也小得多,更没有像中国武术这样将其作为自身技术体系的主要呈现形式。此外,很少有武技项目会像中国武术这般,将自己的练体内容分化为一个独立的竞赛项目。而一旦进入竞技轨道按照其游戏规则设计自身发展道路,专一极致的目标追求特点很难再对打产生直接的技术支持。

其次,在对“练用”的认识上,二者都相当重视。其他武技项目因受竞技对抗极致化目标的牵引,自不待言;对于中国武术来说,明代即有“既得艺,必试敌”(戚继光语)的规训,有“舞对合糓”的要求,后来又出现“打练一统”“体用两全”的规约,都是重视“练用”一脉相承的思想线路。然而,在将这种对“练用”的认知导向于现实操作的过程中,中国武术和其他武技项目则划分出了截然不同的路途。这在笔者看来,是令前者在打之能力上走向落后的根本原因。

具体言之,中国武术对打之重要性认知的操作抓手,是诸如喂招、抢手、对练等,即现代运动训练学中的条件性实战,其特点是,由于是条件式的、“配合完成”的训练手段,所以必然导向“点到为止”“不尽全力”的比试形式。如果这种点到为止和不用全力只是一种阶段性的训练方法,不仅无可厚非,而且理所当然——所有武术在通向真搏实打的道路上都需要这样一种过渡,这是由人的生理特点(条件反射的建立)所决定的。但如果将这种训练方法当作贯通始终的唯一致用方法,就会出现问题。

根据学者所查阅的文献资料来看,各家拳种在自己有关技术体系架构的理论提炼中,基本包括了功法、套路、器械、对练等,而有关散手的内容,或是直接不提,或是一笔带过。例如,太极拳技术包括了功法、套路、推手、散手,但就目前所掌握的有关太极拳的文献而言,理论阐述基本围绕前三者展开,很少涉及散手方面。又如形意拳,据郝心莲[3]的研究,无论是河北支派、山西支派还是河南支派,技术体系均大同小异,包括徒手、器械、对练,都是套路化、格式化的形式,而关于“随机应变”“因敌成体”的真搏实打内容,则付之阙如。其实,类似这种训练模式的拳种、器械,虽不能说占据了中国武术的全部,但至少是相当大一部分,这里不再一一列举。

而其他武技坐实打认知的路径,则是“以打练打”“以赛带练”。如著名武术史家唐豪先生非常欣赏当时国外武术所体现出来的“学重对试,搏重要害”[16]的特征,并指出:“西洋拳斗,不甚讲势,学艺者日必试艺,亦不以胜负为愧为奇”,“欧美的士卒训练,拳斗也是其中的一种。西洋拳斗的学重对试,搏重要害,在中国拳法中,惟戚氏的实验主义,与三百年前搏人必以其穴的内家拳,具有同样的价值”,“使戚氏(即戚继光——笔者注)生乎今世而及见此艺,必将引之为理想中的拳法,此戚氏之实验主义,足证吾言之非虚”[10]。它们所具有的共同特点,是在一定规则约束下的“真搏实打”。这种训练手段,必然使其他武技打之能力的培养深深扎根于现实,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其对打之能力培养的效度,也就可想而知。另外,来自现代运动训练领域的大量实践也证明,“专项训练手段,特别是接近运动成绩水平的专项训练手段,是关键性的环节”,因此要“特别重视在尽可能接近比赛的强度下准确完成技术动作的训练”[13]。

2.2 护具缺乏是导致武术独特“练用”方式的背后原因

既然中国武术与其他武技在对打的认知上同等重视,那么,为何在实际操作中,中国武术会表现出知行分离?而其他武技反倒表现的知行合一?既然并非是中国武术人缺乏行动力量和践履精神,那么笔者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是:科技条件的制约将中国武术打之落实引向了异于其他武技项目的路途。具体来讲就是,缺少护具的科技局限导致中国武术选择了落实打之训练的别样手段。

