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

徐日辉

伏羲，又作虑牺、宓羲、包牺、庖牺、炮牺、皇牺、羲皇等，被尊为中华民族的始祖。伏羲的创造发明改变了中华先民们的生活，加速了中华民族前进的步伐。这是一个英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由实践而产生的奋发向上、勇于进取的创造精神，构成了中华民族发展的脊梁，成为子孙万代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

肇启文明的标志

伏羲是文明时代的肇启者，来自生产生活的第一线，其标志就是发明了八卦。据《周易·系辞》记载：“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这短短72字，是有关伏羲生平活动的最早记载和描述，与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系辞〉》中的记载完全一样。据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好《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的记载，知上述72字乃孔老夫子所为，并且此事在出土的《帛书〈二三子问〉》中同样得到了证实。

伏羲女娲是人类先民编造的具有神奇力量和卓越功绩的『人性化了的神』。

说到伏羲，必然会提及八卦。八卦作为一种思想和哲学，不仅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同时也影响着整个东方。例如，今天韓国的国旗上就饰有八卦的图案。研究表明，画八卦，乃是用符号来代替结绳记事。所谓的观天、察地、取身、取物，实际上就是生产、生活的实践。依据有关专家的观点，伏羲画八卦，最初是用记号或符号来代替结绳词，赵逵夫先生依据许慎《说文解字序》“于是始作八卦，八卦以重宪象”的记载，提出“卦者，挂也。‘八卦开始之义乃指垂挂着的八条绳索，用以记数、记事”（《八进位制孑遗与八卦的起源及演变》）。也有学者认为八卦起于占卜。现在看来，八卦首先是一种符号，既记数又记事。即便是占卜，其首先还是“数”，至少是单双数的组合。如果文明程度达不到一定水平，数的组合是很难排列出来的。至于以“数”来喻事，则必须有一定的历史积累，或者说经验积累，才能表示所“卜”、“数”的含义，况且八卦起始未必就是占卜。从现存的周初完整的八卦图形看，是与今天画卦之图形完全一致的。可知当时的画卦首先是记数，后发展到记事，由记事扩大而演化，并不断地被赋予新的内涵。如乾（）是最大的数，代表无限的天，而坤（）是最小的数，代表有限的地等，再加上风、雷、火、水、山、泽构成了古人所能认识的具体的世界万物。对此，赵国华先生在《生殖崇拜文化论》一书中提出伏羲八卦作为母卦，源于对“数”的认识，来自西安半坡文化对鱼的数量的认识及内含生殖意义。赵先生的说法很有意思。我所要指出的是，西安半坡从时间上讲要晚于秦安大地湾。大地湾一期文化距今8200年，是中国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而以鱼纹为主体的大地湾二期文化距今7300年左右，比半坡要早1000多年。同时在大地湾社区内的天水师赵村二期遗存中同样出土了以鱼纹为主的彩陶器，主要有圆底钵、蒜头细颈壶、葫芦口尖底瓶、侈口尖底瓶、卷沿盆等，表现为各种数量不同的鱼形及变形鱼等，其年代之久，内容之丰富，都要胜过半坡文化。文献记载与考古资料的相互印证，得出天水作为伏羲故里，正是八卦的发源地。可以佐证的是距今5700年左右的大地湾F901大房址。该房子平地而起，坐北朝南，建筑面积420平方米，分主室、侧室和后室，并有门前附属建筑。其结构以中轴线分为东西两个8米，长16米，南北宽8米;前壁柱8根，后壁柱8根，其规模之宏大，被学术界誉为中国的原始宫殿。F901这座以“八”为基数的对偶结构的原始宫殿，绝不是偶然现象，应是运用了伏羲八卦的思想。

作为《周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八卦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它既影响了儒家，又影响了道家，所以《周易》又有中华文化之源的说法。古代的中国以有八卦而显得神秘莫测。八卦的产生，是伏羲人化、文化、人文化的结果。《贲》卦《彖》曰：“刚柔相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化者发源于此。