武术最初是为保全人的生命而创,但当这种威胁生命的对象变为人的时候(即由人与兽斗转变为人与人斗),人们又必须为武术所谓一招制敌、一击必杀、出手见红式的暴力行为而殚精竭虑地设想、创造避免的办法。因为,这时每个人都既可以成为拥有武力进攻别人的主体,同时也可以成为别人实施暴力、彰显武力的客体。这虽是武术诞生和发展过程中所天然衍生出的一个悖论,但人们只能从中谋求一条周全路径,而不可能因噎废食,不创造武术或是消灭掉武术。于是,后世人们一方面提出了“武德”,即约束习武者行为的规训体系,从而实现由单纯拥有武力的“自然人”向遵守伦理秩序和社会规范的“社会人”的转化;同时另一比较隐蔽的方面,就是产生了“点到为止”的用武规范。而且,由于点到为止的提出与武德受到武术界广泛认同并被提高到远比武术本身还高的地位上(即所谓未曾习武先习德、德为艺先、德为功之母、重道轻技)。二者之间因具有天然的融会贯通的可能性,越来越被冠以武技高超和武德高尚的价值属性而受到武林中人普遍推崇。

然而,任何一个有过实践经验的人都会知道,点到为止在真正实战中的应用可能性很小,除非是在实力非常悬殊的对手之间(如在武术高手与非武术人之间)才可能出现。“传统武术的较量也局限于内部的极小范围交流(试手),由于竞技格斗并未解决安全问题通常以‘点到为止’体现功夫的高低,实际‘点到为止’并不有利于格斗技击的效益——攻击性产生的破坏力量”,而“一旦一种武技缺乏实战的检验,很难说明其技击格斗的效果,‘假打’很难说明格斗实践问题”[9]。点到为止的出现与习武人的较量由直接转为间接有关。这种转化的表现形式是人们将两两相搏式的直接对抗悬置,代之以功力的比较。如通过击打物体来展示武术功夫的高低上下;说招、喂手占据武术开放式技术实践的主要部分;重巧轻力习武价值观的形成。而至于这种转化所产生的原因,最为根本和可能的,是从人生命保全角度考虑,进而向当时的客观条件归因,即科技进步水平制约下的护具缺乏。

在武术依附于军事的古代,用于减轻敌方攻击效力的护具是盾牌和盔甲。但在有关民间武技比试的史料记载中,尽管有如曹丕与邓展通过“以蔗代剑”的比试以减少真实武器的杀伤力,或是枪术较量中将枪头去掉,包裹棉布、蘸上石灰,以双方对打结束时身上石灰点数多少决定胜负的记载。在西方,“例如击剑,在十八世纪的欧洲上层社会中,作为教养的一个方面而广泛流行,当时实战的击剑和运动的击剑是兼而行之的。因为在比赛中使用真剑,流血事故较多,后来不得不制定规则加以限制,并逐步使用了护具和无锋的剑进行比赛。而这种训练和比赛对实战击剑又起到了推动作用”[14]。然而,这些都属于兵器比试中对保护人身安全的尝试,而有关徒手比试中护具的记载,就笔者目前所读阅到的文献来看,在中国武术借鉴现代西方格斗项目护具措施以前,尚付阙如。《中国武术教程》[8]在对不同朝代“打擂台”的梳理中指出,古时擂台比试“没有护具,多赤身穿短裤”。这也许是古代擂台在比武前,要先签订“生死文书”(或称“生死状”)的一个重要因由。笔者认为,这似乎并非出于历史记录的疏忽,更大的可能性在于现代科技向武术渗透以前,当时的物质基础尚不具备制作武术徒手对抗护具的条件。

或许正因护具的缺乏,人们为保护自身安全起见,才退而求其次地创造出许多作用于物的绝技。如,在1928年的北平国术会试上,当万籁声与郭瘸子经过淘汰赛,进入到争夺冠军环节时,“两人深知对方功夫都非常好,于是两人商榷比技艺。万籁声让人找来一根长秤,挂上秤砣,然后用3个手指夹住秤尾端,秤竟然纹丝不动,此功夫得到了赵鑫洲的真传,相传赵鑫洲能二指夹金刀。郭瘸子没有这样的绝技,自愧不如,败得心服口服。万籁声凭此高超的技艺夺得了冠军,轰动北平”[2]。诸如这样的例子,在近世武术界可以说不胜枚举。

护具的缺乏,很可能也是中国武术出现诸多“粘连型”技击方式的一个重要原因。如太极拳的推手、形意拳的搓手、咏春拳的黐手、八极拳的六肘头等。这些创新创造的新技术既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较技试力、练习知彼功夫的目的,又能最大限度避免(身体)毁伤、不伤和气。可以说是在科技落后、物质匮乏条件下中国武术人为在最大程度上提升技击能力的无奈之举,也可以说是古圣先贤能够因时因地而制宜的智慧结晶。

护具缺乏所导致的点到为止的比武较艺形式,很可能是武术能够衍生出如此博大宏富拳种流派和技术类别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不是点到为止,在“人身之高,不过五尺,侧身对敌,不满尺余”[15]的狭仄空间内,在转瞬即逝、间不容发的急促时间里,不可能为进攻和防守技术的运使留有足够广大的发挥余地。武术中所谓“浑身上下皆是拳,挨至何处打何处”“无点不发力,无处不弹簧”“得来万法皆无用,形体应当似水流”等围绕“己身”展开的技术构建,和“练时无人似有人”“无人打影”“视人如藁草,打人如走路”等围绕“彼身”展开的技术创造,也就不会具有实际效用上的检验性。正因为没有了紧张氛围,代之以拆招、说招、喂招,或是握拳挥空式的想象性虚拟对手的设置,使得武术技术无论是横着打、竖着打、斜着打、高处打、低处打、站着打、躺着打、跳起来打皆可入招,进而衍生出了武术各家拳种流派繁花锦簇般的技术体系大观。

中国武术相较之于他国武技对于人类文明所做出的一大独特贡献是,作为中华武林故事的“叙事蓝本”,成就了无以计数优秀的文学艺术作品。而武术文艺作品中的“招势”以及围绕它展开的武林故事的无限量编创和演绎,其艺术取材与提炼的生活源泉,正是点到为止条件下既无量限同时又有着“乌托邦”色彩的层次差别的招势技术创造。

2.3 过于求巧的技击理念背离了技击制胜规律

竞技体育制胜规律是指,“在竞赛规则的限定内,教练员、运动员在竞赛中战胜对手、争取优异运动成绩所必须遵循的客观规律”[12]。打斗作为一种人与人之间进行的激烈对抗行为,对其制胜规律(因素)的认识,先人虽然没有直接与之对应的语词表达,但求巧的理念可以作为这种认识的一个反映。如最早源出于内家拳,后来得到武术各家拳种流派普遍推崇的“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更是将这种求巧的思维意识推到了极致。近代以来,武术界所流行的为中国武术所独有的“意思安闲”、“制人于不动声色之中”,以及诸如现实中武术人常说的“摔跤自己摔倒了不能算赢”、“与人打斗自己身上沾了尘土即便赢了也不光彩”,又如影片《一代宗师》中叶问与宫二比武时叶问所言:“功夫是纤毫之争,真要是打坏了东西,我算你赢”[17]。在笔者看来,所有这些都是对武术求巧意识的演绎。

不可否认引进落空、四两拨千斤在技击实战中的适用性,也不否认、制人于不动声色之中在特定打斗场景中(如敌我能力悬殊情形下)的真实存在。但就马克思“矛盾论”的观点,笔者认为,诸如此类的“巧”在真实打斗中属于次要矛盾,主要矛盾是“力”,正如拳谚所云“一力降十会”。但需指出,虽然有人提出如一力降十会的“重力”观点,但历史经验表明,这并没有妨碍武术界很多人过度求巧的理论推崇和实践追求。