伏羲创八卦以化成天下，来之不易。当时的情况是：“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卧则詓詓，起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之，茹毛饮血，而衣皮苇。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下，治下伏而化之，帮谓之伏羲也。”（《白虎通义》）从茹毛饮血不知其父到始定人道，是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但最后的完成，却是历史的突变。伏羲正是促成突变的代表，或者说是最终完成的首领，因而才化成天下。这个化成是文化而成，而不是武力所成。因此《战国策·赵策》称“伏羲、神农教而不诛”，正是人文化的表现。而司马迁说“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史记·太史公自序》），可谓点睛之笔。

天水伏羲庙先天殿河图洛书磨盘

八卦是文明的重要标志，也是人类文化史上伟大的创举，它来自长期生产生活的实践，完成于肇始文明的伏羲。

勇于进取的先驱

历史告诉我们，伏羲是中华民族自己创造的英雄偶像，在长期的历史演进中同时成为中华民族奋发向上、勇于进取的形象代表。在中华民族流传的人文始祖中，燧人氏发明火，有巢氏发明居所，神农氏发明农、药，唯有伏羲，几乎涉及上古时期所有的发明。归纳起来，伏羲的发明至少有12项之多。

第一，造罔罟，发展渔、牧业。罔者，网也。有记载说伏羲看见蜘蛛结网捕食而发明网。以网捕鱼，发展渔业;以网捕兽，加以饲养驯化，发展畜牧业，所以《尸子》称：“伏羲之世，天下多兽，故教民以猎。”作为种植业生产的补充。在秦安大地湾及天水师赵村遗址中均有相关佐证。

第二，开田地，发展农业。《系辞》称伏羲“以田以渔”。在距今8200年前的大地湾一期文化中发现人工种植的“黍”和十字花科的“油菜籽”，比半坡文化早1000年，是中国目前最早的旱作粮食品种和油料作物，大地湾因此被誉为中国农业文明的发源地之一。

第三，发明生活工具。《新论》称：“伏羲之制杵舂，万民以济。”发明杵或研磨器以加工食物，是人类生产过程中的一大进步，在距今5000年以前的大地湾及社区内杵与臼都有发现。

第四，钻木取火。《河图挺辅佐》称：“伏羲禅于伯牛，钻木取火。”火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伟大发明，有里程碑式的作用，它对于人类自身的健康发展及文明进步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第五，尝百草，制九针。《帝王世纪》称：“伏羲画卦，所以六气、六腑、五藏、五行、阴阳、四时、水火升降，得以有象;百病之理，得以有类，乃尝百药而制九针，以拯天枉焉。”一般称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所讲伏羲尝百草，可谓圣人之大不嫌其多。

第六，制甲历节气。《礼稽命征》称：“伏羲建寅。”《周髀算经》称“伏羲作历度”。又《河图开始图》称伏羲“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推列三光，建分八节，以文应瑞，凡二十四……”是以观象而助耕植稼穑，当为发展农业生产的重大突破。

第七，制嫁娶，以俪皮为礼。结束群婚，进入一夫一妻制的时代，这是人类自身发展的一次重大变革。《古史考》说“制嫁娶，以俪皮为礼”，就是将鹿皮一分为二，各执一片为婚娶之凭证。

第八，创造八卦。伏羲造八卦，世人尽知。八卦的发明，是人类思想的一次飞跃，這种对立统一的思维方式一直影响到今天的华人世界及东方世界，并逐步遍及整个世界。

第九，创造书契。《三皇本纪》称伏羲“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伏羲造书契，当是简单的符号，在距今8000年前大地湾一期文化中就有简单的彩绘符号，如“↑”、“+”等。

第十，立九部，设六佐。《孝经援神契》称：“伏羲画地之制，凡天下约五千三百七十，居地五十六万四千五十六里……”其地域之广，当是部落联盟的一种反映。前边所说大地湾F901原始宫殿，正是这种部落联盟聚会的重要场所。