本文认为,如果将武术之打定为10成,力在其中至少占据7成,巧占3成,而且,所有的巧,离开足够大的力都无法奏效,只能停留于文本案头上或语言说教中。也就是说,力是技击实战的主要制胜因素,重力是技击实战的主要制胜规律。太极拳家陈鑫所谓“五阴五阳是妙手”的技击至高境界,以及武术界所存在的很多与此相类似的说法,作为一种理论言说,确实非常脍炙人口,也很有力量;作为一种技击理想,也不妨因其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而充满迷人魅力。但对于现实来说,却不免因加入了过多个人想象的因素而不切实际。

总之,过于求巧的技击理念在武术界广为流行和备受推崇,与之相应地是对力的相对轻视。这种理念由于背离了真实打斗的制胜规律,对武术之打的实效性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

3 武术打之价值再认识

人们对武术之打的价值误读,源于对效率的过度追求,是西方文化“效率优先”原则在武术之打认识上的反映。在效率优先原则驱动下的必然结果是“竞技法则”,竞技法则的唯一目标是争求第一和锦标主义。而与之相因相待的价值逻辑,是除第一以外都变得不再重要。

得不到肯定的同时是变相的否定。也就是说,在这种价值评价尺度下,武术不管具不具有打的能力,乃至能力有多强,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武术之打在世界武坛是不是“第一”,即是否是最能打的那一个。如若不是,武术之打就变得不可取,以致遭到人们对其做出质的否定。

这种否定到底合不合理?笔者认为,因为它是竞技逻辑产物,所以适用于竞技语境。而且,从作为以“猎奇”为主要观赏心态的观者角度出发,这种否定也是民众观赏心理的必然——没有对败者的否定就无法凸显对胜者的肯定。但如果从人们对打的直接、实际的需求满足角度而言,武术之打虽不能说是最佳选择,但仍不失为一个良佳选择。依据是:1)从属性上讲,武术同其他任何一项武技项目一样,都具有打的功能价值,问题只在于时效性、经济性的高低。这是人们将武术与其他武技项目归为一类的根本原因。2)无论是心理学研究成果还是人们日常观察和体会都证明,人的实际需求并非像理论研究中的那样能够截然划分开,而是混合的,几种需求往往同时被捆绑交织在一起,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就人对打的需求来讲,除非一些处于特殊年龄阶段的特殊人群,身处和平年代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专门为了打而练打,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打之能力的同时,最好还能健健体、强强身、防防病、养养性。如据刘宏伟等[6]调查证实,有72%的人同意练武者不一定就要具有很高的搏击格斗本领。习武之人更在修炼之中,把武术当作一种强身健体和提高自身修为,满足自身精神需要的高级活动。从这个角度来说,武术多元功能的价值属性,就与其非常契合。

笔者试图对武术之打在功能价值上进行高低优劣定性评价的尝试,由于仅是从理论层面上对其做出的一种抽象,所以,这里的“打”只包括了技术一维。然而,武术之打在生活中的真实呈现,却是一个捆绑着打之具体呈现者体能、技能、战术能力、智能、心理、意志、胆力等的综合体,是一种多维度能力的整体展现。而且,作为武术之打承载载体的武者本身,也是一个如万花筒般的众生相。一般意义上的武术之打的情形描述,只适用于解释一般武者的情况,具体到某一个人,情况可能并不如此,甚至可能大相径庭。如,即便对武术之打在理论与现实层面所做出的效果评价不高,但在古往今来的历史长河中,仍不乏武者能够通过自己的行动打破这一评价的唯一性,如孙禄堂、李小龙、蔡龙云、武僧一龙等。正因为此,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实中,才会既有人立足一般习武者对武术打之能力所产生的疑问,同时也有人立足个别武者的打之实践做出“中国武术天下第一”的论断。而这也构成了人们对武术之打始终议论纷纷、无有定论的一个原因。