第十一，制礼以教化天下。《系辞》称伏羲“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说的正是制礼的过程。《礼记》称：“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以炮，以燔，以烹，以灸，以为醴酪。治丝麻，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礼起源于新石器时代，最初出现在人类的祭祀行为中，后来演变为一种组织程序的行为规范：“将其群体组织起来，团结起来，按着一定的社会秩序和道德规范进行生产和生活，以维系整个社会的生存和活动。”（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所以司马迁在《礼书序》中说：“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未尚矣。”《周易乾凿度》称伏羲“理人类而明王道”，就是司马迁所讲的礼“通王道”而“经纪人伦”（《史记·太史公自序》）。这是文明的表现，也是人类进步的表现。

第十二，以制琴瑟作乐。《礼记》称伏羲“作琴瑟以为乐”;《孝经钩命决》称“伏羲乐名《立基》，一云《扶来》，一曰《立本》”。又《拾遗记》称“灼土为埙”，埙是中国最古老的陶质乐器之一，在大地湾遗址中有实物出土，而且这一乐器至今在民间流传，俗称“哇鸣”。另外，在距今5900年前后的大地湾三期文化中出土了中国最早的陶鼓，与埙共为中国乐器之最。乐与礼配伍，是为礼乐制度的主要构成，与我们这个文明社会同步而行。乐由最初的宣泄，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乐记》），是人类进步的表现。伏羲制礼作乐，正是他开创文明时代的杰出贡献。

▲

上述12项重大发明有着重大而深远的意义，而后人将如此众多的伟大发明都集中在伏羲一个人身上，其本身就说明伏羲是中华民族伟大创造力的杰出代表和社会认可的共同始祖。创造，是人类特有的进化表现，在远古时期可视为向自然索取的一种手段，伏羲之所以被尊为中华民族的始祖，其原因之一就是他伟大的发明。伏羲的创造发明改变了中华先民们的生活，加速了中华民族前进的步伐。这是一个英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由实践而产生的奋发向上、勇于进取的创造精神，构成了中华民族发展的脊梁，成为子孙万代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

▲

团结华裔的伟大旗帜

在进入21世纪的今天，伏羲作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已经成为团结全球华裔的伟大旗帜，这是民族的需要，也是时代的需要。因为这面大旗蕴藏着极为丰富的内涵，包括中华民族统一意志的象征，代表着最具内聚力和向心力的中华民族精神以及不畏艰难、勇于进取的奋斗精神等。

一个民族没有统一的意志，便不能称其为民族，也就不会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翻开中国的历史，统一意志始终贯穿于上下几千年。例如夏王朝，开国是大禹，大禹在未得他人禅位之前由于治水有功，因此“皋陶于是敬禹之得，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史记·夏本纪》），就是用专政手段使人民服从大禹。商朝，商王是天子，也就是统一意志的代表，所以属国西周在祭祀的时候必须祭商人的祖先，这在陕西周原出土的甲骨文中有明确的记载。再如清朝，汉人必须服从满人的意志，历史有名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惨剧，虽然是封建帝王强权政治的产物，但也不可否认地表现出统一意志的一面。中华民族之所以有着8000多年连续不断的文化，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统一意志。尤其是秦王朝的建立，使华夏民族的统一意志最终得到完成，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在完成统一意志的过程中，伏羲以他对华夏民族的杰出贡献而被推列为代表和象征，又以其特有的历史性、民族性、稳定性、连续性和持久性成为中华民族统一意志的代表。这既是华夏民族的感情产物，也是华夏民族共同心理的需要。

▲

“如爱尔维修所说的，每个时代都需要有自己的伟大人物，如果没有这样的人物，它就要创造出这样的人物来。”（马克思《1848年到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伏羲是中国英雄时代的杰出代表，是华夏民族公认的始祖，所以伏羲本身便具有了不可分割的内聚力。如果丧失了以其为核心的向心力，衰落将不期而至。伏羲被公认为中华民族的始祖，经历了数千年的发展、演变，能显赫于今天，恰好说明他的存在正是社会的需要和民族精神的需要。

▲

可以说，无论是过去、今天，还是明天，伏羲作为华夏民族所共有的人文始祖、民族之根，必将成为全民族的精神象征，走向新的未来。