4 结语

或许针对打的武术技术相较国外其他武技项目确无优势可言。但也不能否认,除了打,武术还有其他许多证明自身存在价值的东西,这些不同的价值及其所产生的合力,依然足以支撑起武术在当代社会发展的盛况。同时,只是因为在打的效率方面相对落后,而断定武术已蜕变为一种不济实用的“屠龙之术”,既缺乏理性,也不符合武术真实。武术依然能打是事实,但也有需要借鉴提高的巨大空间。具体的做法,蔡龙云先生很早以前已经指出过方向,值得吸取:“我们在训练中没有实实在在的真打,一上场就找不到感觉,而西洋拳击手天天都在练实战。所以,中国功夫要走向世界与西洋拳击抗衡,必须直接练散打,练实战”[4];“不可否认,武术运动中有些方法还是很原始的。像推手、散手、劈刀、刺枪等,都还须在保留它的运动特点下,制定一定的护具和竞赛规则,同时还可以吸收国际比赛的规则和攻守方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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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hird Discussion on the Fight of Wushu

LIU Wen-wu

无论在武术界还是其他社会各界,对武术之打既充满谈论的兴味,也怀有颇多难以解答的疑惑。通过文献资料调研,并结合前期研究成果,对武术打之迷思进行释疑,对武术打之真相进行再诠解,对武术打之价值进行再认识。主要观点:1)人类的斗争本能,使得特别像武术之打这样一种外显、直接的斗争形式,可引发对其持久进行讨论的兴趣。而现代传媒与实战擂台的“联姻”和武术中的“非体育”因素与竞技擂台的“体育性”之间所存在的“规则盲区”,使人们很难对武术之打做出唯一的且能得到众人认同的评判结果。2)对“练体”与“练用”的不同处理导致武术之打与他国武技之打的不同面貌,护具缺乏导致中国武术独特的“练用”方式,过于求巧的技击理念一定程度上背离了技击制胜规律,这些原因造成了武术之打相对落后的现实。同时,护具缺乏既使武术得以创造出许多“作用于物”的绝技,很可能也是中国武术能够出现诸多“粘连型”技击方式的重要原因,也为武林故事围绕“招势”展开编创和演绎的无限可能提供了条件。3)人们对武术之打的价值“误读”,源于对“效率”的过度追求,如果从人们对打的实际需求角度而言,武术之打虽不能说是最佳选择,却因其在打之追求上的独特性,不失为一个良佳选择。

武术;域外武技项目;打

Whether in Wushu field or in other social circles,people are not only interested in talking about the fight of Wushu,but also are very confused about it. By meanly using research methods of literature review,on the basis of previous research,this paper cleared up the doubt of the fight myth of Chinese Wushu,reinterpreted the reality of the fight of Wushu,and reconsidered the value of the fight of Wushu. The major viewpoints are as follow:1) the human struggle instinct,especially a form of external and direct struggle such as Wushu,sparked a lasting interest in the discussion on it. However,The “marriage” of modern media and the combat ring,and the existence of “rule blindness”between the “non-physical” factors in Wushu and the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competitive ring,made it difficult to make a sole and widely accepted assessment of the fight of Wushu. 2) Different treatment of practice body and practice application led to the different features between the fight of Wushu and the fight of other countries;Guards lack in the background of backward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ed to the unique way of practicing application for Wushu;attaching too much importance to skill to some extent made Wushu deviate from the rule of fighting. These factors contribute to the relatively backward reality of Wushu. At the same time,Guards lack either made Wushu create out of many stunt alkaloids,and probably also is an important reason for Wushu to bring about many adhesion fighting ways,and it also provided the precondition for the infinite possibility of creating and deducing of Wushu story which is based on “Zhaoshi”. 3) people’s value misread toward the fight of Wushu is derived from the blind pursuit of efficiency,from the angel of people’s real need satisfying toward the fight of Wushu,although the fight of Wushu is not the best choice,but it is still a good choice.

Wushu;overseas martial arts;fight

G80-05

A

1000-677X(2017)07-0090-05

10. 16469/j. css. 201707011

2017-05-17;

2017-06-1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青年项目(16CTY019)。

刘文武,男,副教授,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Tel:021-51253209,E-mail:liuwenwu1982@.126.com。

上海体育学院 中国武术研究中心,上海 200438 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Shanghai 200438,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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